第二十三章(補(bǔ)) 風(fēng)吹熄了蠟燭

　　如玉姥姥的葬禮上，如玉大舅沒有來摔喪盆，也沒來扛靈頭旛。

　　如玉的賣了青霉素的后姥爺，抱著他們的兒子，手捧著小兒子的手摔喪盆，肩膀扛著靈頭旛搭在小兒子的肩頭。

　　“大姐，讓兩個妹妹跟我回去吧。娘已經(jīng)不在了，老王頭不會對她倆好的。”萬宗說。

　　三姐妹，沒做聲。大姐陷入沉思，二姐沒啥主意。

　　“你們都是丫頭，還成年了。娘不在了，老王頭要是個畜生，你們就都完了?！比f宗抽搐這嘴唇喊道。

　　“大哥，我跟你回去。老王頭不是人。”如玉娘聲音不大，但是語氣很堅(jiān)定。

　　大家一個寒噤，瞪大了眼睛瞅著如玉娘。萬宗攥緊了拳頭，要胖揍誰一頓的樣子。

　　“他把咱娘治病的藥給賣了?！比缬衲镆蛔忠活D的說。

　　大家松了口氣，但是陷入了另一種氣憤。兄弟姐妹四人收拾東西邁出了老王家的大門。

　　萬宗二十歲了，是個壯勞力，家里有個男人看門，也沒人敢欺負(fù)她們姐妹兩個。

　　在學(xué)校里，每每打架，就有人說如玉娘是“沒媽的孩子”。這五個字像針刺痛心，這五個字沒有一個臟字，卻比任何罵人的話都難聽。每每這時(shí)，如玉娘都會撓得對方滿臉血花。

　　萬宗二十一歲，結(jié)婚了。如玉娘的飯，咽得不順溜了。

　　如玉娘的大姐，在如玉姥姥死前就家人了，是個叫通河的地方。大鍋下面燒木頭，火特別旺，就是鍋里有水沒有糧食。

　　但是，如玉娘還是到大姐家里住了。像保姆一樣干活，但是解不開大姐夫的愁容。

　　如玉二姨也十九歲，結(jié)了婚，嫁了個心術(shù)不正的手藝人，但生活條件不錯。

　　如玉娘，十七歲，在大哥、大姐、二姐家，輪流吃飯。

　　三家打仗打得火熱時(shí)，還去過表哥家暫住。

　　一心想要考大學(xué)的如玉娘，放棄了保送的師專，終究在十七歲那年差了幾分而落榜。

　　她知道沒人能贊成復(fù)讀，但還有一絲期望，希望去學(xué)習(xí)裁剪，自己會門手藝。

　　但是，沒有哥哥嫂子和姐姐姐夫的支持。她是撿多少罐頭瓶子都湊不夠?qū)W費(fèi)。

　　哥哥姐姐，給她瘋狂的相親，半年后，給她嫁了。嫁給了曾經(jīng)是地主家大小姐的老婆婆家。

　　與其是說給如玉娘找個好歸宿，不如說是早點(diǎn)解決了她，別再拖累任何人。

　　新婚夜，不是人吹滅了蠟燭，是風(fēng)吹滅了蠟燭。

　　在上個世紀(jì)八十年代，還沒有進(jìn)城務(wù)工這個潮流。一個女人，想要在外面謀生，還不出賣自己，是個概率為零的事件。

　　一個別人嘴里“沒娘的孩子”，處處嚴(yán)格要求自己，怕落人口實(shí)，選擇結(jié)婚，并不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