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府占地比陸家大,這是林菁菁祖父留給她的,雙林大婚后,林員外見她極喜歡便又在隔壁買下一個小些的宅地,特意貫通了兩套房子,當作婚房。不得不說,雙林夫妻感情很好,家中只有妻子和三個孩子,沒有旁的妾室,每每想到這點,陸惜之就會在心里對陸仲廉翻個白眼。好在李文君對此倒不介意,還與兩個妾室相敬如賓,對兒女一視同仁。
到了竹園,陸惜之傻了眼,好家伙!林菁菁家的花農(nóng),可真能耐…
竹園位于林府的最末端,緊挨著后門,分布在一條青石板路的兩邊,這片竹林既大又幽靜,除了清脆悅耳的鳥叫聲外,再無別的雜音,成年的竹子高約五米,非常非常茂密,透過竹間縫隙都看不真切院墻,只有一片片的綠影,無盡的綠。
“林姨,那日你們在哪里發(fā)現(xiàn)的我?”陸惜之發(fā)問。
“我們當時找過這里,但并沒有看到你。是廖家姑娘說看到昏倒在竹林,扶著你回到前院的?!?p> 這就是了,按照這個說法,所以當時只有廖伶俐一個人發(fā)現(xiàn)了她,并無旁人作證。
陸惜之走到盡頭,發(fā)現(xiàn)了被林子遮住視線的后門,旁邊就是門房住的小房子,從門房往主路看,卻可以清楚看到站在路口的幾人。
“父親,母親?!标懴е瘞兹撕暗?。
然后,她看到陸仲廉和李文君順著聲音在東張西望尋找她,而林氏夫妻卻一眼就透過縫隙準確找到了她的位置。
當日,她很有可能就倒在了這里。
陸惜之走回父母親身邊,請林菁菁讓門房過來問話,但林氏卻告訴她,那個不稱職的小廝已經(jīng)被她辭退了。
是了,陸惜之想起來,“林姨,既然已經(jīng)辭退了小廝,為何還有一名丫鬟?”
林菁菁不想回答這個問題,避開了陸惜之的眼神,隨便找個借口搪塞了過去??申懴е哪茏屗@樣糊弄,安靜的隨她先回到了大廳,便單刀直入。
“林姨,那個丫鬟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林菁菁當然沒料到她會發(fā)現(xiàn)事情的真相,除了震撼還有羞愧,她和丈夫交換個眼神,終于挨不過內(nèi)心的煎熬,決定不再隱瞞,惶恐不安的她走過來握住陸惜之的手,輕輕撫了撫,隨后走到李氏身前,泫然欲泣望著她,短短幾分鐘臉上表情千變?nèi)f化,似不安,似慌張,似汗顏。
“文君,這件事…”剛開口,又內(nèi)疚的看了眼陸惜之,“那日確實發(fā)生了一件事,我和夫君這幾月來一直想對你們說出實情,可這關(guān)系到我們林家的聲譽,所以…好在惜之沒事,否則我這心里…?!?p> 陸仲廉雙拳緊握,這事還真的別有內(nèi)情,他告訴自己冷靜,站起來走到了陸惜之身邊,輕輕扶著女兒的肩膀,堅定的做著妻女后盾。
李文君告訴自己冷靜,鎮(zhèn)定的說:“菁菁,你說吧?!?p> “有人差點殺了青梅?!?p> 陸氏夫妻明顯被這個答案嚇到,臉上除了震驚還是震驚,陸惜之雖然已經(jīng)料到個大概,但得到林氏的肯定還是讓她有些猝不及防。
“青梅就是那個丫鬟。你們走后沒多久,小廝在竹林里找到了昏迷的她,醒來后她說是有人從背后襲擊她,掐住了她的脖子,她當時喊不出聲,也喘不上氣,再睜眼還以為自己已經(jīng)死了。”
林菁菁說,起初都以為青梅得罪了什么人,可她從十二歲開始就在林府做事,到如今十七歲負責前后院的清潔日常,為人老實本分,只偶爾在家人探望時才出府小聚。發(fā)生這樣的事,整個林府上下都很不安,夫妻倆一想起當日還有那么多的官家女眷在院里,更是不寒而栗。
第二日便將府里所有下人全都一一叫來問過話,他們受到的驚嚇也不小,都害怕極了。林祥生在禮部任職,也算閱人無數(shù),問話之后他說下人們都不像在說謊。
青梅本人受到的驚嚇更是巨大,但歹人是從背后襲擊,隨后她就失去了知覺,根本沒看見兇手是誰。那日之后,她晚上夜夜不能入眠,整天疑神疑鬼,做事也提不起精神,只得給了她一筆不菲的銀兩,讓家人領(lǐng)了回去。
如果不是家里的其他下人行兇,那么說明花宴當天有外人進入林府,前門似乎不太可能,后門的可能性更大一些。
“林姨,青梅那天為何去后院?”
“那日突然就下起了大雨,客人都遣了小廝們回去拿傘具,青梅那會兒應(yīng)該是去替夫人小姐們拿傘的?!?p> 陸惜之默默聽完,大概還原了花宴當日的來龍去脈。
兇手從趁小廝開門,然后從后門潛入林府,埋伏在竹林里,待看到去取傘的青梅,便伺機行兇,而恰巧被路過醒酒的陸惜之撞見罪行,逃跑出府…
不,兇手不可能知道會有這場突如其來的雨,下雨送傘只是巧合,對,他不是埋伏,是巧合!青梅也只是巧合,這一切本不在他的計劃里。
所以只需要再弄清一點。
“林姨,那天青梅穿的是不是藍色衣裙?!?p> 林菁菁想了一下,“對,是藍色的?!?p> 所以那日送傘來的人是他!門打開后,他看到了身穿藍衣的青梅,刺激了他的神經(jīng),便讓自己的隨從支開了小廝,瞅準時機進入竹林,下手傷害了青梅。路過的陸惜之不一定看得清他的真面目,但是兇手卻有可能看到了她。
她生病后,參加花宴的幾位世家都來探望過病情,她失憶的事定然也傳到了他的耳朵里,這才沒有加害于她,但接下來對她的態(tài)度也不會好。這也證明了那次作客,他對自己視若無睹的淡漠。
那么,最后一個疑問,廖伶俐又是如何第一時間發(fā)現(xiàn)的她呢?難道她早就知道那人會來?
不太可能。
…有可能是因為三個月前的他還沒有想殺人,當驚覺自己闖了禍時,立即讓隨從通知了廖伶俐把陸惜之先帶走,自己則在那之后趁亂不慌不忙離開了現(xiàn)場。
所以,青梅才是他犯下的案件中第一個被害者,而在接下來的日子,定然發(fā)生了重大變故,才讓他膽大妄為的殺人。
“父親,母親,林姨,林伯父,這件事在我看來不簡單。那日我的昏倒,說不定就是看見了兇手行兇,為了以防萬一,還有個問題,一定要那個被辭退的門房來回答。”
林氏夫妻當然也猜到了前因后果,也生怕再給陸惜之帶來不安定的危險,于是將門房的家庭住址給了陸仲廉。
從林家出來,陸仲廉夫婦不淡定了,這林家太過分,出了這么大的事,居然對他們只字不提,若不是女兒自己發(fā)現(xiàn)不對勁,這要是真被兇手再遇到,豈不是更兇險。
“哼!這林家以后少來往!”
李文君點了點頭,擔憂的看著女兒,“惜之,你有什么問題要問那個小廝?告訴你父親,讓他去吧,咱們回家好生歇息,那個人找到之前,你也少出門。”
“父親,母親,那小廝住得遠,現(xiàn)在都快用晚膳了,咱們明日再去不遲。”
陸仲廉想想也對,一家人便回了家。
吃過晚飯,陸惜之早早跟父母請安回了房,陸仲廉也只當她今天聽到事情真相有些害怕,便讓人給她煮了安神湯,讓她帶回院里喝了。
放下安神湯,陸惜之拿出紙筆,寫下剛才詢問的記錄,封進一個紙包里,叫來了春香,讓她趁天色還早,將這張紙送到衙門,交由當值捕快,并一定轉(zhuǎn)交王遠之王仵作。
春香不明所以,小姐什么時候認識衙門的人了?可陸惜之沒有再多說話,只讓她好好完成任務(wù),回來有賞。
三刻鐘后,收到紙包的王遠之沒有搭理張東的調(diào)侃,不動聲色的回到庫房,紙包里一張紙上寫著問詢記錄,另一張寫著一個地址,他看完后把記錄放進了雨夜連環(huán)殺人案的整卷里面,然后將那個地址記在心里,出了衙門。
大理寺
“寺卿大人,臣辦事不利,案宗被東廠拿走了?!?p> “這種時候東廠有動作倒也不奇怪,讓你派人盯著趙玄武,有什么回話?”
“趙玄武他們已經(jīng)找到了三個嫌疑人,分別是宣平侯世子,云襄侯世子,還有常公子?!?p> 曹金岳眼睛一瞇,怎么是他們!
“趙玄武已經(jīng)去找他們了?”
“是,派去的人說,兩位世子和常公子在聆書樓包房里發(fā)了一頓脾氣,趙玄武和他的手下沒落著好。”
“既然東廠要插手,那我們就按兵不動,必要時咱們再來個黃雀在后。派人繼續(xù)盯著趙玄武,有任何動作必須通通上報?!?p> 連深恭敬的領(lǐng)命退下,出了曹寺卿的書房,對著門內(nèi),他嘴角露出不屑。
他若無其事?lián)Q了一身常服,來到城中一處大宅,敲開后門,等待通傳。
等待的過程里,他眼睛深深看向這豪華的宅院,眼里貪戀的欲望快要脫出眼眶,羨慕擁有這無上榮華的世家,向往著自己有朝一日也能榮華富貴。
門,再度打開,出來一位姿容極好,氣質(zhì)清俊的貴公子
連深趕緊上前一步行禮
“常公子,在下有要事相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