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黎春莼、全砡（10）

　　備注：第7和8兩章內容因網站審核，今發(fā)第十章節(jié)內容，不知能否發(fā)出，第7和8兩章內容待審核結束及時發(fā)出，請讀者見諒。

　　十

　　姬遠峰家族聚居的小村子還沒有通電，姬遠峰也沒有帶書，他沒有任何事情可干。晚上，姬遠峰躺在四叔家窯洞的土炕上，回想著自己的家庭和自己這十八年來的經歷。

　　自己是家中四個孩子中最小的孩子，兩個姐姐大，下來是哥哥，從家中孩子的順序就知道了哥哥是家中最受寵愛的，哥哥是農村家庭兩個女孩后盼星星盼月亮才盼來的第一個男孩，所以自己雖然是家中最小的男孩，但爸爸媽媽并不溺愛，而且感覺媽媽更偏愛哥哥。聽媽媽講哥哥生下來的時間奶水不夠，爸爸特意買了一只奶羊，每天擠羊奶給哥哥喝，自己就沒有特供羊奶。即使自己已經出生了，但家中的好東西還是哥哥吃得多，哥哥小時候雞蛋吃多了不喜歡吃雞蛋，逢年過節(jié)或者哪個孩子過生日時媽媽給每個孩子煮的雞蛋哥哥不吃，自己就用一毛壓歲錢買哥哥的那個雞蛋吃。

　　又一次哥哥又把兩個人的好吃的全吃了，自己很生氣，媽媽反而罵自己，自己很傷心委屈地躲到了堆牛草料的草房子里，偷偷地哭。天黑了仍然沒有出來，聽到媽媽在喊自己的小名，也用手電筒四處照射，但自己就是不出來，一直到后半夜，外邊的風聲太大了，自己害怕了才出來。媽媽拿著鞭子問姬遠峰為什么在草棚里她在外邊喊他的小名也不出來，自己撒謊說睡著了沒聽見才免了一頓打，而媽媽則沒有追究哥哥偷吃東西的任何不是。

　　自己和哥哥睡在一個屋子的炕上，但性格迥異，哥哥不愛學習，貪玩，有點小狡猾，喜好社交，而自己則除了愛學習外，脾氣則非常倔強，媽媽因此經常說龍生九子，性各不同，自己和哥哥就完全不一樣。哥哥在家里經常欺負自己，在外邊卻處處護著自己。小時候自己和哥哥挨打不少，主要是媽媽打，媽媽生氣了不罵人，直接找東西動手打，一般用掃把或者手邊撈起的任何東西打。而很生氣的時間則是去找趕牛的鞭子打，那種鞭子是用很細的牛皮擰在一起的，打在腿上就是一條血印，十分疼。每次看到媽媽找牛皮鞭子的時間哥哥就一溜煙跑出大門躲起來，然后探頭探腦看媽媽把鞭子放到一邊了悄悄溜進門。而自己則是立在那兒不動，任憑打，看你能把我打成什么樣。但那鞭子打人實在太疼了，媽媽下手也很重，十數條血印久久不消，褲子蹭到血印疼的無法走路，后來自己看到媽媽拿掃把就不跑，拿鞭子也跑掉，而哥哥則是看到媽媽拿任何東西都跑開。

　　門前的頡河夏季自己和哥哥經常偷偷去玩水，而這是爸爸媽媽嚴厲禁止的，因為上游經常會下雷陣雨而暴發(fā)山洪，但山洪不是一下子就沖下來的，而是有個頭，水量不大沖著河道的垃圾下來，然后會越來越大。有一次自己和哥哥又去偷著玩水了，看到山洪頭下來了就趕緊跑回家，濕漉漉的頭發(fā)隱瞞不住，媽媽十分生氣，罰自己和哥哥在太陽下跪著。哥哥等媽媽轉身進屋子了就磨磨蹭蹭的跪到大門洞下面蔭涼里去了，后來干脆跑開了，而自己則賭氣一直跪在太陽底下，后來自己有點中暑了，媽媽把自己拎到屋子里面的炕上躺著去。

　　上初中的時間時興打桌球，自己村子里一戶人家也開設了桌球室，哥哥非常迷戀這個玩意，在學校里經常翻墻跑出去玩，曾經讓爸爸碰到過，回家挨罵一頓。晚上自己和哥哥寫作業(yè)的時間他又一次溜出去玩，自己寫完作業(yè)就睡覺了，媽媽半夜醒來看自己屋子的燈還亮著，過來一看自己已經睡著了，而哥哥不在，就知道是去打桌球了。媽媽去到那個場子哥哥果然在專心致志地打球，連媽媽進去了都不知道，媽媽沒有東西打他就隔著桌子用自己的鞋子扔著打，哥哥撒腿就跑了，一夜沒有回家，他跑過河到學校里和住校生住了一晚上。哥哥也曾經去賣杏子時去打桌球半夜不回家，爸爸媽媽也沒有什么嚴厲的懲罰，不知道自己做這些事爸爸媽媽會怎么懲罰，因為自己從來沒有做過這些事。

　　爸爸看哥哥實在太愛玩了，怕學壞，就在自家的院子里用水泥板撐了一個乒乓球臺子，自己和哥哥經常打球。但農活太多，自己和哥哥經常偷偷打完球后將整個院子用掃把掃一遍，免得就球臺周圍全是腳印，媽媽干完農活回來看到又要挨罵挨打。哥哥后來上了鐵路技校，是他們學校乒乓球校隊的成員，哥哥吹噓他如何厲害，但實際情況自己不知道，但他現在的水平的確比自己高許多，自己很難贏他了。

　　爸爸愛下象棋，哥哥也愛下象棋，剛開始自己和哥哥水平差不多，自己上高中后學習很緊張，玩的很少，哥哥在技校買本棋譜整天研究，回家后經常拉著自己玩，但經常欺負自己。有次放假回家在屋檐下一起下棋，爸爸在屋子里休息，自己苦思冥想半天走一步他立馬就走一步吃掉自己的棋子，而且用憋著的壞笑嘲笑自己，整盤棋都是這樣的節(jié)奏。當哥哥將姬遠峰的主將吃掉后就更得意忘形的嘲笑了，自己則氣得眼淚都要出來了，就把棋盤掀了，還用腳將棋子踢得滿院子都是。爸爸聽到動靜出來了，哥哥還一副一本正經的樣子，爸爸嫌自己輸不起狠狠的罵了自己一頓。哼，自己要是有大把的空閑時間研究棋譜，哥哥怎么會是自己的對手，他學習可比自己差多了。后來自己再也不愿意下象棋了，放假回家了哥哥陪著爸爸下象棋，自己一個人去挑水干農活也不下象棋了。

　　爸爸雖然是公社干部，但自己小時候家里還是很窮，聽媽媽講爸爸小時候在學校讀書，初二輟學一年后去XJ當了兵，爸爸真正當農民的時間只有一年時間，所以爸爸的農活干的并不好。而且爸爸平常還要上班，照料莊稼的時間比較少，自己家糧食收成不如其他農民。而家中有四個孩子，所以白面還不夠吃，必須摻著吃玉米面，玉米面粗糙不好吃，大姐將饅頭蒸熟后都會將為數不多的白面饅頭分給每個人。自己吃完自己的白面饅頭或者將自己的白面饅頭藏起來等餓了再吃的時間眼睛就直勾勾地看著爸爸手中的白面饅頭，爸爸會把他的白面饅頭給自己吃，大姐經常偷偷地瞪自己，但自己假裝看不見。

　　自己很小的時間住窯洞，哥哥姐姐都去上學了，爸爸也上班了，媽媽去麥地干農活了，家里就只有自己一個人了，只記得下雨了，自己在窯洞里窗戶邊的土炕上隔著很小的玻璃窗戶往院子里看，雨滴將院子里的積水打起一個一個水泡，一些水泡破了，然后又有一些，此外對窯洞的記憶很少了。后來自己家蓋了瓦房，就不住窯洞了，窯洞主要用來圈養(yǎng)牲口，堆放農具等雜物了。

　　自己上了初中后感覺家中經濟好多了，再也不用吃玉米面饅頭了。后來大姐出嫁了，二姐哥哥相繼考上了中專技校。自己初二的時間門前修建了寶雞到中衛(wèi)的鐵路線，爸爸就是負責協(xié)調路地關系的鄉(xiāng)政府干部，所以爸爸對鐵路部門比較了解，讓哥哥報考了鐵路技校，也是讓自己報考蘭州鐵道學院的原因。也因為門前修建的這條鐵路線，占用了村子里的耕地，村子里就用鐵路部門給的耕地占壓補償款通了電，爸爸也買了錄音機電視機，媽媽經常用錄音機聽秦腔，而爸爸則看電視。

　　自己從小就跟著哥哥去放牛放羊，等自己稍微大點了就獨自去山上放牧牛羊，各種牲口的性格迥異，猶如人一般，有的欺負小的，有的狡猾，有的則老實一些。家中一只公山羊就經常欺負自己，有一次自己沒有拿鞭子，哥哥離開遠一點的時間它就過來頂自己，自己繞著樹跑它攆著自己圍著樹繞圈追，哥哥看到了跑過來踢了幾腳它才走開。所以自己手中的鞭子一刻也不能離手，如果拿著鞭子，那只公山羊會看看自己，然后轉頭吃草去。

　　家中曾養(yǎng)過一頭驢，十分狡猾，自己還小的時間爬不到驢背上，牽著它到一個土坎前，它會很聽話的站在土坎邊上，當自己爬上土坎準備爬上驢背的時它會掙開韁繩一溜煙跑開，用鞭子抽它還會尥蹶子，所以那頭驢哥哥騎得多，自己只有在哥哥的協(xié)助下才能騎一會兒。

　　家中有一頭性格溫順的“堅”[1]牛，就是被閹割了的公牛，體格高大，那是從農業(yè)社分給自己家的。自己村子里只有一兩頭體格十分強壯的公牛不會被閹割，留著專門用來配種。公牛性格暴躁，經常會頂人，需要在兩個鼻孔中間打個孔橫穿一根木棍，這樣牽著才馴服，而且只有家中有年輕力壯的男人才養(yǎng)公牛，一般家庭并不飼養(yǎng)公牛。而其他的公牛一般都會被閹割，性格會溫順的多，鼻孔也不用打洞了，自己家的那頭被閹割的公牛也如此，從不頂人。被摘掉了睪丸的皮囊很小，一層絨毛十分柔軟，自己小時候喜歡摸那個皮囊。但摸的時間需要站在側邊，不能站在后面，這樣摸的時間它用蹄子踢就踢不到人，只要提防別被牛尾巴甩到臉上就行。自己對那頭“堅”牛感情很深，用刷子把牛身上刷的干干凈凈，夏天經常給它打牛蚊子，而那頭“堅”牛會用頭和脖子蹭自己的腿，好像表示感謝一樣。那頭“堅”牛自己家一直養(yǎng)了很多年，直到老的不能干農活時被爸爸賣掉，這樣的老牛都會被當地的回族買去殺掉吃了牛肉。有天放學回家看到那頭“堅”牛不在了，問爸爸才知道已經被賣了，自己知道它已經被回民宰殺掉了，還傷心了好一陣子。

　　自己小的時間家中有只白色的大土狗，有大塊的黑色斑點，體格高大，但從來不拴，也不胡亂咬人。這只狗靈性十足，自己上小學和初中的時間它經常陪著自己去上學，上小學時走到鄰村的邊上它就不再向前走了，上初中的時間走到小河邊就不再送自己和哥哥了。它從來不吃外人給的任何東西和死亡的東西，上初中開始農村中有人開始用耗子藥藥老鼠，貓狗吃了被藥死的老鼠經常就被藥死了，自己家前后有兩只貓就是這樣死的，吃到藥死老鼠的貓十分痛苦和可憐，蜷縮在草堆里哀鳴了一晝夜不止，媽媽用一種農村自釀的當做醋的飲料漿水給貓灌腸，但都沒有救過來。以前狗散養(yǎng)著的多，現在村民將狗大多拴起來了，但自己家這只狗從不吃外面死亡的東西，所以到死也沒有拴過。這只狗的另外一個令人驚奇之處就是自己爸爸和媽媽老家來的親戚，即使好多年沒有來過的它也不咬，很親熱的搖尾巴，而鄰居天天見面反而堵住門咬的很兇，多神奇的一條狗。因為爸爸喜愛整潔，那只狗在人吃飯的時間就遠遠的趴著看，或者轉身不看，從不會出現人吃飯狗在人腿邊轉悠的景象。這只狗一直老的壽終正寢了，牙齒已經掉光了，流著口水趴在大門口，媽媽熬面糊給它，它舔幾口。死掉后狗皮被剝了下來，很大的一張狗皮，準備做成一條狗皮褥子，但沒有做，一直掛在屋檐下。狗的其他尸體被埋了，不像通常那樣被吃掉，或者像那頭“堅”牛一樣勞作了一輩子還是被爸爸賣給回民被宰掉吃了牛肉。人真是很殘忍的動物，給自己勞作服務了一輩子的牲口最終還是會被宰殺掉，連肉都會被吃掉。

　　黃土高原的荒山上樹木很少，牛羊就在荒山上吃草，只要不離開視線就行，自己實在沒有什么可玩了就躺在地上看天上的白云，把一塊塊白云想象成各種動物的形狀。或者用隨身帶的小刀把土塊雕刻成一個土爐子，揀點干透了牛羊糞燒著用來暖手玩，也去偷點玉米土豆燒熟了吃著玩。西北的太陽落山很晚，經常到九點了太陽才落山，在光禿禿的荒山上放牧牛羊，感覺時間好漫長，站在山上看著河道南邊三一二國道上來來往往的汽車，不知道這些汽車去了哪里。放牧時夏季遇到大的雷陣雨會將人澆的濕透，而且山溝里也會暴發(fā)山洪，十分危險，山洪將人畜沖走致死的消息時有所聞。秋季則陰雨連綿，濕滑泥濘的山路會讓人畜經常摔倒，自己需要拽著牛尾巴淌著泥水往回走。姬遠峰沒有在草原上放牧的經歷，但他知道電視上演的陜北那種唱著信天游自由自在詩情畫意的放牧情景完全是騙人的，怎么不在暴雨天陰雨天去拍放牧生活呢？即使晴天也只有空寂無聊而不是自由自在的詩情畫意。城里人怎么沒有一個人來放牧牲口呢？自己一點也不喜歡放牧牛羊，只想沿著那條公路去城里看看去，直到上了高中，自己才不放牧牛羊了。

　　[1]當地發(fā)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