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廝殺的死者們
南易沒有睡著。
從進入崇川路到現(xiàn)在，已經(jīng)過去了四十分鐘，巴士一直在這條路上行駛，兩邊路燈相隔很遠，巴士的燈光永遠照在前方的水泥地面上，這個場景似乎永無止境。
這些死者搭上車來，就是為了這場沒有終點的汽車旅行嗎？
顯然，事情應該有另外的變化。
南易于是閉上眼睛，假裝睡著，讓死者們放松警惕，早點兒去做他們該做的小動作。
在進入崇川路的瞬間，他便發(fā)覺了死者們的異樣。
這十三具死者松了口氣，坐后排的五個死者不再盯著后上車的活人女性，他們的目光看向了彼此，他們警惕的目光投向了彼此。
十三個死者分散開來，各自坐著，他們對彼此的信任瓦解，彼此防備。
他們要做什么？
南易靜靜等待，誰料，等來的是后排的女人。
女人坐在他的身邊，手摸上了他的大腿。
南易猛地睜開眼，驚恐地看向?qū)Ψ健?p> 你想要做什么！
這里可是公交車上啊！
女人沒在意南易眼中的驚詫，她倒向了南易身側(cè)，頭枕著南易的肩膀。
南易思考，是給她一個耳光還是一腳將她踢倒在地？
這時候，女人說話了：“這趟車不對勁?！?p> 她的聲音很輕，南易低頭看她的臉，臉上是不安與驚惶，因為害怕，她的身子在顫抖。
南易還沒想好怎么回答，女人又開口了：“現(xiàn)在起碼過去半個小時了，我們還在同一條路上，你不感到奇怪嗎？”
她握住了南易的手，整個身子貼向南易，要鉆到他懷里去。
她太害怕，太恐懼，只有在南易這里能感受到一絲安全感。
她是安心了，南易本來平靜的心提起來了。
你這個兩腳怪，不要過來??！
他往旁邊退，女人往旁邊擠，他退到窗邊，女人也擠到了窗邊。
兩個人的座位，他們兩人只坐了一個。
南易逃不開，只能安慰對方：“不用害怕，我們會解決這個問題?！?p> 他只是在說一個事實，作為調(diào)查員，他們的任務就是來解決這個“死人搭車”事件。
但是柳如馨產(chǎn)生一些誤會，將他對現(xiàn)實的陳述當做了對自己的許諾，這充滿氣概的話語讓她安心的同時臉有些紅。
“我叫柳如馨?！?p> 她報出自己的名字，握住南易的手又緊了一分，擠壓南易的力道又重了一分。
“等我等一等！”一雙手從后面伸出，抓住她的頭，把她推開。
動手的是伊依依，少女又扯柳如馨的衣服，將她推出去。
南易正慶幸，終于擺脫了可怕的兩腳怪，結(jié)果伊依依一屁股坐在他身邊，抱住了他的脖子。
“這是我的！”她瞪著眼，兇巴巴地盯被她推倒在地的柳如馨。
我什么時候成了你的了！
而且現(xiàn)在是糾結(jié)這個的時候嗎！
南易掰開伊依依的手臂，準備調(diào)停。
他站起身，不料這動作引起了一串激烈反應，如同在賽道上扣下了發(fā)令槍的扳機，在擂臺賽上敲了鈴，在綠茵場上吹了哨子。
本就劍拔弩張，緊張兮兮的十三具死者們，突然暴起！
老頭舉起拐杖，狠狠敲在旁邊老太太的腦袋上；大媽怒吼一聲，死死掐住了旁邊孩子的脖頸；兩個中年男人揚起拳頭，一下下砸在對方的臉上。更有挖眼睛的，叉鼻孔的，抓住對方腦袋往車上砸的……
車內(nèi)亂做一圈，慘叫聲，喊殺聲，腦殼破裂的聲音，骨骼折斷的聲音，不絕于耳！
伊依依和柳如馨忘了矛盾，她們一起躲在座位最里面，驚愕地看巴士內(nèi)的場景。
這些死者怎么自己打起來了？而且打得如此兇狠，如此不留余地。
一個個死者再次死亡了，巴士上到處是倒下的尸體，剩下的死者踩在尸體上，繼續(xù)互相攻擊。
一個中年男性死者抓起一具尸體，當武器往敵方的頭上掄去。尸體流淌猩紅鮮血的腦袋與敵方的腦袋相撞，敵方仰倒在地，中年男性丟開尸體，撲在敵方身子上，掐住了地方的脖子。
敵方掙扎得厲害，他手上愈加用力，兩根大拇指刺入了敵方的脖頸，血液從傷口滋出，噴在他的臉上。
敵方不動了，中年男性露出笑容，喜悅地起身，一個老頭從后面襲擊了他，用拐杖猛擊他的腦袋，等他倒下后，將尖端插入他的肚子。
婁雨露停下了車，四人看著身邊突如其來的殺戮，他們都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不知道之前還關(guān)系很好的十三個死者，為何突然反目成仇，陷入你死我活的境地。
動靜漸漸小了，慘叫聲漸漸低了，死者漸漸少了。
最后，只剩下四個死者。
舉著拐杖的老頭騎在一個禿頂老頭手上，兩個人，四只手，都握著拐杖，兩只手將拐杖下壓，另外兩只手將拐杖上提，下面的老頭漸漸撐不住了，拐杖慢慢靠近了他的眼珠。
“等等，等等，人數(shù)夠了，夠了！”禿頂老頭喊。
拐杖老頭快速瞥一眼四周，除了他們，還剩一個老太，一個中年婦女。
他松開拐杖，站起身。
禿頂老頭站起來，恐懼地往后退兩步。
“現(xiàn)在能和我們解釋一下嗎？”南易問。
“閉嘴！”禿頂老頭斜南易一眼，將憤怒轉(zhuǎn)移到南易四人身上。
他指婁雨露：“快點兒開車，馬上就能到了！”
馬上就能到了？開了四十多分鐘沒開到，等你們打完這一架，死了九個人，就馬上能到了？
南易想禿頂老頭求饒時說的“人數(shù)夠了”，有了猜測。
那個地方，只有一個死者搭一個活人才能進去。
之前四十分鐘，因為死者有十三具，活人只有四個，人數(shù)不對，所以到達不了，巴士只能在這片無盡的道路上無盡前行。
等等，我好像不是活人啊。南易抓了抓腦袋。
果然，巴士又開十多分鐘，還是無盡的樹林。
“怎么會這樣！”禿頂老頭焦躁地跺腳。
拐杖老頭舉起拐杖，開始敲地上尸體的腦袋。他懷疑是有死者裝死，導致人數(shù)不對。
巴士像一個瓜田，拐杖老頭敲開一個個西瓜，瓜囊散在地上，汁水流遍地板。
車內(nèi)沒人說話，柳如馨幾近暈厥，死死抱著旁邊的伊依依，伊依依面色發(fā)白，她的手插在褲兜里，握緊手槍。
瓜開完了，巴士還是在無盡前行，景色毫無變化。
“不應該這樣，數(shù)量已經(jīng)夠了！明明已經(jīng)夠了！”
四個死者很動搖，他們讓婁雨露停下車，分出兩個人到車外，檢查是不是巴士外面趴著別的死者。
結(jié)果當然是沒有。
巴士又啟動了，南易抬起手。
四個死者看向他。
“是要死人和活人的數(shù)量一致嗎？”南易問。
“關(guān)你什么事！”禿頂老頭走到南易面前，露出兇相，試圖嚇他。
“是的?！惫照壤项^回答南易。
“那就不好意思了，你們還得優(yōu)化至少一個，也許兩個?！?p> 南易摘下了自己的腦袋，抱在懷里，沖四人笑。
柳如馨眼珠一翻，倒在了地上，不省人事。
南易前面的禿頂老頭嚇得怪叫一聲，連連后退。
拐杖老頭看向另外兩個死者。
老太太是最先上車的老太，她后退一步，說：“巴士是我攔下的，我還叫了你們，應該有我一個位置！”
另外一個中年婦女反駁：“沒有你我們自己就不會攔了？你不叫我們，我們也可以追上巴士！你不過是做順水人情罷了！”
地上九具尸體，有四具是拐杖老頭殺死的，兩個女人都很怕他。
“老哥，我們聯(lián)手殺她們中的一個，再把那個無頭小子給殺了！”禿頂老頭說。
拐杖老頭還在猶豫，一道槍聲響起。
砰——
禿頂老頭的頭不再禿了，一朵血花綻放在上面。
伊依依開槍，子彈穿透了禿頂老頭的腦殼。
“現(xiàn)在不需要糾結(jié)了。”她說。
老太太和中年女人臥倒在地，拐杖老頭還站著，忌憚地瞧伊依依手上的槍。
他說：“還差一個。連上你旁邊的，死人有四個，活人只有三個?！?p> “我不一定算在死人范疇里，雖然我死了，但復活方式和你們完全不同?！蹦弦谆卮鹫f。
巴士向前開了一分鐘，四車道的水泥路面驟然斷裂，再往前是一條土路。
目的地到了。
路旁，一個牌子豎著。
——半步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