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拒蝕
韋少石的柘雨廬只有兩間客房,長陵公子心里暗嘆,元修道人真是觀察入微,他一定早就看清了柘雨廬的房間布局。
韋少石差了書童去學(xué)堂幫他告假,幾人各自歇下,彌補昨晚的睡眠。
等一覺醒來,已近黃昏,韋少石說:“這城中小食相當(dāng)豐富,本地特色酒樓也比比皆是。不過因為疫情,一切還未能夠正常運轉(zhuǎn)起來。但是有一家我熟悉的酒樓,平常小菜做得不錯。請幾位不要推辭,和我去品嘗一下?!?p> 古小蟲一聽要上酒樓,心內(nèi)歡喜不已,嘴上連連說到:“太好了、太好了,出來這么久,還沒有進過酒樓,沒有品嘗到酒樓里的美味呢!”
長陵公子見古小蟲如此,心里也高興,欣然同意:“有勞韋先生了!”
羊耳素來喜歡食肉,無奈一路上為了低調(diào)行事,都是粗茶淡飯。又經(jīng)歷聽月樓瘟疫流行期間封樓隔離,早已盼著能吃上一頓豐盛宴席。
當(dāng)下三人喜笑顏開地跟著韋少石出門入了街市。
這里畢竟是圭賢國的都城,因而城中和夔門關(guān)內(nèi)的景象大不一樣。
天尚未黑,街頭巷尾已經(jīng)掛滿燈籠。
路上行人都是步履匆匆、忙碌急躁的樣子。
女子也大多不施粉黛,和男子一樣,行色匆匆。
馬車停下的地方,便是韋少石所說的酒樓。門匾上雕了三個字:湖底羊。
古小蟲心里想,這家的招牌菜一定是魚嘍!
這座酒樓看上去不太顯眼,里面的客人也不多。
幾人揀了一處靠窗臨水的雅座,剛坐下,店家就領(lǐng)了小二端著茶盤、拎著茶壺過來聽候。
韋少石不等店家開口,便吩咐道:“把幾個看家菜,都拿上來吧!”
店家滿臉堆著笑,應(yīng)到:“好!都已備齊了,這就告訴廚房掌勺!”
待店家轉(zhuǎn)身離開,韋少石對座中的另外三人說:“其實,我是這家酒樓的半個東家。”
長陵公子并不感到意外,但古小蟲和羊耳都露出很吃驚的樣子。
古小蟲說:“你是學(xué)堂先生,食俸祿之人,怎么可以與人經(jīng)商呢?”
羊耳緊盯著韋少石,用嚴肅的神情催促他快些回答。
長陵公子微微一笑,說到:“雖然相處時間不長,但是韋先生對衣著、飲食、住宅、出行的講究,在下還是能夠領(lǐng)會的?!?p> 韋少石有些難為情地笑了一笑,旋即正色道:“我愿意經(jīng)營這個酒樓,實在是因為被一對喜好美食的母女的遭遇所觸動?!?p> 古小蟲就是一個喜好美食的人,聽到韋少石被與自己一樣愛好的人觸動,雖然還不明就里,但心中一時竟有些感動,她的目光不知不覺變得柔和起來。
韋少石注意到古小蟲的這個變化,還以為自己接下來要講的故事,尚未開始就已經(jīng)吸引了聽眾,于是拿起了高談闊論的架勢,聲情并茂地說道:“我在學(xué)堂附近的小酒館里,多次遇見一對母女,她們來酒館,別的菜肴都不點,每次都只點一道椒油爆腰花,再買兩碗籠蒸稻米白飯?!?p> “起初,店家熱情招呼,次數(shù)多了,店家便面色不悅。”
說到這里,韋少石刻意停頓,與座中另外三人一一對視,要等他們說出緣由。
羊耳心急,先說到:“是嫌她們母女點的菜太少,卻又占了店里的座位,害店家丟了好買賣?”
韋少石笑著搖了搖頭。
長陵公子本來與羊耳的答案一致,見韋少石搖頭,腦中便迅速浮出母女二人狼吞虎咽的模樣,于是說道:“莫不是這母女倆吃相不夠斯文,店家怕驚擾了旁邊的客人?”
“非也!非也!”韋少石連連搖頭。
古小蟲這邊不慌不忙,慢條斯理地說:“這對母女嘴刁,只撿店里費功夫又不易得的食材來點,待到有客人要點一桌席,偏偏沒了椒油爆腰花,豈不掃興?!?p> 韋少石將把玩著茶盞的手在桌上一擊,稱贊道:“竟然被小蟲姑娘你猜中了!”
古小蟲心里想:“我這樣一個喜歡在街市中閑逛的人,如果連這點情況都不明白,那就真的是瞎逛了?!?p> 羊耳了解古小蟲的日常,聽得古小蟲的回答,便知道這都要歸功于紫城君大人對古小蟲的寵溺,使得本該常在府中讀書習(xí)字的小女子,整日在街中游蕩。
不過出門在外,羊耳的警惕性很高,所以他聽到韋少石夸贊古小蟲,只是笑著附和,并不多說什么。
古小蟲自然也不會多說,言多必失,身為紫城君的女兒,她對這一點的認識是與生俱來的。更何況,有長陵公子在座,她可不想讓長陵公子以為自己是一個流連酒肆、饞嘴貪吃的人。
長陵公子呢,側(cè)身看著古小蟲,也像韋少石那樣,對古小蟲由衷地贊到:“小蟲姑娘真是機靈,小小年紀卻能洞察人心?!?p> 羊耳聽到長陵公子對古小蟲如此不加遮掩的奉承,既暗自鄙視,又有一些懊悔。
從小與古小蟲一起玩耍、讀書,自己從未表達對她的欣賞。當(dāng)然,這也怪不得羊耳,在陽柯國都城行于鬧市的古小蟲,與面前的這位姑娘可以說是判若兩人。
如果古小蟲在陽柯國時,就是今天這番模樣,羊耳可能早就對她言明心意了。
今日的古小蟲,雖然還是素面示人,但是發(fā)髻整齊,端坐一方,一件鵝黃鑲接翠底綠柳織紋的夾絲裙襖,襯托得她肩削頸長,竟有柔弱之感,這是羊耳十六年來,頭一回發(fā)現(xiàn)與自己耳鬢廝磨、彼此熟悉的玩伴竟然是個美人。
長陵公子含笑的雙目,讓羊耳保持了清醒,既然別人已經(jīng)心動,那么自己也就沒有必要參與進去,無端地造成相互競爭的態(tài)勢,那樣反而會損害自己的尊嚴。
這世上沒有什么能夠比腰間的軟劍更讓羊耳在乎的了。
羊耳生來就無比驕傲,父母雙親的尊貴,自己讀書、練劍的天賦和刻苦,都足以令他引以為榮,他不能容許自己把努力的目標(biāo)設(shè)定為一個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