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皇太后安慰道：“皇上，節(jié)哀。”

　　康熙聲音里帶著痛苦：“兒子誠知人世間之人終有離去那天?？僧?dāng)這日到來，兒子依舊痛不欲生?！?p>　　“皇后與先皇后，同時入宮，本性賢淑，向來沒有什么過錯……”

　　“皇上節(jié)哀?！碧罂粗?，話在口中轉(zhuǎn)了一遍，最后只是道，“滿目山河空念遠(yuǎn)，不如憐取眼前人?！?p>　　康熙略微沉默后，行禮道：“兒子知曉了?！?p>　　太后微微頜首，返身離去。

　　此后兩月，日日皆要去梓宮祭祀舉哀大行皇后。

　　三月二十五日，奉移梓宮于鞏華城，與仁孝皇后赫舍里氏同安于殯殿。

　　閏三月二十一日，康熙著素服前往太和門，遣和碩莊親王博果鐸、多羅信郡王鄂扎、赍冊寶、詣鞏華城、冊謚大行皇后。

　　冊文曰：朕惟正兩儀之位、資始允藉夫資生。端萬化之原、治外必先于治內(nèi)。故壸政修而家邦永賴。坤貞著而品物咸亨。緬懷懿淑之隆。益念匡襄之德?；找羯性?。盛典宜崇。咸由紀(jì)美于休稱。始克流光于奕世?；屎筲o祜盧氏。夙承華閥。聿茂令儀。暨正宮闈。作朕良配。履和思順、端恪本于天懷。體巽居謙、溫莊發(fā)乎至性。奉兩宮之定省、愉婉彌殷。襄九廟之馨香、敬共加篤。依疏服浣、首弘儉樸之風(fēng)。夜寐夙興、克佐旰宵之治。惇五常而仁能逮下。循四教而慎以禔躬。覽史披圖、既媲徽于彤管。含章蘊美、洵葉吉于黃裳。何圖掖殿之旋虛。深痛儀型之永逝。載考追崇之典。式稽節(jié)惠之文。謚以尊名、表慈惠愛親之實。詞難罄媺、兼圣聞?wù)堰_(dá)之休。懿德聿彰。鴻名無忝。特以冊寶、謚曰孝昭皇后。于戲。炳丹青于百代、至行堪師。垂琬琰于千秋、芳規(guī)丕著。哀榮斯極。寵命宜承。

　　四月，恭點孝昭皇后神主。

　　是日，恭奉神牌。升祔奉先殿。奉安于仁孝皇后神牌之右。

　　至四月，康熙心中悲痛稍減一些，更是全部精力撲在了政事上。

　　三月時，吳三桂在衡州稱帝，國號周，大封諸將。

　　雖不過是困獸之相，然而終究事未成，依舊需要小心。

　　何況黃河年年泛濫，等削藩事畢，定然是要想法子開鑿?fù)谇蘩睃S河。

　　三藩、河務(wù)、漕運乃眼下要處理的三件大事，馬虎不得。

　　國庫匱乏。

　　康熙只覺他接手的是個從四面八方滲水的爛攤子，然而，他依舊得將這爛攤子收拾好。

　　國家，家國，萬沒有說，家中滲水，就棄家而去的道理。國自然也是一樣的道理。

　　保成從外面進(jìn)來，道：“皇父在看什么?！?p>　　康熙看了他一眼，將他抱了起來。

　　“《山河堪輿圖》，上面記錄了國內(nèi)的高山河流走向?！彼蜷_可以保成看，“以后，我叫人制個更詳細(xì)的給你看。”

　　保成一本正經(jīng)的點點頭答應(yīng)了。

　　康熙問他：“你怎么來了。”

　　“額娘不舒服，在歇息，兒子就來了?！北３蓳]舞著手，去抓桌子上的東西。

　　康熙欲言又止，最后道：“梁九功！”

　　“奴才在。”

　　“你又隱瞞了！”

　　“奴才不敢。”

　　康熙道：“那你還不去查?！?p>　　梁九功退下去叫人查，不多時，石曉曉被帶到他身邊。

　　石曉曉垂首道：“主子前些時間就不舒服，王太醫(yī)復(fù)診之后，給主子換了藥，又吩咐我們說，主子有了身孕，要處處在意?！?p>　　康熙看著她。

　　梁九功上前一步，厲聲道：“怎么不稟報皇上?！?p>　　石曉曉飛快的抬頭瞟了一眼，繼續(xù)道：“主子不讓奴才們說。”

　　康熙揮揮手。

　　梁九功見狀道：“行了，下去吧，小心伺候你家主子?！?p>　　石曉曉退了下去。

　　尹雙兒見她回來，嗤笑道：“搶著去，不照樣也回來了么?！?p>　　“行了，你閉嘴吧?！笔瘯詴圆恍嫉睦湫χ?，撞開她，“你懂什么？下一次，下一次皇上一定會留下我?！?p>　　尹雙兒對此無話可說，低頭熬藥。

　　下午，梁九功親自走了一趟，身后的小太監(jiān)端著綾羅綢緞，珠寶玉器，又領(lǐng)著兩個年紀(jì)稍長的宮女。

　　他道：“這是從其他宮中調(diào)來的，盡皆服侍過兩位皇后?！?p>　　兩位宮女上前一一行禮。

　　宮中貴人才能分得四個宮人，烏瑪?shù)撾m尚未封位份，卻已經(jīng)有四個。

　　康熙對她的看重乾清宮合宮上下都知道，只是她依舊是沒名沒分留在乾清宮，盡管賞賜甚多，但所有人都不知道那位至高無上的萬歲爺是打算拿她怎么辦。

　　雖還維持著表面上的穩(wěn)重，卻免不了背后說三道四，嘀咕這點兒事。

　　梁九功自然也聽過此事，雖然有所斥責(zé)，但也禁不住這些流言在私下傳。

　　這會兒，梁九功見烏瑪?shù)撋磉叺男m女接過了賞賜，笑道：“姑娘這些時日還是寬心，保重身子，如今誕下皇嗣才是一等一的大事。”

　　烏瑪?shù)擖c頭，因著常年的身子不好，她臉上帶著幾分病弱，行若弱柳扶風(fēng)西，面若枝頭殘花，目為秋水，卻載不動許多愁。

　　她雖容貌艷艷，燦如紅蓮，色艷，卻無損于其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漣而不妖，中通外直，不蔓不枝。

　　梁九功也不得不感嘆一句，這位主子的皮囊是一頂一的好。

　　他垂首退下，身后人盡皆離去。

　　那兩宮女上前來，一一介紹。

　　“奴才二人曾伺候過仁孝皇后與孝昭皇后?！?p>　　烏瑪?shù)擖c點頭，回到床上坐下，這才招她們近前，一一詢問道：“你們負(fù)責(zé)兩位皇后宮中何等事物。”

　　“奴才琉璃，為仁孝皇后身邊宮令女官?！?p>　　“奴才蓮心，為孝昭皇后身邊宮令女官?！?p>　　烏瑪?shù)摯瓜卵巯肓讼?，又道：“你們本是皇后身邊一等一的宮女，來我這個無名無份的人身邊，未免有些委屈，不如我替你們重新尋個去數(shù)?！?p>　　蓮心與琉璃忙跪下。

　　琉璃道：“梁總管特意討要奴才二人，主子若是將奴才發(fā)送走，奴才二人又哪兒能落個什么好下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