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壞人變老了
程浩是個好警察，可能也是個好師父，不過對夏潔而言不見得如此。
這是張維揚跟著他辦了兩天案子之后的感覺。
工作經驗豐富，處理各種案情都能信手拈來，而且邊辦案邊指導，經過他的講解之后，張維揚吸收那十年刑警經驗的速度還被往上提了提。
為人也挺和氣的，跟張維揚之間的氣氛一直都比較隨意。
就是不知道為什么一到和夏潔相處的時候就變了味道。
辦案子的時候也會一樣給予指導，但是總感覺把夏潔當成了瓷娃娃，一遇到事情就下意識地把夏潔擋在了身后。
對于夏潔的生活更是無微不至的關心，那感覺比對自家孩子要還上心。
在調解室剛處理完一樁糾紛，出門伸了個懶腰的張維揚就看到夏潔繃著臉地向大廳走了過去。
“怎么了，夏潔，有心事？”
夏潔反問道：“你怎么看出來的？”
張維揚一指自己的雙眼，道：“你這個樣子，嘴撅的都能掛油瓶了，但凡長了眼睛的就能看出來?！?p> 夏潔聲音低沉地說道：“剛才處理那幾個人斗毆的時候，師父又擋在我前面了。好像我可能被他們打碎的碎酒瓶渣子濺到一樣，我也不是小孩子了，不用他這么費心的保護。”
張維揚一本正經的說道：“客觀來講，你確實有被濺到的風險?！?p> 見他還有心思講俏皮話，夏潔瞪了他一眼。
張維揚干咳了一下，道：“不得不說程所對你的保護確實很周到，盡管有時候可能有點過了?！?p> 夏潔道：“你既然看出來了，那你應該明白我心里有多別扭了。我是來當警察的，不是來當保護動物的。我知道我爸爸是烈士，是我?guī)煾傅膸煾?，但是他們好像只注意這一點。我希望大家都知道夏潔只是夏潔，不應該有那么多附加屬性?！?p> “我就把你看做夏潔啊，跟你父親或者其他什么人都沒有關系?！?p> 夏潔笑了笑，“所以你是我的好朋友?！?p> 張維揚搞怪道：“那可真是不勝榮幸?！?p> 夏潔低語道：“其他人要是像你這樣多好?！?p> 張維揚問道：“你跟程所說過你的想法嗎？”
夏潔答道：“沒有直接說過，旁敲側擊過兩回，可是我?guī)煾父静淮钸@一茬兒，估計是我沒說清楚吧。但是說的太明白，又覺得好像自己在無理取鬧一樣。”
張維揚點了點頭，“唔，這樣??！”
等著他下文的夏潔問道：“沒了？”
“沒了，就是感慨一下罷了?！?p> “你就沒有點建議什么的？”
張維揚稍加思索道：“沒什么建議。這種事情最好的辦法就是通過時間的慢慢推移來潛移默化，只要你表現(xiàn)得足夠好，他總會知道你不是當年的小姑娘了，而是一名真正的警察。”
夏潔喃喃地說道：“但愿有那么一天……”
話還沒說完，就聽到接警大廳那邊傳來了一陣嘈雜的聲音。
“你們派出所今天必須給我們把姓劉的交出來，讓他們給我爹把病看好！”
“對，不交出姓劉的，我們就到上面告你們去！”
“……”
一看有情況，兩個人趕忙往接警大廳那邊跑了過去，只見十來個人圍堵在接警大廳門口，嘴里面罵罵咧咧的，手上還打著一條寫有“治病賠錢”字樣的橫幅。
這個時候，王守一和所里的其他班子成員也從大廳走了出來。
一見派出所的領導出來了，后面的幾個壯漢立刻搬著一張門板湊上前來，門板上一個干瘦的老人正躺在上面。本來圍堵在接警大廳門口的那群人，自然而然地給這幾個壯漢讓開了一條通路。
站在后面的夏潔看到了這一幕，失笑道：“這孫家人，干起這種事情還真是輕車熟路，配合的太默契了。”
張維揚附和道：“確實如此，不是無賴耍多了，他們是絕對做不到這般地步的。人家這一套流程走下來那就叫專業(yè)?！?p> 兩個人來了之后稍加打聽，就知道是昨天曹建軍和楊樹處理的那件糾紛的后續(xù)，那個姓孫的老壞人和家人想借著這個機會訛人家一筆錢。
葉葦見孫家人將老人放在了地上，連忙說道：“怎么放這兒了？做兒女的怎么能把老爺子放在地上啊？老爺子要是哪兒不舒服的話，就趕緊先去看病。我們這不是醫(yī)院，別再耽誤了老人家?！?p> 孫家人根本不搭理葉葦?shù)脑挘髢鹤佣紫律碜拥溃骸暗?，您說句話?！?p> 孫老頭哼唧出一句話：“你們幾個進去向警察同志好好地反映情況，就把我放地上，我就在這兒等著你們回來?！?p> 王守一只得說道：“大爺，外頭風大，您哪能就這么躺在地上??？有問題咱們解決問題，你們家要么把老人家送到醫(yī)院，要么先送回家去?！?p> 孫老頭倔強地說道：“我哪里也不去，就在這兒等著！解決不了我的問題，我死不瞑目！”
葉葦在王守一的耳邊小聲說道：“還真得叫他進來。七十多歲的人了，萬一再出點事兒……”
王守一一臉無奈，拉過張志杰小聲囑咐道：“志杰，你趕緊去社區(qū)醫(yī)院，找一個醫(yī)生和一個護士過來，以防萬一?！?p> 然后跟孫家人說，“先把老人家安置到小會議室里，小趙你跟著過去，一會兒給大爺送點熱水過去?！?p> 一路跟著的趙繼偉、張維揚、夏潔就看見孫老頭在門板進不了小會議室的時候，靈活地從門板上躥了下來，進屋還不忘囑咐子女把門板弄進來，緊接著又靈活地上桌躺在了門板上，一番操作堪稱醫(yī)學奇跡。
幾個人看得是目瞪口呆。
夏潔小聲嘀咕道：“還真是壞人變老了，人怎么能無賴到這種地步?！?p> 張維揚也小聲回道：“習慣了就好，當今這個社會什么樣的人都有，早幾年我見過比這家人還無賴的人。這件事所長他們肯定能處理好，像這種老無賴，他們見得多了?！?p> 夏潔和趙繼偉齊齊點頭，都對所領導的能力很是信賴。
只不過事情并沒有如張維揚所預料的那樣發(fā)展。
王守一他們拿出證據(jù)來，把孫家人的無理要求給懟了回去。
見王守一等派出所領導不好糊弄，孫家人直接找到了糾紛的另外一方——劉家，堵在劉家的家門口尋釁滋事。
砸門、敲窗戶、潑油漆，無所不用其極。
等曹建軍和楊樹接到報警電話趕過來的時候，就看到男主人劉強拿著把菜刀沖了出來擺出要拼命的架勢，孫家人已經從另一邊跑了。只留下墻壁上用紅色的油漆刷好多恐嚇性的話，如：殺人償命、去死吧、下地獄等。
晚飯的時候，張維揚、夏潔、趙繼偉三人就看著楊樹眉頭緊鎖地吃著東西，一句話也不說。
夏潔關心地問道：“楊樹，還在為孫家那案子發(fā)愁嗎？”
楊樹長嘆一口氣道：“孫家人把劉家三口折磨得不行。劉強夫婦現(xiàn)在快神經衰弱了，孩子也嚇得成天苦，一家人根本沒法子正常生活。劉強夫婦就算想把孩子送到姥爺家，孫家人也是又跟蹤、又恐嚇的，讓他們根本不敢往過送孩子。”
夏潔憤憤地說道：“這也太過分了吧！真該把他們都拘了。”
楊樹無奈地說道：“我也想啊，但是根本沒辦法。孫家人現(xiàn)在跟我們玩的是游擊戰(zhàn)，我們一到他們就跑；我們一離開，他們就上門來騷擾。我們又不能真的24小時守在劉家門口。”
趙繼偉問道：“監(jiān)控呢，也沒有拍到孫家鬧事的視頻？”
楊樹答道：“劉家那一層的正好壞了。我們后來在樓下抓住了孫家的二女兒和二女婿的現(xiàn)形，但就是沒有證據(jù)，人家兩口子是咬著牙就不認賬。你們是沒看見他們那副有恃無恐的樣子，簡直太可氣了！”
趙繼偉又道：“那再換一個監(jiān)控啊，這不就能找到證據(jù)了?！?p> 楊樹搖了搖頭，“我也跟我?guī)煾柑徇^了。他說解決不了根本問題，就算劉家這邊有了監(jiān)控，他們不敢去鬧事了，孫家人也會找到其他沒有監(jiān)控的地方繼續(xù)糾纏劉家人，到時候還不一定出什么幺蛾子呢?！?p> 張維揚建議道：“想要找到他們上門鬧事的證據(jù)倒也不是做不到，我覺得無人機航拍就能解決這個問題。咱們可以建議所里跟分局抽調一批多旋翼無人機，用他們拍證據(jù)?！?p> 楊樹疑惑地說道：“我大學的時候也玩過多旋翼無人機，就是差不多半小時的續(xù)航時間，根本不起什么作用??！”
張維揚解釋道：“這就是楊博士你有所不知了，我這兩年一直在玩無人機，對這些東西做過一些了解。現(xiàn)在警用的多旋翼無人機懸停時間已經有一部分能達到一個小時至一個半小時，基本能滿足咱們的需求了，大不了到時候多弄幾臺換著用?！?p> 楊樹恨恨地說道：“這倒是個主意，我明天跟所里建議一下。只要能找到孫家人上門尋釁滋事的證據(jù)，一定得好好地拘他們幾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