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李奎勇
做了切除闌尾的手術(shù)以后,李奎英的身體恢復得很快。三天之后,就基本能夠行動如常。
出于省錢的目的,李奎勇沒有讓他們家老六繼續(xù)在醫(yī)院里住下去,而是直接給李奎英辦理了出院手續(xù)。
這一回,張維揚也沒有繼續(xù)勸阻,他能夠理解李奎勇的打算。
反正李奎英的身體確實沒有大礙了,那還不如早點出院給李家省點錢。
所以說,無論什么年代,窮病才是人這輩子最大的一種毛病。
如果未來的事情發(fā)展如原劇情一樣,李奎勇在1968年的冬天說不定還得受那一次大傷,到了那個時候才是李家真正要勁的緊要關(guān)頭。
張家的這點積蓄都不見得能幫上這個忙。
當時李家這一關(guān)還是靠鐘躍民跟周曉白借錢才渡過去的。
在安頓好李奎英的第二天,李奎勇就開始指導張維揚練習中國式摔跤。
其實,李奎勇的摔跤也是有師承的,往上攀幾代就是當年的北京摔跤名手寶善林,也算得上是師出名門了。
李奎勇練了十年時間,手底下的功夫很硬,擺平三五個大漢是輕而易舉的。
在李奎勇的觀念里,這又不是什么師門秘技,只不過是之前沒人想學罷了。
張維揚既然想學他的摔跤技術(shù),李奎勇自然愿意傾囊相授。
以李奎勇重義氣的脾氣性格,這大概也是他認為眼下唯一能夠回報張家的方法。
張維揚對于李奎勇這個積極教學自然很是歡迎,李奎勇在家里教他摔跤總比一直在外面跟“老兵”拔份兒要強。
這里要稍稍解釋一下。
“老兵”不是指一般意義上的退伍老兵,而是特指某些大院子弟。
出身貧寒的李奎勇很重視人與人的平等相待,所以才能和沒什么架子的鐘躍民成了朋友。
對于這伙眼睛長在腦門上的“老兵”,他心中的厭惡之情可想而知。
“拔份兒”一詞則是北京的方言,其實就是出風頭的意思。
用在這個時期,主要就是指打架。
就近兩年時間,李奎勇和“老兵”們可是沒少打架,他家里的幾件將校呢大衣都是他拔份兒成功的戰(zhàn)利品。
……
秋天,大概是北京在一年當中最舒服的時節(jié)。
秋天的太陽不會像夏天那樣毒辣;吹來的風也輕輕柔柔的,不會像冬天吹的西北風一樣凜冽。
這種不冷不熱的天氣其實正適合張維揚跟李奎勇練習摔跤。
練習的第一天,他們居住的四合院當中擺了一個普通的腌菜壇子,這就是他們要用到的練習器材。
李奎勇指了指地上的壇子,解釋道:“摔跤呢,跟其他拳腳功夫一樣,想要學有所成就得靠一個練字,正所謂‘拳不離手,曲不離口?!拥闹饕獎幼鳠o非是入、別、挑、勾、纏、揣、踢、擰、跪、靠、摟、彈、搿、抱腿、里勾腿、插閃、里刀勾等,更簡化一點就是手法、拿法、步法、跤絆這四樣。我今天先教你抓壇子,主要是訓練手指的抓力和小臂上的力氣?!?p> 李奎勇上前,站好馬步蹲下,伸出左手抓住壇口將壇子抓離地面,放回,然后再重復抓起。
“抓壇子就這么個姿勢,左手累了之后就換成右手。維揚,你來試一試。練習的時候先感覺一下份量,如果覺得太輕了,我再給往里面你灌點砂子?!?p> 張維揚點了點頭,表示明白。
走上前去蹲好馬步,開始了第一天的練習。
單單一個腌菜壇子的份量對于人高馬大的張維揚而言,確實輕了一點。
在李奎勇給里面加了少半壇砂子以后,張維揚才感覺到這個抓壇子的練習對手指和小臂起到的鍛煉效果。
就這么一個教,一個學,張維揚的摔跤特訓在1968年9月底正式啟動。
因為有了一個明確的努力方向,張維揚訓練起來十分認真,每天都會練到精疲力盡為止。
事實證明,勤學苦練確實很有效果,在練習了將近一個月以后,張維揚已經(jīng)能夠和李奎勇進行實戰(zhàn)演練了。
盡管張維揚總是那個被摔到地上的,而且每次都被摔得很慘,但是技術(shù)上的進步還是實實在在的。
十月下旬的一天下午,比試了許久的兩個人滿頭大汗地站在院子里,各自從旁邊的小桌上拿起自己的那條毛巾,擦拭起了頭上的汗水。
李奎勇一邊擦汗,一邊開玩笑道:“維揚,沒想到你的摔跤天賦這么好,學了沒多長時間就有模有樣的。要是小學的時候你跟我一起拜師學摔跤,我現(xiàn)在恐怕都不是你的對手了?!?p> 擦完汗的張維揚把毛巾搭在了肩膀上,搖了搖頭道:“奎勇,你快別夸我了。自己到底有多少斤兩,我還是很清楚的。就我現(xiàn)在的摔跤水平,連個花架子都算不上,更別提實戰(zhàn)了?!?p> 李奎勇正色道:“我還真不是在夸你,才學了不到一個月時間,你能有現(xiàn)在這個水平真的已經(jīng)很不錯了。而且你這個人胳膊長、腿長,力氣又大,真跟別人動起手來這些都是你的優(yōu)勢。再說了,你的目標也不是成為一個真正的摔跤好手,只要能提升你的格斗能力不就行了嗎?”
“你說的也沒錯。那我就多謝你這個師父教得足夠用心了?!睆埦S揚停頓了一下后,轉(zhuǎn)而問道,“奎勇,你有沒有想過你們家以后怎么辦?奎元他們幾個現(xiàn)在都上了學,三輪車聯(lián)社發(fā)下來的撫恤金是不是有點不夠用了?”
聽了張維揚的話,李奎勇的眉頭一下子就鎖到了一起,語氣沉重地說道:“如果只是奎元他們幾個上學,其實家里還能勉勉強強支撐下去?,F(xiàn)在的問題是自從我爸走了以后,我媽的身體一直就不太好,老得吃著藥。時間一長,家里的錢根本存不下幾個,上個月奎英鬧病的時候,我們家是真的一點錢都拿不出來了。要不是你們家?guī)鸵r了我們一把,我都不知道該怎么辦了?!?p> 人都說半大小子吃死老子,李奎勇有三個弟弟、兩個妹妹,本來一大家子人的吃穿用度就很不少了。
現(xiàn)在這幾個孩子又都上了學,雜七雜八的費用可不少,這么一算賬李家的花銷就更多了。
而李奎勇他母親什么的毛病那更是李家的老問題了。
這幾年,李母身體一直算不上不好。一方面是因為家里的主心骨沒了以后,她受到的打擊太大。另一方面是因為她在五十年代幾乎是一年生一胎,這個生育頻率對一個女人的身體傷害可想而知。
張維揚提議道:“奎勇,今年年底跟我一起報名參軍吧,憑你的身手,進了部隊肯定能有一番作為。你要是以后在部隊提了干,五十二塊的工資里也能拿出一部分來補貼家用了?!?p> 李奎勇問道:“今年年底會征兵嗎?去年可是全國范圍內(nèi)都沒有征兵的?!?p> 因為一些眾所周知的原因,1967年成為了新中國成立以后唯一一個沒有全國征兵的年份。
有這樣的例子在前,也難怪李奎勇會有此一問。
張維揚十分肯定地答道:“征兵肯定是會征的,去年那屬于特殊情況。咱們國家之前可是年年征兵的,總不能因為一些特殊原因一直受影響。就算今年征兵走不了,明年咱們還可以再報名。反正咱們倆才十六歲,還有好幾次機會?!?p> 知道歷史發(fā)展的張維揚當然能夠給出一個肯定的答復。
不過一想到明年的情形,張維揚又沒有把話給完全說死。
今年年底,恐怕會有不少大院子弟為了不去邊疆地區(qū)或者偏遠山區(qū)吃苦而選擇應征入伍這條路。
到時候,平頭百姓家庭出身的張維揚、李奎勇還真不一定能夠在這種競爭激烈的情況下拿到參軍入伍的名額。
想到自己家的情況,再想到提干以后的美好前景,李奎勇重重地點了點頭,說道:“那就說好了,咱們哥倆到時候一起進部隊,爭取在部隊里干出點名堂來?!?p> 這個年頭,一般家庭出身的年輕人想要出人頭地,其實也沒有幾條路可以進行選擇。
李奎勇最初的目標就是跟自己的父親李順發(fā)一樣成為一名國家工人,憑自己的踏實肯干再混個廠子里的小頭頭。
然后自食其力,把弟弟妹妹養(yǎng)大,贍養(yǎng)好老母親。
除此之外,自己再娶個媳婦,生兒育女。
就這樣捧著鐵飯碗平平安安過一輩子,已經(jīng)足以讓他感到心滿意足了。畢竟李順發(fā)如果沒有因病去世,過得就是這樣的日子,在他的想法里這就是頂好的生活了。
不過他家里實在是沒有什么門路,這兩年根本看不到進廠當工人的希望。
張維揚提議兩個人一起參軍,倒是讓他有了新的人生目標,入伍當兵,然后在部隊提干。
憑自己的一身本事,說不定真能如張維揚所說的成功提干。
真有那么一天的話,也不比進廠當工人差。
部隊給出的待遇足夠他做好李家的這個大家長,也算是對得起自己的亡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