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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樓之滿堂春

第二章 秦可卿

紅樓之滿堂春 哆啦A夢有多A 3741 2022-11-09 11:03:08

  黑云泊在天垂,壓著人心,秋雨意欲纏綿,路上行人仰頭輕嘆,匆匆不絕,不時從遠處就能傳來嘈雜聲響。

  “下雨咯,收攤咯!”

  “趕去,借著他家屋檐避一避!”

  神京城西。

  安化街位于寧榮街以南,只是一個僅供四五人并行的灰石小路,可卻因為毗鄰寧榮街,在城西一帶頗為有名。

  安化街偏西,在右手邊一拐,便可以進入一道粉墻青瓦的私巷,名為青崗巷。

  小巷不大,僅有六尺寬。

  “賣糖葫蘆,賣糖葫蘆、糖人咯!”

  秋雨綿綿如絲,不急,也不溫柔,小巷中殘留著的幾灘積水面上蕩開層層漣漪。

  一個帶著斗笠的麻衣粗布小販還在叫賣著,肩靠胳膊粗的竹竿,竹竿頂部圍著稻草困扎成的草棍,草棍上稀稀疏疏的插了幾根黝紅的冰糖葫蘆。

  小販正慢步走著叫賣,不顧細雨,就聽見一人喊住了他。

  “小伙,糖葫蘆怎么賣?”

  “誒,小先生,咱們往里躲一躲,怎得今日出門也不遮傘!”

  小販瞧著迎面走來一位高挑清瘦的白凈書生問著價格,熱心腸的將書生往廊檐下引來,客氣的笑著:“不貴,就一文一根,您要來幾根?”

  書生不是旁人,正是走了小半時辰、忽又冒雨的鐘溪元。

  聽著價格,知道比平日便宜,于是樂呵呵的笑著,爽利的從懷中取出一小塊因雨半濕的藍白布片,劃出兩個銅板。

  “嘶,真是又甜又酸!”

  細細的咬上一口,這可是為數(shù)不多能讓他勾連出記憶的美食,砸吧砸吧嘴,聽著小販再次響起的叫賣聲,趟過背影,鐘溪元抹了抹濕黏的發(fā)鬢,緊趕著往巷子里汲去。

  大約戌初三刻不到,他落在一戶人家前,徑直的推門而入。

  一個小小的院落,青磚草屋。

  屋檐上還有著些腌制肉類,甚至院角邊上還有著一個土坯茅廁,院中原本敞平的灰土,此刻也因秋雨而略顯斑泥。

  “元哥兒,你可回來了,再不回來,俺娘都要俺去給你送傘了!”

  鐘溪元一進來,正門就出來一個有二三十歲,身量不高,但卻虎背熊腰的精碩漢子,兩髯黑須連至下顎,短而卷,密如麻,額頭氈帽釘玉片,一襲深棕織緞布褂長袍,外套雙耳碎玉長腰坎肩,說起話來中氣十足,卻不粗狂。

  “哈哈,倪二哥!”

  這漢子喚作倪二,賭場間放著印子錢,氣力大又喜吃酒,坊間戲稱他的諢號為醉金剛。

  快趕了幾步進來,鐘溪元先是抱拳笑道,前后簡單的解釋了一番:

  “臨到院前,趕上了一陣雨,故而耽擱了一會,未曾想讓倪大娘擔心了,是我的不是,我這就先去瞧瞧她老人家!”

  “不用,老婆子聽到了!”

  “回來了就好,這雨怕是停不下來,你們快些吃酒去,老婆子我也回屋歇著了!”

  鐘溪元剛想進去,又見一個用織布簡單籠著銀絲發(fā)髻的老婆婆,歲月侵蝕之下,臉上留下了不少的皺紋,駝腰拄著拐杖蹣跚的走了出來。

  “倪大娘,你慢著些!”

  趕緊扶過倪大娘,就聽她慢慢說道:“酒已經(jīng)溫好了,快去吃幾杯暖暖身子?!?p>  說著,然后轉(zhuǎn)過身子,兇著臉,對一旁的倪二千叮萬囑吩咐道:“小二,今夜怕是有場大雨,記得緊好門戶!元哥兒身子弱,也讓他少吃些酒!”

  “娘,你就放心吧!”

  倪二笑呵呵的點著頭,然后兩人送著倪大娘上了炕,一并回了屋內(nèi)。

  正房內(nèi),四方漆木桌上。

  四個小碟子并著爐子擺著下酒菜。

  醬驢肉就著辣醬,碎米花生、一整只泛著油光、香氣逼人的烤鴨,外加一疊腌制的風肉,還有許多切好的肉片木耳之類,十分豐盛。

  “元哥兒,在那秦老爺府中教授一個半大小子,一沒有衣食,二沒有銀子,又能圖到啥。若是依了哥哥,還是與哥哥放些印子錢為好,京中但凡是有個富貴的,都好此道!”

  鐘溪元落座,就聽見他疑惑聲。

  “呵呵,秦老爺對我有饋書之恩,哪敢收取束脩!”

  話非真話,可實話也不能說。

  “且半月來也并非無甚收獲,秦世伯還是個厚道人,見我生計艱難,今兒還給我牽線搭橋,是寧榮街榮國府的,雖沒二哥這里自在,細細想來也不會太差!”

  鐘溪元眉目半開般闔,語氣中透著輕快,從懷中緩緩取出書函,推在桌上笑著說道。

  “哦?”

  “他家可是真富貴,看來往后說不得哥哥要仰仗兄弟了!”

  “哥哥說笑了,往后說不得還要哥哥多多幫襯著!”

  倪二用粗布提溜著雙耳棕陶罐,冉冉白煙散發(fā)著淳淳酒香,臉上白肉堆疊,看著和氣地打趣著鐘溪元。

  “哈哈,這才是自家話。”

  “來,兄弟,吃!”

  屋外一陣驟雨傾盆,劈里啪啦的砸在屋檐草頂之上。

  “嘩嘩嘩!”

  風聲如刀刃,砍著窗沿呼呼作響,漆如墨的夜色下,屋中燃著一縷燈燭,斜斜搖曳亂舞。

  鐘溪元瞧了笑著,偏頭隔著窗沿看不見屋外驟雨瓢潑,但是這一場雨過后,掃凈整個神京城,也不知在寧榮國府內(nèi)到底又有怎樣的趣事。

  ......

  寧國府,天香樓。

  天色夜空似藏青色的帷幕,明月群星不見,樓外雨聲潺潺,秋意掀過雕梁畫甍,粉白水泥墻上苔蘚成斑,藤蘿掩映,又不見秋色。

  天香樓內(nèi)。

  燈火隱映通明,宛若白晝。

  屋內(nèi)不大,但是潔整,妝奩案上設(shè)著武則天當日鏡室中設(shè)的寶鏡,一邊擺著飛燕立著舞過的金盤,盤內(nèi)盛著安祿山擲過,傷了太真乳的木瓜。

  上面設(shè)著壽昌公主于含章殿下臥的榻,懸的是同昌公主制的漣珠帳,西子浣過的紗衾,移了紅娘抱過的鴛枕。

  鴛枕上一道裊娜的倩影斜倚。

  “奶奶,小蓉大爺怕又是不來了,您還是早點歇息吧!”

  臥榻旁,一位頭上挽著丫鬟髻,插著一根銀簪,眉清目秀的俏人兒遲疑的輕聲說道。

  “哎......”

  哀怨之聲連綿,半啜半囁。

  臥榻上,瘦弱的肩膀隨之一抽一抽,玉頰殘淚似大珠小珠落玉盤。

  眸光瀲滟,清清純純的模樣令人心生蕩漾,一雙燦然的明眸似有云霧橫空,渾身一股細細的甜香襲人。

  許是趴在鴛鴦戲水赤陽綢被上太久,裙衫折落些許,雅致的玉顏血膚,凝脂素臂,雪頸衣側(cè),踝下香肌外露,兩腿纖細修長,又有一根淡青色的腰帶扎出柳絮一般的細腰,妙不可言。

  曲線玲瓏,云鬢散亂。

  若外人瞧見了,定眼餳骨軟。

  “瑞珠,你再添些銀霜碳,外間下著大雨,大爺一會就怕是要來了,多添些給大爺取取暖!”

  秦可卿語氣半愁半緩的吩咐著。

  可說出這些話語,心田卻有如萬箭攢心,素白繡帕遮目,那眼淚不知不覺就流下來。

  這話如今連她自己都不信了。

  除卻新婚一夜,這天香樓的夜晚少有賈蓉的身影。

  “奶奶,別添了,珍大爺說明兒還請了小鐘大爺,今兒就早早安歇吧,再添些炭火,今晚怕是難眠!”

  瑞珠白額皺了皺,嘆著氣,小聲的勸說著。

  “公公請了鯨卿?”

  殘淚泛泛,燭光影曳之下在她眸間凄凄之色,但聞聽秦鐘的消息,瓊鼻微膩,翠玉步搖如風輕舞,側(cè)過身盯著瑞珠,神色略帶欣喜。

  “可不是,所以奶奶還是歇息吧,不然明日怕是沒精神,奶奶素來半夜就長醒,不易安眠?!?p>  秦可卿半垂半泣,雨夜微涼,瑞珠上前掀開錦被,替她掖了掖,寬慰的說道:

  “依我看,奶奶既然入了這等府中,小蓉大爺雖不常來,可也與奶奶相敬如賓。珍大爺、珍大奶奶對奶奶也好,明兒珍大奶奶還請了西府的璉二奶奶,也想同奶奶解悶,明兒沒了精神頭,璉二奶奶怕又要責罵我們了?!?p>  “奶奶就當是為了婢子可好?”

  “傻丫頭,你又懂什么!”

  一個不讀書的丫頭,相敬如賓哪是這樣呢,小蓉大爺他......

  秦可卿睫毛翕動,默默的想著。

  “奶奶說笑了,不比寶珠,她素不知事,我自小跟著奶奶,還不清楚?”

  “要依了我說,奶奶旁的都好,可自打進了這府,雖做事待人極妥當,行事又溫柔和平,讓人挑不出半點毛病,但如今在這天香樓中,心思愈發(fā)的重了,一日賽過一日?!?p>  “戲里常說西子捧心,想是就如奶奶這般。”

  “珍大爺上次見了奶奶也說這樣對身子骨不好,還特地囑咐婢子多用心,奶奶還是不要想其他的事情,上有大爺大奶奶理家,下有我們,出了事情也不用操心,奶奶又是何苦呢!”

  “就你話多!”

  秦可卿玉頰微搖,佯怒叱責一聲,“嬸子素日多心,今兒就不等了罷!”

  “卸妝吧!”

  “這就對了,奶奶且寬心,安心享福才是......”

  看著妝奩前玉鬢花顏,瑞珠笑了笑,噤聲走到一旁。

  好一會兒,接連吹滅了幾盞燈火,秦可卿心中遙遙一嘆,一剪秋水般的眸子又泛起了層層水霧,用著自己才能聽見的聲音,口中喃喃道:

  “哎,公公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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