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齡的她08

　　在村里，年紀輕輕去世的人是沒有資格大辦葬禮的，但親朋好友該做的禮一點也不少。劉春梅的葬禮就是如此，沒有花圈，沒有棚子，沒有紙扎的牛馬，也沒有紙扎的童男童女……唯一稱得上體面的就是有一個紙做得彩樓。

　　鄒辰作為孝子賢孫，這樣的場面必須到場。但又因為他年紀小，被鄒家老太太攔著不讓跪靈。因此，劉春梅的尸體從太平間拉回來在家門口繞了一圈就送去了火葬場。

　　任是誰也沒見到劉春梅的遺容……

　　骨灰盒沒那么嚇人，鄒家老太太終于讓鄒辰接手，將他母親擺在了屋子正當中。

　　就算是骨灰盒，也沒有在家里過一天。傍晚的時候就由村里紅白理事會的大爺大叔們張羅著埋進了自家地里，什么事都沒耽擱，鄒辰甚至都沒機會好好哭一場。

　　送走了劉春梅，鄒辰的生活擺在了所有大人面前。

　　劉春霞代表劉春梅的娘家人，坐在了鄒辰家的客廳里。從劉春梅死去到如今也不過半個月而已，屋子里就處處顯出幾分灰塵來，主人不在家的氣息彌漫在角角落落，透出幾分荒涼來。

　　只可惜劉春霞沒有時間緬懷姐姐，她要為鄒辰爭取以后的生活。

　　“現(xiàn)在我們要討論的是鄒辰以后住在哪里？學(xué)費怎么交？生活費又怎么說？在誰家吃飯？”劉春霞說：“現(xiàn)在姐夫人在牢里，他到底被判多久，有沒有錢養(yǎng)活孩子我們都不知道?，F(xiàn)在說清楚了，免得以后麻煩?！?p>　　“鄒家的孩子當然我們自己養(yǎng)！”鄒辰的姑姑站在鄒家老太太身后，一臉地理所應(yīng)當。

　　“你們要都是這個意思，我也沒什么異議?！眲⒋合颊f。

　　鄒家老太太生了兩男一女，劉春梅的丈夫行二，老大家有一個兒子，唯一的女兒家里生了一兒一女。鄒家老太太娘家的弟弟有點本事，煤廠的活就是他給張羅的，兄弟二人有了錢也沒虧待妹妹一家，給妹夫開了一家酒店，就在村頭外圍靠近村中城的位置，那是一棟兩層小樓。

　　可以說，養(yǎng)孩子的錢鄒家不缺。

　　“妹子說得對，鄒家的孩子當然得鄒家養(yǎng)。”鄒家大伯坐在母親身邊，說道：“我弟弟很快就會出來，孩子還得是跟著父母生活，我們這些人對鄒辰來說只算得上親戚罷了?！?p>　　劉春霞回頭去看鄒辰，鄒辰?jīng)]在客廳，而是在臥室。因為劉春梅的離世，臥室那張大床被扔了出去，現(xiàn)在臥室里只有一張單人床，還是找人新打得。

　　“鄒辰先跟我住，”鄒老太太說：“這邊他一個小孩子家家住著肯定害怕?！?p>　　劉春霞沒有反駁，鄒老太太雖然話說得難聽了些，終究鄒辰還小，不能任他一個人生活。

　　鄒辰的姑姑說：“我每月給辰辰200，作為他的零花錢。”

　　鄒辰大伯說：“辰辰的學(xué)費我出！”

　　鄒家老太太說：“平時做飯、洗衣服我來?！?p>　　劉春霞對這個安排沒有不滿意的，她也說道：“我每月給辰辰一百零花錢，算是替我姐姐盡一份心?！?p>　　她沒有透露跟丈夫的計劃，劉春霞希望那個計劃永遠無法開啟，這樣也能說明鄒家的這些人是真心疼愛鄒辰的。

　　鄒辰那邊一句話不說，他不知道什么樣地安排是最好的。他只是個孩子，天真地希望母親能活過來。就這樣事情定下。劉春霞準備離開，鄒辰從臥室出來，眼淚汪汪地跟在小姨身后，直把她送出門。

　　“要聽爺爺奶奶的話。”劉春霞將一百塊錢塞到鄒辰手里，“好好上學(xué)，辰辰你已經(jīng)是大孩子了，要勇敢知道嗎？”

　　鄒辰點點頭。

　　“小姨以后會經(jīng)常來看你。”劉春霞說。

　　“小姨……”鄒辰去牽劉春霞地手，但被奶奶一把按住，然后將她摟在懷里。

　　“跟你姨說再見?！编u老太太強迫鄒辰揮揮手，鄒辰也只能從善如流地揮手。

　　劉春霞離開后，鄒老太太說了什么她就不知道了。但是沒媽地孩子會過什么樣地日子她可以想象，鄒辰大伯家地孩子比鄒辰大三歲，長得又高又壯，是鄒家老兩口最疼愛地大孫子。鄒家小姑家那一兒一女是對龍鳳胎，雖然不常回姥姥家，但嘴甜，又活潑討喜，鄒辰哪哪都比不上。

　　劉春梅在世地時候，鄒家老兩口就看不上她。原因就是劉春梅長得一般，能干地里的活，但大面上卻屬狗肉地——上不了桌。鄒家老兩口這兩兒一女，哪一個不是笑臉相迎，人情大面樣樣不缺，偏二兒媳婦這樣，連累地鄒辰也是悶葫蘆一個。

　　但其實他們都不了解劉春梅，她并不是內(nèi)向地性格。但人有了偏見，想改變是很難地，更何況鄒老太太有意打壓她，丈夫也不幫助她，自然而然地她就變成了他們以為地樣子。

　　說這些都已經(jīng)晚了，鄒辰失去了母親，家長們卻只允許他悲傷那么一陣子，天一亮就被趕去上學(xué)了。

　　九十年代末都是早晨8點上課，因為有早讀，所以要求學(xué)生七點半必須到學(xué)校。以前，劉春梅會早起給鄒辰做早飯。鄒家老太太頭幾天還能起來，但時間一長就有些吃不消了。

　　于是她讓鄒辰去大伯家里蹭吃得，一次兩次還好，次數(shù)多了堂哥和大伯母就不耐煩了。誰樂意有人來搶？早晨鄒辰地堂哥一杯牛奶，一根火腿，一枚雞蛋，還要配上兩個肉包子，鄒辰一來這些東西就得減半。

　　難道為了兩個孩子吃得一樣就要委屈自己得兒子？鄒家大伯母不愿意?？傊驗檫@件事，大伯母鬧到了鄒家老太太面前。

　　“給你侄子煮個粥不行啊？”鄒老太太說：“他年紀小又吃不了多少？”

　　“娘啊，我聽人說可以把粥煮好放進暖瓶里，您就這么辦不行嗎？早上也不用起早了?！?p>　　鄒老太太聽大兒媳婦如此說，也知道不好勉強，真起了不可調(diào)和地矛盾，難過地是她，于是就按照大兒媳婦說得，夜里煮粥放暖壺里。

　　這么來了幾回還是不行，因為中午還要留飯，她和老頭以前一天只吃兩頓，現(xiàn)在因為鄒辰一天要做三頓飯，還要給他洗衣服，老太太實在有點撐不住。

　　“你每天到底在干什么？衣服都臟兮兮地回家？”鄒老太太兇神惡煞地質(zhì)問鄒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