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具鮮活的肉體。與師傅的“假身”近乎一樣,一樣的滿身瘡疤,一樣的壯,一樣的身長172CM,一樣的膀大腰圓,一樣的高發(fā)際線,一副兇相,稍微齙牙,眉毛很淡,那長而壯的雙臂和碩大的腳板與身高在比例上并不般配。不同的是,他的心跳極其緩慢,且身上寫滿文字,而文字又組成一個個圖形,只要稍微盯著舊一些,那些文字就好像要把人的靈魂吸去,感覺難以動彈,讓人感覺極其燥熱與不安,好像要被那文字吃下一般;更不用說那雙一直睜著的眼睛,只要看上一眼,便會讓人感覺心臟與腦袋要炸開一樣。上次嘗試著盯著看了三秒,結果便是身上沒有傷,但卻難受地癱在車上好久,就連感知也變遲鈍了,過了兩周才能算是勉強,恢復。
“所以說啊,這人不是很厲害嗎?怎么還要雇我們?”
“所以說啊,讓你們睡覺的時候都要抱著武器,感覺他們出了事情不要緊,但我們要能必須自保,反正不管那么多,到了吠它拓羅邦后就完成合同了,你也不要老是靠近那個駝子,一副賤民樣,黑不溜秋的?!?p> 我在探出頭來后,他們便沒有說話,繼續(xù)用右手抓起了盆中的抓飯拌著糊糊吃了起來。那是一盆羊肉抓飯,在這個國家,他們總喜歡把明明應該很好吃的東西做成重油的糊糊,譬如這用香料熬煮的羊肉。明明原本那些洋蔥狼桃燈籠椒土豆五顏六色的,很好看,要下鍋時卻非要拿個東西把一切搗爛,結果就是除了肉以外一切原材料都變成了一灘香料泥。不過有一說一,最讓我難受的始終是他們不講衛(wèi)生。若是女人的攤子倒還好,男人們流著汗,上一秒還捏著錢撓著癢,下一秒?yún)s用那手去捏,去攪拌食材和那些甜水,好像在玩一樣。偶爾還有人坐在地上,腳不時踩到切東西的那一方地面或者直接碰到食物,更不用說他們一筒水洗所有杯,一塊布擦所有地方和手,但他們卻覺得沒什么,若是用筷子,他們還覺得很奇怪,真是令人不解。在琉國雖然大家都并不富裕,但也沒有見過那么糟糕的情況。
下午,做完手頭上的工作,又可以看師傅送我的書了。沒錯,我識字,我本就識字,過去院里有傳教士教書,雖然說我住在鐘樓上,但其實也沒有說不讓我出門,更沒什么人管我,我便溜到講書室學字,那些番鬼的語言很難學,故我一般只在他們教琉國語和秦華語時才會去看,平時也會溜到街上看人們講話讀字,但畢竟琉國和秦華國已經失聯(lián)許久,故路上很多人說的話都有口音,也會摻番鬼的詞。不過每年都有那么些大型節(jié)日,那時候滿街都有秦華語,琉國的神道教也好,佛教也好,僧侶與祝女唱經都是用的秦華語,據(jù)說第一批坐著南蠻船來的番鬼們一開始也有學琉國語和秦華語的,但后來都沒學了。
“拿張最大的紙給我,尼龍扎帶。”
“哦。”師傅回來了,看來是要畫地圖了。
大約一個時辰后,師傅放下了筆,又拿著把尺子指著地圖左上角說:“嗱,你們在這里,這里翻兩座山呢,就是個湖,也就是這河的上游,晚一些給你們打個井吧,不用下山了,往北走二里就是大路了,而這里呢,就別走了,應該有虎,反正呢,如果你們要買東西的話,走這條路或者這條路進城吧,這條路可能會有沼澤,而至于為什么不能走這里,看到沒有,這座山有問題,可能會有山妖和猿魔?!苯又惴畔鹿P,走出院子,在車里拿了一支嵌著寶石的金屬杖,把杖棟在地上,耳貼著杖身,然后走一步,又把杖棟在地上,如此這般走了一圈后,一杖戳在地面上。“就是這里了?!闭f著便在地上畫了個圈,在里面畫了個星,寫了很多番鬼語,接著便口中念念有詞,最后以杖叩擊這個陣的中間,只見杖上面的那顆寶石發(fā)出了微弱的,如同陽光映射在水面那般的柔光,接著地上被戳的那個洞竟冒出水來,隨后那個坑洞越來越大,最后整個陣變成了一個沒有井口的井。
“用這個法去做井呢,你們即便踩上去都不用怕會掉下去了,但一定要記得呦,這井沙石碰得,泥罐陶瓷碰得,活物碰得,瓜果蔬菜也能碰得,但殺過東西的兇器和生物不能碰得。。?!闭f罷,師傅用手指搓著下巴的那幾根胡須沉思了一會兒,又用杖伸入了水中加了幾個奇怪的文字,退后幾步,把自己腰間那個的玉墜子向那個井甩去,墜子一碰到井的上方便立馬被彈飛,師傅也差點被拉著倒退?!班?,可以,如果你們日后有遇上什么壞東西,站在上面即可。”接著又進了車廂里,拿出一個小布包?!斑@是一種稻,比你們的米好吃,可以拿來種?!苯又尺^身去,伸了個懶腰,“別說見過我呦,或者說,最好把我忘了吧,Kalandaka,明天睡得晚一些,我不想有人送我。”說著便哼著小曲大步走入了山洞,我身后的院子里也傳出了啜泣聲。
第二天我們起得很早,他們也真的沒有出來送行,但我在車窗中還是看到了那山洞二樓的那雙隱約可以看到泛著淚光的眼睛。
尼龍扎帶
不知道說什么,反正寫著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