逗了一下胖乎乎的狗狗后,蘇白又回到了電視房,遠遠的坐在自己的專屬角落里,一邊聽著老人們說說笑笑,一邊隨意地翻看著一份過了期的咩城日報。
鄧伯帶來的茶葉正在大殺四方,贏得全場一致好評加大拇指點贊,而與此同時,僅聞了下那優(yōu)雅的茶香,蘇白心里就已經確定了。
他們說的“鴨屎香”茶葉,和自己認知里的是一樣的,茶中香水鳳凰單叢中的一種。
頓時,那種既熟悉又新鮮的感覺就再一次涌上心頭。
而這種感覺,蘇白在這兩天多的時間里,其實已經感受過無數次了。
或許對此刻正在聊天喝茶的老人們來說,除了今天的天氣很不好之外,喝茶聊天等看戲,一切如常,沒什么變化。
但實際上只是他們沒發(fā)現(xiàn)而已,沒發(fā)現(xiàn)今天的蘇白,已經不再是以前他們認識的那個蘇白了......
現(xiàn)在的蘇白是個穿越者,穿越時長兩天半。
事情就發(fā)生在這個世界超強臺風“鳳凰”來臨的那個晚上。
蘇白很清楚的記得,他當時正在給一位渾身插滿管子躺在病床上的臨終老人演奏音樂,巴赫的《G弦上的詠嘆調》。
曲至終章還未停時,那位老人突然奮力地抬起如同枯木般的手拔下了氧氣罩,沖他溫柔而慈祥地笑了笑。
緊接著,他的意識瞬間就變得模糊了起來,神志飄忽如同云霧彌漫,身體也迅速地失去了所有的重量。
自身的一切,仿佛都在頃刻間幻化作了星星點點的奇異光芒,只隨著那不知道從何方而來,卻又無處不在的旋律緩緩地飄蕩,不斷地飄蕩......
不知道這樣的狀態(tài)持續(xù)了多久,蘇白沒有任何關于時間的概念,他只知道當他再次恢復些許意識睜開眼睛時,周遭的一切就已經全變了樣。
他已經不在那張病床前,而是站在這幢黃皮小樓二樓的陽臺上,手里持著一把斷了三根琴弦的破舊小提琴,掉毛的琴弓正散發(fā)著淡淡的松香味,就搭在僅剩下的那根仍在微微顫抖著的G弦上......
就這樣,他穿越了。
身體的原主也叫蘇白,今年24歲,是個命運多舛的天才,一年前畢業(yè)于頂級名校京城藝術大學音樂學院,音樂藝術博士學位。
由于患有重病,自感時日不多的他畢業(yè)后就回到了咩城,想著在生命的最后能為社會做點微弱的貢獻,就找了這么一份在別人眼中可有可無的咸魚工作,社區(qū)老人活動中心的管理員。
而他所處的世界,是一個和地球很相似的平行世界。
總得來說,歷史進程世界格局等差異都不大,許多地名的叫法和具體規(guī)劃或許有所不同,但種花家還是種花家,炎黃子孫那令人驕傲與自豪的黃皮膚和黑頭發(fā)。
依然沒有雞能活著跑出大吃貨省,而咩城之所以叫咩城,毫無疑問是因為人們吵架的時候喜歡咩呀咩呀......
最大的差異出現(xiàn)在文化藝術方面,與地球對比起來的話,無論是傳統(tǒng)的還是現(xiàn)代的,無論是在質量上還是數量上,這個世界就像是那把破損的小提琴,至少缺了三根弦。
當然,這僅僅只是蘇白以自己目前初步且淺薄的認知作出的粗糙定義,肯定是跟嚴謹搭不上半毛錢關系的,甚至連作為參考的價值都不大。
畢竟如果非要講嚴謹,那就從來沒任何一個人可以真正的定義一個世界,而作為一個“涉世未深”的后生仔,這種技術活他真干不來。
以上基本就是蘇白目前所整理出來的,所有的有用信息了。
至于還有原主其他的一些雜亂無章的記憶,又或者暫時無法理清的詭異事情。
比如為什么自己穿越后,沒發(fā)現(xiàn)身體有什么不妥,原主的病是被“穿越圣光”滅掉了嗎?
又或者,自己穿越到了這邊,那原主會穿越到地球嗎?
對蘇白而言,這些其實都已經不重要了。
他只是地球78億人口中微不足道,也無關緊要的一個茄哩啡,智慧還沒有高到能讓他想得明白這些詭異的事情。
并且,理得清的也好,理不清的也罷,他都無法改變現(xiàn)實,既然唯一能做的都是接受,那又何必徒添煩惱。
而在接受現(xiàn)實這一塊,蘇白可謂是相當的擅長,他這個人身上沒什么優(yōu)點,能夠拿出來說一下的,大概也就是心態(tài)好了。
這與他的人生經歷有關。
打小起,他就是街知巷聞的“音樂神童”,雖然和原主那種真正意義上的天才沒得比,因為其中至少含有來自親媽99.99%的吹噓成分,實際上他心中也很有13數,自己就是個渣渣。
但長得俊俏又可愛是事實!
是個老姐姐小阿姨見到,都想把他抱起來塞進懷里,捏捏小臉,再揉揉小腦袋什么的,自己再順勢蹭上那么一蹭,噢~,幸福得不得了的童年......
九年義務教育在網之魚,音樂學院音樂治療學碩士畢業(yè),光芒萬丈是真沒有,但當時年少春衫薄,騎馬倚斜橋,也曾滿樓紅袖招。
年少輕狂,性情浮躁,滿腦子只想著一夜暴富,夜夜暴富,要喝就喝最烈的酒,要愛就愛最美的女人,認為只有那樣才配叫做成功的人生。
再加上,當時的音樂治療學在人們的認知里完全等同于玄學,在國內不僅沒有群眾基礎,醫(yī)療系統(tǒng)也不予認可,學這一科的人本就沒幾個,畢業(yè)后還基本都去當了鋼琴老師,實在是看不到有什么前途和錢途。
于是,自詡才華橫溢天下無雙的他,果斷選擇了和本專業(yè)說拜拜,躊躇滿志地進了娛樂圈,揚言要把那群妖魔鬼怪全送回家吃桃桃。
人生有兩大悲劇,一是萬念俱灰,另一是躊躇滿志。
奈何心比天高,命比紙薄,還年少不知富婆好,結果就是在娛樂圈底層掙扎多年頭破血流,最后連桃桃都沒得吃。
福報倒是吃了不少,可惜那玩意不頂肚,吃多了還容易猝死。
后來,父母年邁相繼過世,他也終于認清了現(xiàn)實,離開了那個讓自己玩不起的娛樂圈。
彼時,隨著國內的音樂治療專業(yè)教育紛紛崛起,音樂治療被越來越多的人了解和認可,他便踏踏實實的去了一家臨終關懷醫(yī)院,當了一名音樂治療師。
那是一份每天都讓你感受著絕望,卻又每天都逼迫著你笑對苦難的工作。
蘇白覺得自己就像是靈魂的擺渡人,他所有的服務對象從一開始就已經被寫進一長串的“死亡名單”上了,無論男女老少,善惡尊卑,他們的共同標簽是“臨終者”。
而他每天要做的事情,就是按照名單上的信息到指定的病房給病人做音樂治療,在花瓶里插上他們喜歡的鮮花,點上溫暖的燭火,念他們喜歡的書,唱他們喜歡的歌。
還經常性的要撒謊,比如告訴罹患白血病的小朋友天上真的有天使,向彌留之際的老兵爺爺提前宣布金甌無缺矣!
所有的一切,都只為了在他們的生命長河里點燃最后一盞燈,讓他們在生命落幕之時,仍能感受到希望的微光。
在最開始,蘇白覺得這是一件很殘忍的事情,自己明明什么都改變不了,所做的一切毫無意義。
后來漸漸的,也開始有所明悟,生命之所以被賦予了可貴的意義,正是因為死亡的必然存在。
而對生命的敬畏感,或許就是正視死亡并且相信生死之間自有其奇跡。
這段經歷對蘇白的人生觀影響很大,在臨終關懷醫(yī)院里見慣了生離死別后,穿越這種小事也沒什么好值得大驚小怪的。
還活著,就很好了。
不管在哪個人間,都值得。
更何況,蘇白對自己的新人生還挺滿意的,尤其是對現(xiàn)在自己擁有的這份工作。
不僅工資高達3200,牛肉餡的包子可以隨便吃,而且還是包住宿的!
試想一下,當你還在努力當社畜,還在憧憬著以后能夠家近公園的時候,我已經直接家進公園了。
120平米帶陽臺院落,家具空調wifi樣樣齊全,直接拎包就入住,至于物業(yè)費是什么東西,那您還真得恕我孤陋寡聞沒聽說過,畢竟我連電費都不用自己交。
最重要的是,年紀輕輕就已經過上了悠閑的養(yǎng)老生活,這得眼饞死多少人呀?
而且尋常人等,哪怕再眼饞也只能干看著,因為想卷你都未必卷的動,畢竟就算再怎么不濟,哥的學歷那也是個博士,勸你量力,三思而后行對吧......
“啊,多么美好的生活,萬事俱備,只欠一個老婆兩個女兒一只貓?!?p> 蘇白心里美滋滋的想到。
作為一條本就沒有什么夢想的咸魚,能在這個缺弦的世界里,缺弦的活著,就很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