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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門當世

第二十一章 她為籌碼、我為搭頭

道門當世 葫蘆不是瓢 2317 2022-10-19 23:15:31

  薛振鍔不知該如何勸說。此前序過年齒,殷素卿比他年長一歲有余,這般年紀換在后世還在無憂無慮的上中學,可放在當下卻要考慮擇一夫婿、相夫教子。

  情知殷素卿心緒不平,薛振鍔便道:“想那般久遠做甚?總歸要活下來,這萬里山河你只見一隅,天下之大金彩紛呈,有生之年總要四下觀望一番,才算不負此生?!?p>  殷素卿目現(xiàn)希冀,言道:“倒是早有此念,奈何不能成行?!?p>  薛振鍔眼珠一轉(zhuǎn),又道:“不若求了紫霄宮里的高道緩緩而治,如此拖延個幾年,待婚事放下你也痊愈,豈不是兩全其美?”

  “呵,你當我不曾想過?身邊嬤嬤、女官跟著,紫霄宮的高道見了面都客客氣氣,哪里有光景求告?”說道此節(jié),殷素卿一雙杏眼突地盯向薛振鍔:“聽聞你天資卓越,不若你盡快修成高道,再取代那木頭人老道,如此還算有些可能?!?p>  薛振鍔先是得意洋洋,跟著又苦著臉道:“欺君可算大罪,女俠還是另找旁人吧?!?p>  “嘁,枉我怕你捉不到獵物,還給你帶了肉食?!?p>  薛振鍔當即道:“罷罷罷,那我便舍命陪君子。他日若是事發(fā),還請素卿念在朋友一場,出手援助?!?p>  殷素卿咯咯笑道:“沒影子的事,說得好似真的一般?!?p>  略略嘆息一聲,她起身道:“時辰差不多,我也該回返了?!?p>  薛振鍔起身稽首一禮,談笑道:“那小道目送公主殿下?!?p>  “呵?!币笏厍渲匦聦⒍得毕稻o,提了提籃朝原路返回。

  薛振鍔目送片刻,回身將篝火熄滅,又用積雪覆蓋,如此便不虞生了山火。

  剛剛起身,隱約便聽得一聲驚呼,他扭頭望去,卻因隔著樹林什么都沒瞧見。略略回想,那一聲驚呼好似源自殷素卿。

  武當山道宮林立,算不得人跡罕至,便是有猛獸,也不過是三三兩兩的狼,成不得氣候。若真有大蟲遷徙而來,道人們定然出手,或誅或逐。

  薛振鍔料想殷素卿只一聲驚呼,興許是山路滑,崴了腳。他快步朝聲音方向行去,放才行了百十步,便見林中躍出一人,好似大鳥一般提著那熟悉身形,一縱身便是十幾丈。

  薛振鍔心思電轉(zhuǎn),第一個念頭,殷素卿被此人抓了;第二個念頭,趕緊跑!

  自己這等病秧子,真打起來估計連殷素卿都打不過,撞將上去不過白白送死,莫不如立刻逃走,好歹也朝紫霄宮里報個信。

  薛振鍔決斷做得快,轉(zhuǎn)頭剛跑出去兩步,便聽得而后惡風襲來。他只來得及略略矮身,便覺后背遭了重擊,整個人如墜云端,飄蕩起來橫飛出去十幾丈。

  所幸地上都是積雪,卸去了大半力道。他翻滾幾圈才停將下來??绅埵侨绱耍步蛔》胃魂嚪购?,后頭一甜,張嘴便吐出一口鮮血。

  視線也開始模糊,耳中嗡鳴一片,薛振鍔強撐著側(cè)頭,便見一模糊身形奔行而至。好似天際傳來的飄忽聲音傳入耳中,只隱約聽得‘……鍔……快跑’幾個字。

  薛振鍔正瞪大眼睛看著那身形靠近,心中有些茫然,莫非這一世便要死在此地?

  耳中嗡鳴略略恢復(fù),便聽得那人道了一聲‘咦’,跟著探手一抓,薛振鍔便如同小雞一般被其提在手中,而后眼中亂花迷眼,耳畔風聲烈烈。

  暈過去前,薛振鍔扭頭便瞧見殷素卿正絕望的看向自己。下一刻,也不知撞在了何處,薛振鍔眼前一黑、人事不知。

  也不知過了多久,隱約聽得蓽叭聲不絕于耳,火光烤炙得臉面滾燙。薛振鍔呻吟一聲,睜開眼便瞧見三尺開外生起的篝火。眼珠轉(zhuǎn)動,篝火邊蹲踞一人,殷素卿則委頓在了巖壁。

  仔細觀望,殷素卿胸口起伏,氣息平緩,也不知是暈過去還是睡了。薛振鍔略略放心,再四下打量,見此處應(yīng)是一處巖洞。

  他緩慢動作,伸手抓住一塊石塊,正待起身,篝火邊的身形便轉(zhuǎn)過頭來,說道:“小道童,看來你我之間頗有機緣。”

  借著火光,薛振鍔終于看清,此人竟然是困龍洞中自囚的魔修德陽!

  誰把這個煞星給放出來了?

  老都講可是說過,但凡入魔,必定心性大變,而后嗜血如魔……怎地聽起來好似西方的吸血鬼?

  這魔修德陽二十三年前自囚困龍洞中,照理來說手中應(yīng)該沒有人命,否則紫霄宮也不會放任其二十三年而不處置。

  這一招破洞而出,手中沾染多少人命暫且不知,依據(jù)方才那等情形,只怕自己與殷素卿是絕無僥幸之理。

  想通此節(jié),薛振鍔心中哀嘆,緩緩爬將起來,臉上卻笑著道:“德陽師叔,你是怎地逃出來的?”

  “師叔?”

  薛振鍔打蛇隨棍上:“小道薛振鍔,乃是紫霄宮八代弟子。師叔是七代,自然要稱一聲師叔?!?p>  “哈哈哈……你這道童果然有趣。只是,紫霄宮早已將我除名,現(xiàn)在來攀師承,只怕是有些晚了?!?p>  薛振鍔胡謅道:“師叔入魔,道宮二十三載不曾痛下殺手,可見紫霄宮還是念著幾分香火情。”

  那德陽微笑點頭:“這卻不假,只是……”他笑嘻嘻湊近,言道:“我是魔啊,你與我說這些又有何用?”

  薛振鍔轉(zhuǎn)動腦筋,突地想到了什么,長出一口氣道:“師叔休要唬我。入魔之人嗜血如魔,可師叔卻只擄掠我二人,不曾痛下殺手,由此可見,師叔必有所求?!?p>  “還有呢?”

  薛振鍔目光越過德陽,看向洞外。這山洞有些崎嶇,便見一絲陽光照在右側(cè)石壁之上,沒法估算時辰,但肯定還是白日。

  后腦海還隱隱作痛,一準是方才撞的。由此可知,只怕德陽沒走遠,此刻理應(yīng)還在武當山上。

  自囚二十三載,一遭解了束縛,不殺人只擄掠,且還停留在武當山。其中意味,不言自明。

  薛振鍔便道:“師叔是逃不出武當山吧?是以擄掠我二人,以做要挾之用?”

  德陽大為贊許:“果然聰慧,你比那小娘聰慧多了。”

  薛振鍔松了口氣,既然自己成了籌碼,那便一時半會死不掉了。

  不想,那魔修德陽又道:“不過,你只是搭頭,那小娘子才是籌碼。紫霄宮的道士,脾氣又臭又硬,說不得待會我要殺雞儆猴。嘖嘖,你莫不如刻下想想可有遺言?!?p>  薛振鍔眨眨眼,手指自己鼻子:“我是搭頭?笑話,家父乃是江西按察使!尊師乃是袁德瓊!我怎地會是搭頭?”

  德陽調(diào)笑道:“可惜可惜,可惜那小娘子乃是公主,不然你這等出身倒是勉強能做籌碼?!?p>  薛振鍔納悶道:“師叔什么都知道?怪哉,莫不是有人通風報信?”

  那魔修笑而不語,扭頭撥弄篝火,言道:“且快瞧瞧那小娘子,靈醒些,若我高興,說不得會放你一條生路?!?p>  “不想德陽師叔如此通情達理,早知如此,前兩日便該與師叔多多暢談?!?p>  嘴上說著,薛振鍔踉蹌起身,踱步繞過德陽,手中石頭緊了又緊,卻到底不敢下手。他緊走兩步,到了殷素卿身旁,略略晃動,殷素卿卻只是緊閉雙目。

  無奈之下,薛振鍔下手掐了下人中,殷素卿蹙著眉頭嚶嚀一聲,這才悠悠轉(zhuǎn)醒。

  她恍惚一陣,莫名的看了眼薛振鍔,跟著便看到了魔修德陽,隨即便要強撐著起身。

  “慢些慢些,你身子弱,莫要逞強。”薛振鍔頭也不回道:“德陽師叔,可有熱水?公主殿下寒毒在身,受不得冷?!?p>  那德陽道:“她死了你便是籌碼,豈不更好?莫要出聲攪我!”

  說罷,德陽起身尋了處干凈所在,盤膝趺坐,而后閉合雙目。

  “薛……”

  “噓……”薛振鍔取下放在唇邊的食指,低聲道:“此人乃是魔修,性情叵測,眼下還是莫要招惹為妙。”

  見殷素卿點了點頭,薛振鍔又壓低聲音道:“怎地撞上這等兇人了?”

  殷素卿道:“方才轉(zhuǎn)過密林,便見這兇徒從山崖上跳下,出手傷了嬤嬤與女官,我待要逃,便被提了起來。”頓了頓,又道:“后來便見你尋了過來……再后來那兇徒嫌我聒噪,便將我打暈了過去。薛鍔,我……我們會死嗎?”

  薛振鍔苦笑道:“你是九死一生,我比你慘些,怕是十死無生?!?p>  殷素卿定了定神,說道:“性命操于他人之手,與其如此,莫不如拼了?!?p>  果真是女俠性情!

  薛振鍔看了其兩眼,道:“莫鬧,不拼還能多活片刻,拼了立馬就要死。莫不如茍且偷生一陣?!?p>  殷素卿惱火道:“怎地這般膽?。俊?p>  本以為薛振鍔會辯解一番,不想,這貨徑直點頭贊同道:“是極,是極,我本就膽小怕死。非但是我,便是我?guī)煾敢藏澤滤??!?p>  “哈?”

  “不然怎地要修道?修道圖的不就是長生?”

  殷素卿無言語對,好半晌才道:“那現(xiàn)下如何?”

  薛振鍔只道:“徐徐圖之吧?!?p>  便在此時,有聲響傳來,便聽啵的一聲,跟著便有金屬撞在巖壁,發(fā)出清脆聲響。

  薛振鍔回頭張望,只見那魔修周身熱氣蒸騰,臉面通紅,好似煮熟的螃蟹一般。

  又是啵的一聲,叮鈴鈴細微響動落在身旁,借著篝火光芒,薛振鍔仔細辨別,卻在地上尋到一根寸許長的血色短針。

  再看那魔修,鎖骨間有血跡溢出,將單衣染得一片殷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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