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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門當(dāng)世

第六章 難念的經(jīng)

道門當(dāng)世 葫蘆不是瓢 3164 2022-10-04 20:31:29

  第六章難念的經(jīng)

  道韻,和經(jīng)誦讀,說的形象一些,極其類似詞牌、曲牌。紫霄宮先輩道人源自五湖四海,這道韻自然就雜亂了一些。

  比如早課誦讀《玄天寶誥》,用的是澄清韻。旁的經(jīng)文有的用廣府韻,也有用廣成韻的,近來更是融合而成,形成了一種獨(dú)特的武當(dāng)韻。

  每三日一早課,道人們匯聚紫霄殿中,鼓樂相襯之下和道韻而誦經(jīng)。

  薛鍔心中暗自吐槽,學(xué)個道還得先學(xué)怎么唱歌,真是稀奇。

  劉振英盤桓一陣,眼見諸事停當(dāng),便起身告辭,只說晚間再來探望。

  薛鍔起身相送,轉(zhuǎn)眼房中便只剩下他獨(dú)自一人。斗室昏暗,火盆中的炭火蓽叭作響,將內(nèi)室染得一片昏黃。

  薛鍔好一會兒才感受到暖意,這才將大氅解開。他探手烤了片刻火,待徹底暖和過來,旋即感覺到了無聊。室內(nèi)陳列簡單,不過一床、一柜、一桌二凳。

  他拾掇了片刻,將包裹中的衣物疊放進(jìn)柜子里,旋即從箱籠里找了本雜書靠坐床頭翻看。

  一本雜書看完,也不見身上有何異象,薛鍔頓時大失所望。暗自嗤笑,想來昨夜那灰蛇不過是場奇異夢境罷了。

  日到中天,外間腳步聲漸近,門扉扣響,有人道:“小道長可在?小的趙四,來給小道長送餐。”

  薛鍔放下雜書,起身到了一聲:“請進(jìn)。”

  便見門扉推開,伴著冷風(fēng)進(jìn)來個手提食盒的人。那人中等身量,面容尋常,未曾開口人先笑:“小道長莫怪,都廚言小道長身有惡疾,日常飲食與尋常不同,需得另起爐灶,是以遲了一些,還請小道長莫怪?!?p>  薛鍔穿越前四十余年閱歷,搭眼便看出此人八面玲瓏、滑不留手??创巳搜b束只是尋常百姓,他心中納悶,這紫霄宮怎地役使尋常百姓?莫非是周遭服役之人?

  薛鍔當(dāng)即起身道:“言重了,在下肺癰在身,實在是勞煩賢達(dá)?!?p>  “哎?可當(dāng)不起賢達(dá)之稱,小道長若不嫌棄,稱小人一聲趙四便可?!?p>  說話間,趙四放下食盒,打開開,從內(nèi)中取出碗碟,飯菜香氣頓時逸散而出。薛鍔瞥了一眼,一塊雜糧饅頭,面多雜糧少那種;一碗肉絲粥;另有一條蒸魚。

  他心中訝異:“這飯菜是都廚安排的?”

  趙四笑道:“聽聞是陳高功安排的?!?p>  陳德源安排的?這飯菜不見油星,偏偏全是高蛋白,正適合肺結(jié)核病人,這武當(dāng)紫霄宮果然有一套。

  禁不住心中好奇,薛鍔說了聲‘怠慢’,落座后迫不及待吃了一口。只覺少油少鹽,當(dāng)即眉頭微蹙,旋即又舒展開來。

  那趙四察言觀色,趕忙解釋道:“陳高功說,小道長這惡疾吃不得油鹽,都廚親自看著灶房大師傅烹制,可還合胃口?”

  薛鍔雖然對滋味極其不滿,可也知道這是為自己好,當(dāng)即含笑點頭:“正好不過,還請?zhí)嫖叶嘀x都廚?!?p>  薛鍔起身,袖子一抖,便有一枚金葉子落入手中,隨即不著一絲煙火氣的塞到趙四手中。

  趙四當(dāng)即眉開眼笑,樂得合不攏嘴:“誒唷,這……小道長快收回去,這可使不得?!?p>  薛鍔道:“日后少不得勞煩居士,不過是一點心意罷了,居士莫要推讓。”

  “這……哎,那就恭敬不如從命?”

  看薛鍔笑著滿含鼓勵,趙四當(dāng)即小心翼翼收入懷中。如今金貴銀賤,那金葉子約莫一兩重,可兌八兩雪花銀。

  八兩銀子是什么概念?

  大郕不是大明,自然也就沒有鄭和下西洋。算算西歷,這會兒應(yīng)該是十五世紀(jì)中期。西方尚且沒開始地理大發(fā)現(xiàn),自然也就不會有美洲白銀流入。

  所以刻下一貫銅錢可換不了一兩白銀,大概要一千兩百銅錢才能兌換一兩白銀。

  而此時的物價,一斗糙米五十文,豬肉一斤八文,牛肉一斤十五文,雞肉一斤五文。

  江南五口之家,一年有二十兩銀子便能豐衣足食。

  單以米價計算,一斤米四文錢,一兩銀子能買三百斤,折算下來約等于后世的一千塊。

  送一趟餐得了八千塊小費(fèi),別說是沒什么見識的趙四了,估計后世的外賣小哥都得樂瘋了。

  薛鍔心中疑惑頗多,見趙四收了金葉子,當(dāng)即道:“居士可還有要事?若無事不妨等等,也省得過會再來取餐盒。”

  “小的無事,那便叨擾了?!?p>  薛鍔讓其落座,便自顧自的坐在桌旁吃將起來。少油少鹽的病號餐自然難吃至極,他一邊耐著性子吃,一邊與那趙四攀談,轉(zhuǎn)移對食物的注意力。

  “居士是何方人士?”

  “小的本是洛陽人,三年前隨好友到了這武當(dāng)山?!?p>  “哦?”不是本地人,那就不是尋常勞役了。“居士居此三年,想來對宮中頗為熟稔?!?p>  那趙四笑道:“嘿,旁的不敢說,這紫霄宮中,除了后山修行之地,便沒有小的不知道的。”

  “居士日??梢苁??”

  趙四眉飛色舞,頗為得意道:“小的三月前才晉升飯頭。”

  “原來如此,恭喜居士。”

  薛鍔蓄意恭維之下,那趙四很快就飄飄然,有的沒的一通說,倒是讓薛鍔摸清了底細(xì)。

  這趙四三年前來紫霄宮寄居,便成了客寮中一居士。他家中貧寒,身上自然沒什么錢,又一心向道,就成了火工居士。

  頭一年先掃圊(廁所),又送水;第二年澆了一年菜園子;今年傍上了都廚,這才越眾而出,成了飯頭。

  飯頭,字如其名,就是管放飯的。紫霄宮十方堂內(nèi)設(shè)三都五主十八頭,三都是都管、都講、都廚;五主是堂主、殿主、經(jīng)主、化主、靜主;十八頭乃是庫頭、莊頭、堂頭、鐘頭、鼓頭、門頭、茶頭、水頭、火頭、飯頭、菜頭、倉頭、磨頭、碾頭、園頭、圊頭、槽頭、凈頭。

  趙四言及這紫霄宮中火工居士不下百人,比正式的道士還要多,此人短短三年就能混成飯頭,足見其八面玲瓏……起碼馬屁功夫很有功底。

  “真是失敬失敬,小道日后還要多多仰仗趙居士?!?p>  趙四面有得色,卻起身避禮,笑道:“小道長莫要捉弄小的,小道長出身顯赫,又有陳高功照拂,哪里要仰仗小的?倒是小的日后要仰仗小道長良多?!?p>  二人一通商業(yè)互吹,倒是薛鍔城府更深一些,恭維起來不著痕跡。那趙四倒有些小人得志之意。

  餐罷,趙四收了食盒,樂呵呵告辭而出。待出了門,還未曾走到灶房,趙四便悚然而驚。

  此番趙四是受都主之命過來探底,哪里想到方才言語一番,什么底都沒探出來,自己反倒說了個底掉。

  剛進(jìn)灶房,都廚便晃身而出:“趙四,那按察使之子如何?”

  趙四謙恭一揖到底:“都主,此人雖年幼,卻心思剔透,只怕不是個好糊弄的主?!?p>  “哦?怎么講?”

  “小的與之攀談,其人談吐不俗,的確是大家公子哥做派,卻又謙和有禮,極擅奉承。小的禁不住夸,一時間飄飄然,結(jié)果只顧著自吹自擂,反倒讓那小童子給摸了底?!?p>  一番話說完,趙四越說腦袋越底,只覺得臊得慌。原以為此去不過探囊取物,哪里想到終日打雁,叫雁給啄了眼?那小童子不過十一二歲年紀(jì),怎地心思如此之多?

  都廚略略皺眉出神,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過了須臾,趙四低聲問道:“小的愧對都主……不然晚間小的再去探一探?”

  都廚搖頭:“算了,既然那童子心思剔透,那便不能讓其察覺。我換旁人去試探吧。”

  “小的慚愧?!?p>  ………………………………

  卻說薛鍔在房中宅了一下午,晚間送飯的還是趙四。只是這回趙四行色匆匆,放下食盒便推說還有要務(wù),旋即匆匆離去。

  薛鍔心中納悶,只覺得趙四神色不自然,看向自己的目光頗為幽怨,卻思慮半晌也鬧不清楚這貨是什么心思。

  他這一晚獨(dú)自安歇,自然是一夜無事。待到第二日,還未及天明,因著睡得早,晨鼓一響薛鍔便醒了。

  未及起身,劉振英便來造訪。

  “師弟可曾醒了?”

  “師兄稍待!”

  薛鍔爬起來快速穿戴整齊,趕忙下地點了油燈,隨即開了門。

  “師兄怎地來的如此早?莫非是來傳經(jīng)?”

  劉振英溫和笑著糾正:“是給師弟來講經(jīng),不是傳經(jīng)?!?p>  一字之差,千差萬別。講是講,傳是傳。傳經(jīng)除了講述經(jīng)文,還得解釋其中要害。傳經(jīng)那是經(jīng)主的職責(zé),劉振英入山不過數(shù)載,自然沒這個資格。

  劉振英手中拿著一卷經(jīng)文,二人進(jìn)到內(nèi)室,落座之后便開始講經(jīng)。這經(jīng)文不長,乃是玄天寶誥。

  也不知是托了原主的福還是怎地,薛鍔如今耳聰目明,劉振英不過讀了三遍,薛鍔便能倒背如流。

  惹得劉振英贊嘆道:“無怪陳師伯說師弟有天人之姿,誦讀三遍便能倒背如流,師弟果然天資過人?!鳖D了頓,又道:“師弟既已能背誦,那我便教你澄清韻?!?p>  劉振英開始教薛鍔唱《玄天寶誥》,劉振英唱一句,停下等薛鍔復(fù)唱一句。

  薛鍔第一句出口,劉振英就開始微微蹙眉,待三句一過,這位溫和的劉師兄已然捏著眉心頭大如斗。

  “師弟還真是……語出驚人啊,只怕師弟日后是不通音律了?!?p>  薛鍔同樣驚愕,好家伙,他穿越前可是公司年會最佳歌手,怎地穿越一場就成了五音不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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