戲班唱的是《長生殿》,演楊貴妃的是戲班的當家花旦,喬梅蘭。
“海島冰輪初轉(zhuǎn)騰,見玉兔,玉兔又早東升,那冰輪離海島,乾坤分外明?!蹦且桓弊響B(tài),真可謂顛倒眾生,只覺得別有天地非人間。
鐘丹沒有看戲,眼前的郎中在給薛蟠看病。
狗兒來到他的身邊道:“太子不見了?!?
鐘丹臉色一變,把他拉到一邊:“誰是太子?”
“那天您忘了嗎?我出去安葬月見,之后碰到那兩個人,有一個就是太子?!?
“??!”鐘丹不免叫出了聲。
郎中抬頭看了他一眼,很不愉快。
鐘丹走到門外,看著狗兒說道:“你看到了什么?”
太子來這里,狗兒的目光肯定放在他的身上。
“我,我看到那薛蟠剛剛打了太子一巴掌?!?
鐘丹的腿差點都軟了。聽得外面的絲竹聲響起,一聲念白傳到他的耳中:“下官楊國忠,乃西宮貴妃之兄。官居右相,秩晉司空。分日月之光華,掌風雷之號令...”青鳥急急忙忙要走。
鐘丹問青鳥道:“老太太有什么吩咐?’”
“不是說這昏死一個人嗎?老太太讓我去請如去庵的師父來?!?
鐘丹皺眉細想,這倒是一個好辦法。
就跟精神病院能逃避死刑一樣,讓道士看病有時候比郎中管用,前提是薛蟠現(xiàn)在是在裝病。
鐘丹回到房間,問郎中道:“大夫,什么情況?”
“想是受了驚嚇,有離魂之癥,經(jīng)脈不穩(wěn),或許...”看著那郎中支支吾吾的樣子,鐘丹給了他一份錢,打發(fā)他走了。
看著躺在床上的薛蟠,鐘丹心里感慨:薛寶釵啊,薛寶釵,你的命真是不好。
......
薛府。
薛姨媽聽到薛寶釵在房間里面哭,自己也在房間里面哭。
夏金桂看薛寶釵哭成了個淚人,不免也心中有愧疚,撫著她道:“妹子,這事業(yè)賴我,那天鐘丹他托我給你捎帶一封信,我那時候打麻將,忘記了時辰,回來時,又說你在睡覺,不忍心打攪你一來二去,便把這事情忘了?!闭f著把鐘丹的那封信拿出來。
薛寶釵看了,卻愈發(fā)傷心了:“我卻回不去了?!彼荒芙忉岀姷さ牟谎裕置髟缫呀?jīng)說明了原因,跟史湘云的婚事是他忘父定的,來得突然。
原來那日的謎底是,不得其時。
看著眼前那日謄抄的梅花詩,薛寶釵撕個粉碎,一股腦扔到火盆里面。
如果早點知道,她不會如此。
但已經(jīng)如此。
她反而不哭了,夏金桂看薛寶釵這個樣子,稍微安了下心。
就聽下人火急火燎報道:“奶奶事情不好了,老爺在鐘家好像是不中用了?!?
“啊,什么情況?你細說來?!毖氣O道。
“小姐,老爺領(lǐng)著我們?nèi)ョ娂乙f法,不料卻在哪兒,看到了那日審定馮家案子的賈雨村,老爺聽到那賈雨村說出往日的事情,當即就不中用了?!?
“哎呀!”夏金桂聽到這個哭得昏天黑地了。
薛寶釵面對這樣的事情倒沒有慌張,打她爹死了以后,這個家就是她在拿主意。
回來了,都回來了,原還哭著鶯兒看到薛寶釵眼里的神采,知道往日那個處變不驚的人又回來了。
鶯兒問:“小姐要去哪兒?”
薛寶釵的聲音就像鐘聲一樣的清楚:“去鐘家拿人?!?
“好嘞,我這就安排車馬?!?
薛寶釵卻說了一句:“且慢?!?
“怎么了,小姐?”
“拿銅鏡來?!蹦樕系臍垔y讓她不滿。
......
臺上一折戲已經(jīng)唱完,賈寶玉嘆道:“好一個國色天香的楊貴妃。”
賈鏈知道這樣的女子,自己絕對是花不起這錢的,因此也就過過眼癮。
那些公子王孫一個個爭著往臺上送禮物。
扮演楊貴妃的喬梅蘭收禮物收到手軟,這個給玉,那個滴金,一個晚上恐怕得收個幾千兩。
粉絲經(jīng)濟啊。
那如去庵的師傅已經(jīng)來了,道法無邊,那邊鐘丹也就不操心了,來這里看看情況。
賈寶玉看到鐘丹來了道:“如此美人,鐘兄何不做首詩?”
賈鏈聽了,笑道:“寶玉你真?zhèn)€糊涂,納蘭容若在這,你讓丹兄弟他怎么作詩?”
鐘丹看賈鏈手指的方向,原來他就是納蘭容若。
看著就很瀟灑,一副詩人的模樣,特別是當他看舞臺上那位喬梅蘭時他的那種眼神,滿眼的詩情畫意。
果然寶玉一番話下來,就有人起哄架秧子讓納蘭容若作詩。
鐘丹抬頭看著天空,雙日的現(xiàn)象已經(jīng)不知不覺消失了,他心里在構(gòu)思社論:《天下惡乎定?定于一?!?
鐘丹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沒聽到納蘭容若七步成詩的風采,以及眾人的吹捧。
熱鬧是他們的,鐘丹什么都沒有。
然后一件奇事發(fā)生了,俗稱天狗吃日,一天之內(nèi)竟然雙日和日食現(xiàn)象一起涌現(xiàn),天突然黑了。
舞臺上那些人手卻快,點起燈來,瑩白的燈照著那喬梅蘭,真真像一個白玉無瑕的可人兒。
那納蘭容若跟著喬梅蘭站在一起,好像是《西廂記》里面的張生和崔鶯鶯,好一對才子佳人。
納蘭容肉看鐘丹一副癡呆癡迷,卻不是在看喬梅蘭,問道:“新郎今兒怎么了?”
賈寶玉看鐘丹現(xiàn)在的樣子覺得他有點像惜春,卻見鐘丹兩只眼睛通紅,隱隱似有淚滴。
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語淚先流。
鐘丹是看不得這樣的場景,默默無言而走。
一樣的庭院,今兒的風格外的冷。
天黑了,鐘丹看薛寶釵好像出現(xiàn)在他的面前,好像夢境一般迷離,他唱道:“秋風清,秋月明,落葉聚還散,寒鴉棲復驚。相思相見知何日?此時此夜難為情!入我相思門,知我相思苦。長相思兮長相憶,短相思兮無窮極。早知如此絆人心,何如當初莫相識?!?
這是李白的《秋風詞》,鐘丹唱的是戴荃的版本,不過剛唱完,李協(xié)就傳來了一個消息:奔馬車行被封了。
鐘丹去問明原因,回來以后,天已經(jīng)晴了,一切都無比清楚,分明沒有。
原來一場夢。
他不知道薛寶釵是真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