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調(diào)動情緒

　　講戲是件很辛苦的事。

　　以前在片場看熱鬧的時候，看見導(dǎo)演著急上火、演員一臉無辜的樣子，葉梁經(jīng)常在一旁樂得不行。

　　“看，導(dǎo)演又急了?！?p>　　現(xiàn)在輪到自己了。

　　他終于明白，為啥以前那個武漢籍的動作指導(dǎo)，嘴邊會掛著那句口頭禪：

　　“造業(yè)啊～”

　　確實挺遭罪的。

　　就這么幾句臺詞，他前前后后講了七八遍，甚至到最后親自上陣，用自己拙劣的演技示范了一遍，還是一點兒用沒有。

　　只要話從黃姐嘴里說出來，要么太平淡，要么太做作。

　　總之，味兒不對。

　　不過片場好像只有葉梁一個人在著急。

　　方澄和張大爺在旁邊嗑瓜子磕的很歡，“咔嚓~咔嚓~”的聲音，就好像葉梁耐心消耗殆盡的倒計時。

　　黃姐臉上也很淡定。

　　淡定到讓葉梁覺得她在擺爛。

　　一副“你說啥就是啥，但是我做不到你可別怪我”的樣子。

　　這就是調(diào)教素人演員的難處，他們總以為凡事聽導(dǎo)演的就行了。

　　但是現(xiàn)在看來，光這樣教，不行啊。

　　只能下猛藥了。

　　在葉梁學(xué)過的理論里，遇到這種“演員無法完全理解某種情緒”的時候，最好的辦法，就是為她量身定做一套方案，激起她的情緒。

　　不夠驚訝？那就告訴她被開除了……

　　不夠恐懼？那就找個人扮詭嚇她……

　　那么到底什么，能讓一個中年富婆煩躁呢？

　　年齡？容貌？還是愛情？

　　大家才認識一天，了解的不夠深入，對方的喜好自己根本不知道。

　　沒法對癥下藥啊。

　　這時候，那個一直安安靜靜坐在角落里的小姑娘，引起了他的注意。

　　這個叫汪小柔的小姑娘，好像是黃姐的親侄女？

　　那她應(yīng)該知道。

　　“大家先休息五分鐘，等下繼續(xù)。那個，小柔姑娘是吧，你跟我過來下。”

　　“我？”汪小柔難以置信的指了指自己。

　　“嗯嗯，耽誤你兩分鐘。”

　　汪小柔聞言站了起來，跟著葉梁走了出去。

　　“葉導(dǎo)，這是有什么新創(chuàng)意了嗎？”張大爺在葉梁出門后，用胳膊肘頂了頂方澄，問道。

　　方澄拍了拍身上的瓜子殼，一臉輕松的說道：“可能是一見鐘情了，準備告白。剛才那姑娘一進門，老葉就直勾勾地盯著人家看，把別人臉都看紅了。”

　　“?。俊?p>　　張大爺和黃姐幾乎同時叫出聲。

　　“真的假的？”張大爺很好奇。

　　“不會吧？”黃姐有些不敢相信。

　　“真的，葉梁他剛進高中、新生軍訓(xùn)的時候就跟一個女生告白過，他已經(jīng)不是第一次了，很熟練的。黃姐，你應(yīng)該不會反對吧……”

　　方澄喝了口水，開始聊起他好兄弟的八卦。

　　“我反對啥，我又不是她親媽……”

　　…………

　　門外，葉梁突然感覺鼻子有些發(fā)癢，想打噴嚏。不過汪小柔就在他面前，他強忍住了。

　　斟酌了一下用詞，他開口問道：

　　“小柔妹妹，黃姐，她是你姑媽，還是姨媽？”

　　“她……是我二媽?！?p>　　汪小柔低著頭，耳根通紅，聲音像蚊子一樣小，不過葉梁勉強還是聽清了她說的話。

　　二媽，也就是二伯母。

　　她二伯父都不在了，還能帶著這個侄女出來，看來關(guān)系應(yīng)該不錯。

　　“那你能告訴我，你二媽最煩什么嗎？”

　　“這個……我不知道?！?p>　　“不知道，還是不想告訴我呀。你也看到了，黃姐她沒法入戲，現(xiàn)在拍不下去了。我在想辦法?！?p>　　“??？”汪小柔抬頭看了一眼葉梁，剛好對上他熾熱的目光，立馬又低下頭，而且這次頭埋的更低了。

　　“她，最煩的……應(yīng)該是我表姐吧，我每次聽她和表姐打電話，都會吵起來?！?p>　　汪小柔的表姐，黃姐的女兒，也在燕京念大學(xué)。

　　家家有本難念的經(jīng)，看來“母女關(guān)系”是黃姐家的那本。

　　“那，你可以幫我個忙嗎？”

　　葉梁非常溫柔的問道。他感覺自己聲音如果大一點，眼前的姑娘可能會直接被嚇哭出來。

　　“你……你說?！?p>　　“等下你看我手勢，當(dāng)我給你一個‘上’的手勢的時候，不管我們在干嘛，你都要馬上站出來跟黃姐說，表姐來電話了，讓她馬上接電話?！?p>　　…………

　　“好了，繼續(xù)?！比~梁進門拍了拍手，示意大家集中下注意力。

　　“葉導(dǎo)，那我的臺詞……”黃姐有些猶豫。

　　“不用擔(dān)心，咱們先按流程拍一遍，之后再找問題?！?p>　　第六幕，第十七場，開拍：

　　……

　　黃姐飾演的葛玉麗擦了擦手，正要按劇本，回頭問李寶田的時候，突然身后傳來了汪小柔的聲音：

　　“二媽，表姐來電話了，她讓你馬上回電話?！?p>　　幾乎是下意識的，葛玉麗眉頭微皺。

　　前兩天不是剛打過電話要過錢嗎？怎么又來了？

　　但她馬上反應(yīng)過來，現(xiàn)在還在拍戲。

　　葉導(dǎo)，這時候你怎么又不喊“咔”了？

　　方澄好像也沒有停的意思。

　　看來真的就是按流程拍一遍，不論好壞，拍完再說。

　　那就接著拍吧。

　　黃姐強忍著心里的不痛快，又回到了葛玉麗的角色里。

　　……

　　“好，咔！”

　　葉梁話音剛落，黃姐立馬湊上來道歉：“葉導(dǎo)，剛才不好意思?！?p>　　說話的時候還白了一眼汪小柔，讓小姑娘嚇得退了半步。

　　這么兇的嘛……

　　葉梁趕緊出來解釋：“剛才的事，是我請小柔姑娘幫忙……你的反應(yīng)就是我想要的……”

　　“真的嗎？”

　　黃姐有些茫然的望向方澄，希望這個攝像師能給自己答案。

　　“真的，剛才黃姐你的表現(xiàn)很完美。中間愣的那一秒，我后期減掉就好了。”方澄沖她豎了個大拇指。

　　“那，我們今天收工了？”張大爺突然切入，說出了心里話。

　　葉梁有些無奈，大爺，你工資比我還高，怎么老想著下班呢。

　　“收工收工，葉導(dǎo)下午要去準備道具，咱們?nèi)S姐那里慶祝一下。”

　　方澄又把他的好兄弟賣了。

　　葉梁無奈的搖了搖頭。

　　“行吧，大家先去休息，我還有點事。黃姐，你應(yīng)該會針線活吧，明天還有幾個鏡頭，你抽空準備下?！?p>　　“方澄，你記得把內(nèi)存清一清，把最后那段存好，別讓我們的心血白費了。”

　　“知道了知道了，葉導(dǎo)，怎么跟個老媽子一樣?！?p>　　方澄揮了揮手，帶隊離開了“片場”。

　　葉梁簡單收拾了一下，又給馮叔付了場地費，走出院門，卻發(fā)現(xiàn)有人在等自己。

　　“誒，小柔，你怎么不去？”

　　“二媽她讓我等你，讓我陪著你。”

　　小姑娘說這話時滿臉通紅，有些害羞的抬頭瞄了葉梁一眼。

　　嗯？啥情況？

　　美人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