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飄零落櫻之夜
稍微晚些時候,在白天里非常顯眼的烏鴉逐漸在夜色的包裹下隱去身形,遲木悠也站在高級VIP的病房里,腦海里也是亂成一團漿糊。
按照原本的行程安排,自己此時此刻應該是在全東京最高的鉆石與花摩天輪里面,和心臟撲通撲通亂跳的少女依偎著坐下。
在這絕對不可能有第三人出現(xiàn)的117公尺的高空里,他會柔聲詢問女孩能不能看見遠遠的富士山,女孩當然不可能看得見,所以他就可以自然而然地攬過少女的肩膀給她指明方向。
這甜蜜到爆的場景絕對能讓全世界任何一個女性腦袋暈掉,好感度跟撒了金坷垃一樣蹭蹭蹭地往上漲。
然而現(xiàn)實卻是,他因為樂于助人幫人撿手機而卷入了一場不死不休的極道仇殺。
總覺得要是自己的人生要是一段小說的話,那這小說的作者一定在智力上需要他人的關(guān)懷——怎么就能寫出這么邏輯不通順的劇情?
可事已至此,再怎么埋怨也是無濟于事,目前最重要的就是保證鷹宮千鶴千萬別死,如果沒有把她對自己的好感拉到一百也就是“愛”這個階段,系統(tǒng)會判定自己任務失敗,到時候一樣會被抹殺。
“不一樣的人生有使用限制,用過一次后必須等待一周才能繼續(xù)使用,所以我不能太依賴這個。”
遲木悠也已經(jīng)打定了主意,既然已經(jīng)摻和到這檔子事里面,并且極有可能下半輩子都脫不開身,那么就必須盡早讓自己變強。
桐生一馬和八神隆之都只是個開始,因為就算是這么強的兩個男人在熱武器面前同樣也要吃癟,只有達到地表最自由的男人那個級別,才敢說自己絕對安全。
遲木悠也在腦海中胡思亂想的當口,他忽然聽到病房外面的走廊里傳來了一陣陣急促的腳步聲。
不過在最開始的緊張后,他馬上就釋然下來,自己帶著鷹宮千鶴一路潛行過來絕對不可能有其他人發(fā)現(xiàn),而既然鷹宮千鶴選擇了這家私人醫(yī)院,就說明這里的人絕對值得信賴。
因此,能在這時候來到這里的,只能是得知了內(nèi)幕消息的“自己人”。
簡短而有力的敲門,得到遲木悠也的同意后,外面的人畢恭畢敬地進來,與之前見到的截殺自己的人相似,進來的大部分人都是西裝革履的暴徒,不過他們雖然神色肅穆又緊張,但在看到遲木悠也的瞬間,他們的眼神還是難以控制的變得曖昧起來。
大約就是“大小姐果然也到這個年齡了啊”之類的感慨。
以及“大小姐居然是好這一口的嗎”之類的驚訝。
只有為首的那名干部對遲木悠也的存在不為所動,那人戴著一副駭怖的面具,慘白的面容加上黢黑的牙齒,看上去就像是深夜里站在無人街頭來索命的惡鬼。
雖然她本身做的事情和惡鬼并沒有太大的區(qū)別就是了。
仔細確認鷹宮千鶴的身體情況并無大礙后,這名惡鬼女干部直接來到了遲木悠也身旁,隔著凄厲的鬼面他看不清對方的表情,只是她隨身佩戴的太刀在腰間晃來晃去莫名讓遲木悠也很是不安。
那打刀的刀鞘還在往下滴著血。
“初次見面,我是櫻,少家主的貼身保鏢?!弊苑Q是櫻的女性面朝遲木悠也微微鞠躬,她的語氣淡漠不帶任何溫度,會讓人想起與櫻花一樣凋零飄落的雪。
“事情很緊急,就容許我失禮了。”
櫻站直身子,以平視的視線鄭重看向遲木悠也,“您和少家主究竟到哪一步了?”
“是這里?”她指了指自己嘴唇的位置。
“還是這里?”櫻左手手指比出一個圓圈,右手食指以一個很不體面的方式配合。
遲木悠也:“......”
“我知道這聽起來很可笑,也很難以啟齒,但請恕我無禮請您務必給我一個交代?!?p> 櫻的聲音愈發(fā)嚴肅,昂首挺胸氣勢也愈發(fā)昂揚,“少家主傷重的消息已經(jīng)傳開,越川組中的五名奉行有三名已經(jīng)公開掀起了組內(nèi)戰(zhàn)爭,現(xiàn)在在場的所有男人包括我在內(nèi)都必須要前去平叛?!?p> 遲木悠也明白對方為何如此莊嚴肅穆了,如果這是豪杰并起的戰(zhàn)國時代,那么他們就是要去一絕勝負的武士,臨行前家主需要賜予他們決意令他們忘卻生死。
“如果您和少家主只是到了親吻這個層次,那么恕我直言只是這種玩玩的程度我絕無法放心于您,少家主這里必定要留下部分人?!?p> “但如果您已經(jīng)是少家主的男人,與她有了切膚之親,那么我相信您一定是少家主在這全世界最信任的男人,將她放在您身邊毫無問題,我們必將舍生忘死為您二人而戰(zhàn)。”
櫻身后的西裝暴徒們齊齊呵聲,他們從最底層開始就受到老少家主的恩義照顧,現(xiàn)如今越川組真的到了危急存亡的時候,他們也必定會如同櫻所說的那樣為幸存的少家主效死。
面對著櫻和男人們近乎半威脅的逼問,遲木悠也的心思卻慢慢沉靜了下來,種種煩雜無聊的思緒被他拋卻在了腦后。
不知怎的,病房的窗戶被漸漸強盛起來的風勢掀開,外面淅淅瀝瀝下起了四月間浸骨的寒雨,籠罩在全世界最大城市圈上方的濃厚云層上面偶爾閃過狂亂畸形的閃電。
狂雷猛然落下,似乎是擊中了電站,醫(yī)院里電壓不穩(wěn)燈光頓時斷斷續(xù)續(xù)。
光線明滅,強風吹拂起遲木悠也的發(fā)絲,隱隱間他居然有了某種難以言說的威儀。
“我明白了?!?p> 相當出乎櫻的預料,這個從一見面開始她就有些輕視的男子高中生,開口說話的聲音居然異常沉著并且氣息綿長,絕不像是憑借著容貌獲得少家主青睞的嬌弱男性。
一時之間,經(jīng)歷漫長群龍無首的混亂后,櫻居然從這個男孩的口中得到了片刻安寧——
就仿佛,他才是那個要談笑間要帶領(lǐng)他們一往無前的大名。
“我是鷹宮千鶴的愛人,亦是鷹宮家的男人,既然現(xiàn)在千鶴無法下令,就請容許我冒昧僭越一次?!?p> “還請諸位奮勇,我和千鶴的性命全仰仗諸位拼命!”
話語一出,明明因為局勢太過崩盤而有些悲觀的男人們竟然一時振奮,他們并不怕死,只是害怕自己的死亡毫無價值,但既然現(xiàn)在有人親眼目睹過他們的忠心,那么接下來無論局勢再壞也無所謂。
鬼面女性認真頷首,而后稍稍后退兩步,西裝暴徒們會意,紛紛退出病房。
“我等自會努力行事,但您既然身為鷹宮家的男人,還請繼續(xù)打磨自身,光憑俊朗的外表只不過是無用的花瓶,想要讓所有人對您男主人的身份心悅誠服,還請至少掌握一門武藝?!?p> “鷹宮家沒有不會劍道的男人?!?p> 留下最后一句囑托后,櫻也默默退出了房間,接下來他們將按照計劃奔赴各個幫派的地盤,配合東京的警方一起讓已經(jīng)完全喪失理智的極道重新學會,什么是本家的規(guī)矩。
所有人都視死如歸,哪怕是醫(yī)院里的醫(yī)護都跟隨著離去。
直到那一陣匆匆趕來的腳步聲又匆匆離去后許久,遲木悠也終于如釋重負,同時心底也對影視劇里的演員多了幾分欽佩。
人生如戲,全靠演技,在剛剛短短的幾分鐘的快問快答里,遲木悠也幾乎在腦子里把過去看過的大河劇劇情全都過了一遍,什么關(guān)原之戰(zhàn),什么桶狹間,什么聞名天下的赤備,什么悲情英雄真田幸村。
不然他還真不能說出味兒那么沖的話。
因為理智要求他必須在這個時候說謊,如果因為自己誠實告知而導致前線人手不足,從而輸?shù)粢粓龈淖儤O道格局的戰(zhàn)爭,那唇亡齒寒自己也絕對逃脫不了。
不過讓人頭疼麻煩的事情又多了一件,那就是鷹宮千鶴和自己在眾人眼中幾乎是坐實了情侶關(guān)系,遲木悠也真不知道等到對方醒來后自己要怎么解釋。
“做得不錯。”
遲木悠也連忙看向病床,原來鷹宮千鶴早就恢復了意識。
“你別亂動!”不是場面話,是的的確確情真意切的關(guān)心,畢竟她傷口要是惡化了自己也得跟著賠命。
把千鶴重新摁了回去,悠也就近找了個位置坐下。
鷹宮千鶴似乎是體力尚未恢復,每說一個字都極其艱苦,所以在開口贊揚過一次后就閉口不談。
而遲木悠也以前最多也就處理過女生生理期這種級別的麻煩,但顯然目前的情況鷹宮千鶴也并不需要一杯溫熱的紅糖水......
所以一時間里,在外人眼里已經(jīng)是做過的熱戀情侶竟然尷尬地陷入了沉默。
“你救了越川組?!绷季煤笕匀皇锹晕⒒謴土梭w力的千鶴打破沉默,“剛剛櫻靠近我的時候,我害怕了,因為我清楚她要問我什么問題,但我沒有勇氣把這里僅剩的力量全部壓上,盡管我知道這是最佳的選擇。”
少女平靜地訴說,遲木悠也這時候才注意到千鶴實在是美麗得過分。睫毛細長眸子明亮,美好得就像是雕刻家手中一旦完成就要封刀的杰作,肌膚乳白光滑得如同被打磨過的大理石。哪怕之前已經(jīng)上手體驗過,但平躺在病床上才能看清她的體態(tài)究竟有多么纖細修長。
如果不是此時她的面容是在太過沒有血色,她還能再光彩動人幾分。
“謝謝。”
“盡管你的流氓行徑我還是無法原諒,但至少我不會因此要你的命?!?p> “那...謝謝?”
“不用謝。”
遲木悠也不知道該如何應答了,他只是單純地客氣一下,沒想到鷹宮千鶴居然是認真的。
也就是說如果自己在剛剛沒替她有把賭注全部壓上,她還真有可能一槍崩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