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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月如故

第四十二章 暗殺

明月如故 莫離Ari 3428 2022-12-14 20:00:00

  蕭明月與陸九瑩拿著爰書來到太守府。

  因著十三州頗為動亂,李嬙便從舅父家回府,閉于閨中。她聽著女婢來報有位翁主被太守大人拒之門外,便曉得是陸九瑩。

  本就被困在府中哪里都不能走,李嬙起了看熱鬧的心思,便去門前一探。

  蕭明月正遞著帖子與門仆再三懇求,李嬙開了半扇門現(xiàn)身出來,她頗為幸災(zāi)樂禍地笑道:“沒想到吧,你也有求來我家的一日?!?p>  陸九瑩就站在旁側(cè),與李嬙微微行禮,但后者不予理會。

  “聽聞你家闌出財物還反抗拒捕,真是好大的膽子。”李嬙于青階之上俯視二人,“所謂絕配,不正是罪人配惡人,好一出姐妹情深呢。”

  蕭明月回道:“李娘子不必如此,今日我們是來求教太守大人,不是同你吵架的。”

  “你當(dāng)我是同你吵架呢?我這是瞧不起你,看不出來嗎?”

  蕭明月冷著眸,平靜說道:“看出來了,只是你如何對我沒有關(guān)系,這般對翁主可就無禮了,你們好歹也是同窗?!?p>  李嬙看了眼陸九瑩說:“我與她已經(jīng)不是同窗?!?p>  李嬙對陸九瑩的敵意十分明顯,后者也不知為何,只是當(dāng)妹妹年紀(jì)小頗為調(diào)皮。本來蕭明月已經(jīng)有所忍讓,李嬙見狀索性下了臺階,走到二人跟前。

  “陸九瑩,虧我阿父還教過你,蕭明月不過是區(qū)區(qū)庶民,你為她這般能討到什么好?只會害得自己一身污名還要連累太守府。”

  陸九瑩說:“嬙妹妹,此事復(fù)雜,你不知為好。”

  “有何復(fù)雜?現(xiàn)在憉城誰不知道蕭明月一家通敵賣國,她真的以為靠著你便能免逃一死了?”李嬙轉(zhuǎn)頭又看向蕭明月,一字一句說道,“我阿父的門生說了,你跑不掉的?!?p>  蕭明月與陸九瑩對視一眼,皆未開口。

  李嬙頗為倨傲地抬了抬頭:“我阿父的門生還說,宋家想活命只有一條路,除非去長安?!闭f到此處,她突然驚覺多言,于是立馬改口,“去長安死得更快!”

  聽了李嬙的話,原本陸九瑩心中三分把握轉(zhuǎn)為六分。

  李太守定是與門生商討過宋家一案的轉(zhuǎn)機(jī),但是他們并未有所行動。李嬙這般口無遮攔地說道,本想呵退二人,豈料蕭明月不入耳,甚至側(cè)過身不再理會。

  陸九瑩也撇過頭去。

  李嬙仿若一拳打在棉花上,她不被待見著實氣惱,于是又往蕭明月面前貼近,豈料后者陡然轉(zhuǎn)過身來胳膊用力一撞。李嬙腳跟不穩(wěn),故而仰天而坐。

  她瞪著一雙圓碌碌的眼睛,簡直不可置信:“敢,敢推我?”

  蕭明月都未發(fā)現(xiàn)人貼自己臉上來了,甚是無奈:“我若說不是故意的,你信嗎?”

  說著她彎腰去攙扶對方,李嬙卻反手拉住她的胳膊,欲將人拽下??衫顙杂秩绾文芟氲绞捗髟聦嵞司毼渲耍z毫不為所動。

  李嬙起了半邊身子,又狠狠摔下。

  她很是痛苦地捂住后腰,哭天喊地:“好痛!來人!把這個刁奴給我拿下!”

  莫名的一場爭斗就這般開始了。

  ***

  李太守出來的時候,正瞧見李嬙毫無禮節(jié)地撒潑。不過是十四五歲小娘子的取鬧,在太守的眼中簡直是大逆不道,朽木難雕。

  他厲聲教訓(xùn)李嬙:“我真是太過仁慈,才讓你在翁主面前如此無禮蠻橫,到你舅父家學(xué)了什么回來?學(xué)了一身胡攪蠻纏,不分是非!”

  李嬙心中委屈,她就是憂心阿父被此案所累,所以才想攆走她們。但親人當(dāng)著外人的面這般數(shù)落批判自己,小娘子的薄面頓覺火辣辣的。

  她忍不住辯解:“我去舅父家又不是做學(xué)問,女兒是去養(yǎng)身體的……”說罷紅著眼睛看向陸九瑩,“我先頭那般努力在崔夫子家讀書,可阿父總說我不如翁主,我哪里不如了?陸九瑩學(xué)那么多詩書禮節(jié)又有何用,她家還不是起兵謀反,淪為罪人!”

  李太守聞言氣到顫抖,猛然揮袖:“你當(dāng)真是無知愚蠢,立刻向翁主賠禮!”

  陸九瑩連忙勸說:“無妨,無妨。嬙妹妹回家去吧。”

  “你又裝什么好人!”李嬙抹著眼淚倒真一副可憐相,“既然我阿父喜歡你這樣的女兒,干脆給你讓位置好了,我回舅父家!”

  “你……”李太守著實被氣狠了,揚(yáng)手就要教訓(xùn)李嬙,蕭明月更快一步上前攔住,將李嬙推開,那個巴掌落在了蕭明月的肩上。

  好一個嚴(yán)父,下手真是疼的。

  李嬙被嚇得猛地吸了口冷氣,邊哭邊打嗝,許是覺得太丟人,不再與其爭論忙不迭地跑回府內(nèi)。短暫的厲父訓(xùn)女就此收尾,徒留幾人對視尷尬。

  終是李太守向陸九瑩作了一揖,說道:“翁主恕罪,小女實在猖狂?!?p>  陸九瑩回禮,輕聲說道:“李嬙敢言聰慧,我十四五歲的時候并不如她?!?p>  李太守長長一嘆,看著陸九瑩與蕭明月半晌,終是說了句:“二位請入府?!?p>  ***

  蕭明月就此將爰書所出疑問告知李太守。

  這也印證了李太守心中所想,他沉聲說道:“但是長安已為此案定論,我們又能如何?再者,九瑩你應(yīng)當(dāng)清楚,孝帝此番對于十三州的用意,究竟是為何?!?p>  陸九瑩跽坐于案,端正雙肩,微微頷首后說道:“我喚大人一聲夫子,夫子曾教授《陳政事疏》時,我記得開篇所言,‘夫抱火厝之積薪之下而寢其上,火未及燃,因謂之安,方今之勢,何以異此?’,夫子那時問我,若是有朝一日所遇不平之事,是知而不言保全性命還是勇于直諫赤心報國?!?p>  李太守回道:“我還問你,若以翁主之身份何解,庶民之身份又如何?!?p>  “我為翁主時定當(dāng)謹(jǐn)記仁義之心,以庶民先,解庶民苦。我若為庶民,要以天子為尊,憂天子之事,勤天子之難?!?p>  陸九瑩眉眼清淺,神態(tài)敬畏:“不管我是何種身份,天子與百姓在我的心里一樣重要。百姓的苦受累于天子,那天子的苦來自何處,來自百姓?!?p>  李太守與靜坐的蕭明月,皆有片刻沉默。

  陸九瑩又說:“孝帝提防各州勢力,情有可原。天下之大,廟堂之高,我以為帝王英勇神威,如欲平治天下心中自有衡量,所以今日,我想請問夫子同樣的問題,夫子該如何抉擇?”

  蕭明月看向李太守,大人身著玄衣,一臉肅穆之色。

  終了,李太守說:“叔向曾問晏子,‘意孰為高行孰為厚’,晏子對‘愛民樂民’,萬不可刻民害民,天子如此,我們亦如此?!?p>  陸九瑩微微松懈,但還是提著氣,她說:“今日攜吾妹前來,確是懇求太守大人為宋氏陳情,爰書所疑可能阻攔不了御史中丞與廷尉左監(jiān),此案所解,系于長安。”

  “我非詔不能離開楚郡,所以……”李太守看著眼前兩位知其不可而為之的小娘子,他垂下眼眸,遂而抬起說道,“那我便上書諫言,哪怕棄了這身衣袍,也要為此案求得一解?!?p>  蕭明月聞言當(dāng)即起身,她跪在李太守跟前磕了響頭:“謝太守大人,無論結(jié)局如何,我都認(rèn)了?!?p>  陸九瑩微微將氣息斂去。

  ***

  郡太守秘密呈書,長安兩位大人雖不知曉但已預(yù)料。

  他們于桃夭館所說要等三日后再做處置,并非如此。

  御史中丞認(rèn)為行事應(yīng)當(dāng)快刀斬亂麻,拖得越久越容易出岔子,至于鎮(zhèn)北侯府,小侯爺若動,那么長明王與鎮(zhèn)北侯便可被孝帝拿捏罪處。他們在楚郡更能直接將人控制,立上一功。

  眼下宋飛鷹與夜奴押在縣衙,倒是給了他們可乘之機(jī)。

  自那晚桃夭館后,蔣承已為御史中丞的幕僚,他向御史中丞獻(xiàn)上一計,以宋氏二人越獄之罪,將其斬殺。御史中丞為此承諾,定會借助平陽張氏在都城的人脈和權(quán)勢,讓蔣承得到憉城縣縣令一職。

  是夜,宋飛鷹與夜奴被嚴(yán)密遮擋帶至城外,蔣承示意吏卒給二人松綁,正當(dāng)要上演一場逃脫斬殺的把戲時,周圍涌出了眾多盔甲罩身的護(hù)衛(wèi)軍。

  事態(tài)突變。

  蔣承認(rèn)出他們皆是鎮(zhèn)北侯府的人,當(dāng)即警覺一動,抽了刀劍殺了身后的吏卒,遂而朝現(xiàn)身而出的卿沉說道:“我衙小卒竟敢私放罪人,讓侯府見笑了。”

  卿沉看著蔣承面不改色,一氣呵成的動作后,他冷冷出聲:“是你傻,還是當(dāng)我傻?”

  蔣承神態(tài)自若,凝視對方:“敢問鎮(zhèn)北侯府埋兵潛伏在此,是窺探縣衙辦案,還是另有圖謀?”

  “蔣縣丞,你自以為是個聰明人,只不過你的聰明用在鎮(zhèn)北侯府這里,當(dāng)真愚蠢。”卿沉抬起手臂動動指尖,護(hù)衛(wèi)軍便上前拿人。

  蔣承被擒制住雙臂,索性將話挑明:“我是受長安大人之意辦案,小侯爺憑什么抓我?你們?nèi)绱蒜枘嫔弦?,是要反了嗎??p>  卿沉拔刀出鞘,指向蔣承:“再多嘴,我現(xiàn)在就殺了你?!?p>  ***

  鎮(zhèn)北侯府掌控縣衙,趙刺史要求李太守出兵鎮(zhèn)壓,并欲上書訴告小侯爺謀反。

  李太守確實是出兵了,連同長安兩位大人在內(nèi)的官驛也將其包圍。

  趙刺史怒問:“你是要同鎮(zhèn)北侯府一同反了嗎?”

  李太守倒是不慌不忙:“我為郡守本就應(yīng)當(dāng)制衡地方勢力,此舉為圣上之意。但長安兩位大人未得任何敕令,卻敢以下犯上冒犯鎮(zhèn)北侯府,我更應(yīng)該要做懲治?!?p>  “你……”

  李太守拱手說道:“刺史大人審時度勢,應(yīng)當(dāng)想得明白?!?p>  這場劍拔弩張的轉(zhuǎn)局中,當(dāng)事人蕭明月則另添了一把火。陸姩已出面與陸九瑩說清,并將蔣承所意悉數(shù)告知,蕭明月聽聞后索性從南市提了一把鐵鐮,沖動之下闖了官驛。

  在鎮(zhèn)北侯府、地方郡守、長安官者三方兵卒爭斗的戰(zhàn)況中,蕭明月將廷尉左監(jiān)的腿給打斷了。而后她受傷被捕,陸九瑩為此出府被金家徹底趕了出來。

  本是能一忍再忍地謀劃,宋飛鷹與夜奴也無礙,眾人不解蕭明月為何獨(dú)獨(dú)非要打斷廷尉左監(jiān)的腿。只是那時聽聞,她又是鞭打又是怒罵,一個未出閣的小娘子約莫把天下最難聽的話都說出來了。

  就在三方糾纏之時,有一道口諭從長安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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