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4章:她不是我的茶花女(二)
這兩本書都是法國文學,所以,向晚因為這個才選擇去法國留學?
或者她的男友劉航喜歡法國文學,她才喜歡?
一時之間,我生出了一股沖動,想要了解這個叫做劉航的男人,到底有什么樣的魅力,能夠獲得向晚的芳心。
于是,我拿著兩本書的書簽到前臺找到茶樓的老板。
老板是個年輕人,竟然是我們師大直系學長,畢業(yè)以后就留在大學城開設這間“茶言茶語”書店。
非常文藝范的東西。
因此不僅書店的休息區(qū),書籍鼓勵大家用書簽來創(chuàng)作,還設計一個留言區(qū),有很多情侶都在上面留言,然后用拍立得留下照片。
老板不認識向晚也不認識劉航。
但,他讓我去留言區(qū)域?qū)ふ摇?p> 我最終還是找到劉航跟向晚的合照了,是一個樣子普通卻很陽光的男生。
我愁苦之心稍得慰藉,因為僅僅是樣子而已,我比對方還稍微帥一點。
但那有什么用呢。
無非就是聊以自慰的阿Q精神而已。
但是,在“茶言茶語”的發(fā)現(xiàn),也讓我釋懷了,放下了對向晚的執(zhí)念。
其實,她只是在我生命之中出現(xiàn)短暫的兩個多月的時間而已。
卻幾乎改變了我的大半生。
我也不再執(zhí)著地去追尋向晚的腳步,也不再執(zhí)著去法國留學。
我拿出背包的鉛筆,想了想,又在書簽上“向晚,我比劉航更愛你。”
覺得很矯情,又給涂抹掉了。
這是人家的浪漫,與我何干?
最終我還是留在國內(nèi)跟隨著導師繼續(xù)讀博,但受到向晚的影響,我還是繼續(xù)研究比較文學,而且專攻法國文學。
心想著,未來有機會的話,應該會去一趟法國的高校游學或者當訪問學者。
至于未來生命之中,有沒有向晚的存在,已經(jīng)不重要了。
暑假到的時候,我再次返回農(nóng)場小學支教,現(xiàn)在越來越忙了,回來支教的時間越來越少了。
等這一屆孩子上中學以后,我估計也不會來了。
七月份,正是山茶花開得最熱烈的時候,漫山遍野的山茶花,千姿百態(tài),姹紫嫣紅,好看極了。
見到我回來,同學們都開心極,都紛紛拖著我上山采山茶花。
也就在這一天,我遇到了向晚。
三年了,這是我第一次見到向晚。
她似乎什么都沒有改變,藏青色的北面沖鋒衣黑色的牛仔褲卡其色的鴨舌帽以及馬丁靴,一樣的裝束,亦如當年初見的模樣,還是那么好看。
咔嚓!
向晚拿著單反,給我還有同學們照相。
我喉嚨蠕動,最終還是說不話來,向晚卻露出好看的笑靨,跟我打招呼:蘇一,好久不見,你還好嗎?
我本能回應:我很好。
卻露出一個比哭還要難看的笑容。
該死的,為什么明明已經(jīng)打算放棄了,她卻偏偏要出現(xiàn)呢?
于是,做出很輕松的樣子,問道:向晚,劉航呢,他沒有陪你過來嗎?
聽到這個熟悉的名字,向晚露出哀傷的神色,轉(zhuǎn)瞬即逝,又恢復了笑容,一臉開心地望著:“劉航,就在這里啊,我只要有空,都會過來這里看望他?!?p> 聽到這話,我滿臉恍然:“原來劉航是本地人啊,難怪你回來這里支教?!?p> 向晚說:“是的,他以前就在農(nóng)場小學讀書,所以我想過來他生活從小讀書的地方支教,想知道,他的童年時代生活的環(huán)境?!?p> 這一刻,我無比羨慕劉航。
他該有多么優(yōu)秀啊,才獲得向晚這么優(yōu)秀的女孩的青睞。
向晚來了,又走了,來去匆匆。
這一次,我已經(jīng)不再是三年自卑的自己,我鼓起勇氣跟問向晚的聯(lián)系方式。
也許是心有不甘,也許是一時沖動。
說不清楚道不明。
我給自己找了一個理由,“到時候,你們結(jié)婚了,可以叫上我?!?p> 我其實是在試探,他們結(jié)婚了沒有。
向晚再次露出溫暖的笑容:“好啊?!?p> 最后,她給我MSN,因為她還要返回法國,不使用國內(nèi)的QQ。
我其實想告訴她,我的近況,我也研究法國文學,未來也會去法國,可最終欲言又止,什么都沒說。
說了又有什么用呢。
人家有劉航。
向晚走了,似乎她從來沒有出現(xiàn)過一般。
然而,我也從她的口中得知,她來支教的原因,以及劉航的信息。
帶著好奇,我去詢問校長,劉航的具體情況。
然而,得到的情況,卻讓我震驚不已。
校長告訴我:“劉航三年前因為回來農(nóng)場的茶山寫生,遭遇山洪,意外去世了?!?p> 我終于知道自己提到劉航的時候,向晚轉(zhuǎn)瞬即逝的哀傷是怎么回事了。
而她說說的“劉航,就在這里啊,我只要有空,都會過來這里看望他?!笔鞘裁匆馑剂恕?p> 原來茶山就是劉航遇難的地方。
一想到這自己幼稚的試探,讓她跟劉航結(jié)婚的時候不要忘記給我請柬。
就覺得臉紅。
我似乎傷害到了向晚,雖然是在我無意之間的。
我有些愧疚,又有些竊喜。
劉航去世了,那么我跟向晚是不是還有可能呢?
這個想法一冒出,我就覺得自己有些卑劣。
甚至,拿到向晚的MSN,我都有些遲疑,要不要給她發(fā)信息。
有時候,命運就是很奇妙的東西。
注定我跟向晚有緣無份。
寫有她MSN郵箱的紙條,因為小學的老師宿舍漏水字跡給弄模糊了。
我想要聯(lián)系對方也做不到了。
我博二那一年,學校跟法國索邦大學有一個交換項目。
為了獲得這次交換資格,我努力多年,終于有機會去法國了。
向晚所在的所在巴黎高等音樂學院,并不遠,我想很快,就能夠見到對方了。
事實證明,我想多了,等到了索邦大學文學院安定下來,去音樂學院打聽向晚的消息,卻從留學生的口中得知,她已經(jīng)碩士畢業(yè)返回國內(nèi)了。
這時,我才知道,我向晚能夠順利從音樂學院碩士畢業(yè)有多么不容易。
先要從國內(nèi)音樂學院本科畢業(yè),再考到這邊的音樂學院本科,再以此為跳板,再考取碩士學位。
如果我當初想要過來這邊讀博,估計也沒可能。
能夠過來交換,已經(jīng)很幸運了,然而,這種幸運對于我來說,也是某種不幸,因為我再次跟向晚擦肩而過。
等結(jié)束交換返回國內(nèi),已經(jīng)是一年以后了。
三年了,我都沒有再見向晚。
她又從我的生命消失了三年。
我返回國內(nèi),第一時間就趕到大學城的音樂學院,開始打聽向晚的信息。
很遺憾,這邊的熟人也不知道向晚的信息。
我經(jīng)過茶言茶語書店的時候,我由習慣性走進去。
這些年,我經(jīng)常來這邊看書,跟老板已經(jīng)混熟了。
對方也知道我跟向晚的故事,一見到我進來,就好奇的問道:蘇一,你在法國見到向晚了嗎?
我搖頭,一臉沮喪:沒有。
老板提議:要不,你在這里發(fā)一則尋人啟事吧,說不定有一天,向晚回來這邊就看到了呢。
我覺得這個提議很好,不再像無頭蒼蠅一樣亂竄。
于是,我在尋人啟事上寫到:向晚,我是蘇一,我把你的聯(lián)系方式弄掉了,看到信息,希望你能夠主動聯(lián)系我。
然后留下我的聯(lián)系方式。
其實,我不怎么抱有希望。
這些年來,向晚似乎很少去“茶言茶語”書店,不然老板也不會見到向晚,當然,也有可能她去了,老板沒有發(fā)現(xiàn),都有可能。
自從尋人啟事發(fā)出之后,我總會隔一段時間收到陌生人添加好友的消息,每一次我滿懷期待接受,希望是向晚。
大部分都是好事者。
一來,就問我:蘇一,你找到向晚了嗎?
也因為這則尋人啟事,我在茶言茶語書店出名了,連同出名的還有向晚,以及塵封在記憶之中的劉航。
每一次,我去茶言茶語書店,周邊的學生就好奇問道:蘇一學長,你找到向晚學姐了嗎?
每每這時,我總是露出苦澀的笑容。
我跟向晚的故事,似乎成為這幫家伙青春記憶的一部分了。
不知道是好還是壞。
我博三那一年,一天晚上,我按照慣例去茶言茶語,卻適逢暴雨,我被困在書店之中。
偶然間,書店之中播放著央廣“中國之聲”晚間夜話節(jié)目,是林白的《夜空守望者》。
這是一個新的節(jié)目,林白也是央廣電臺的新主持人,然而,中國之聲呼起我久遠的記憶。
那年在農(nóng)場小學,我在批改作業(yè),向晚在看書,那似乎是我學生時代最幸福的時光了。
我想我應該就是那個時候喜歡上的向晚。
于是,我決定把我跟向晚的故事寫出來,通過電臺的方式告訴全國的聽眾,如果向晚也在聽電臺的話,她就會知道我在找她,已經(jīng)找了很多年。
其實,故事很簡單。
無非就是我從本科四年級那一年喜歡上一個向晚的女孩,一直喜歡到博士三年級,喜歡了整整六年,現(xiàn)在沒有她的聯(lián)系方式,想找到她,想知道她還好嗎?
真是我真實的想法。
現(xiàn)在都變成一個執(zhí)念了。
三年前,我不知道向晚有沒有男友,三年后,我似乎也不知道向晚是否成家。
不過我打算跟自己和解了。
如果這一次,還聯(lián)系不上向晚,我就不找了。
算是我給我青春懵懂的暗戀畫上一個完美的句號吧。
我把故事發(fā)到了央廣電臺節(jié)目組留言欄,也發(fā)到林白的博客。
幾乎每天都在發(fā)。
大概發(fā)了一個月,依舊沒有音訊。
向晚似乎真的要從我的生命之中消失了,也許她已經(jīng)不再喜歡收聽電臺了,也許她已經(jīng)成家了。
當然,這些已經(jīng)不重要了。
我決定去茶言茶語撤銷尋人啟事。
我充滿感慨的走進茶言茶語,明年就要博士畢業(yè)。
學生時代,就要一去不復返。
現(xiàn)在跟向晚的故事也即將成為往,我打算要開啟新的生活了。
得知這個消息,老板跟認識的學弟學妹們都覺得很惋惜。
他們覺得我喜歡上向晚喜歡了六年,不該這么輕易放棄的。
但我已經(jīng)決定跟自己和解了。
我已經(jīng)分不清自己是喜歡向晚本人,還是喜歡上喜歡她的感覺。
老板很遺憾,但還是決定撤銷我的尋人啟事。
但是在茶言茶語書店,蘇一你找到向晚了嗎?已經(jīng)成為廣為流傳。
估計再等幾年,這些同學們畢業(yè),才會消散。
這一天,天空之中依舊在下雨,我剛打算撐著傘走出茶言茶語,外面就走進來,一個撐著黑色雨傘,穿著高幫馬丁靴棉被沖鋒衣的女孩,雖然她戴著卡其色的鴨舌帽,但是,我依舊能夠在第一時間認出對方的模樣。
向晚!
這個時候,有一隊走進茶言茶語的小情侶,見到我之后,習慣性的問道:蘇一學長,你找到向晚學姐了嗎?
我嘴角溢出笑容,露出潔白的牙齒,很鄭重地回復道:找到了!
瞬間,就傳來小情侶的尖叫聲音。
很快,蘇一找到向晚的消息,就傳遍了整個茶言茶語書店,都開始沸騰起來了。
……
第二年的七月,我再次回到農(nóng)場小學支教了。
這應該是我學生時代最后一個支教的暑假了。
就像我第一年來這里一樣,向晚也來了。
很久以后,我才知道,與其說我找到向晚,還不如說向晚主動來找我。
從法國畢業(yè)之后,向晚就去雪區(qū)旅行,根本就不在省城,也沒有收聽電臺。
不過,等她返回省城,她的親朋好友都知道有一個叫做蘇一的男生在找她,并且喜歡了我六年。
實際上,她很早之前,就知道我曾經(jīng)到她本科學校打聽他的消息。
甚至,那一次在隕石坑茶園遇到向晚,就是她主動去找的我。
只是我突然提起來劉航,讓打算開啟新生活的向晚,再一次關上心扉。
我去法國找她的消息,后來,她也從同學的口中得知了。
只是我當時犯蠢,沒有給音樂學院的留學生留下聯(lián)系方式,她想聯(lián)系我也沒有機會。
反正就這樣陰差陽錯。
直到她前段時間返回音樂學院,才知道茶言茶語書店流行著蘇一找向晚的故事。
于是,她特意過來茶言茶語。
這一次,我們沒有錯過。
我博士畢業(yè)那一年,向晚選擇留在音樂學院任教,我也返回音樂學院一墻之隔的師大,似乎我們的故事從這里再次上演。
一天,我們倆相約去茶言茶語,把《茶花女》跟《追憶似水年華》的書簽換下來。
我們都跟自己和解了,也包括劉航。
這一天,老板送給我們一張街拍照片,說是當年茶言茶語營業(yè)那一天拍攝的照片。
背景板就是茶言茶語,而,內(nèi)容則穿梭的人群。
其中,老板指著一對擦肩而過的年輕人,“看出什么來了嗎?”
看出來了。
是我跟向晚。
那一年,向晚還沒有綁著馬尾辮,還是一個喜歡穿著裙子的黑直長少女。
而我還是一個推著平頭,傻里傻氣的少年。
原來命運真的如此奇妙,奇妙到我不敢相信。
時間,撥回那個夏天。
我們都是第一的新生。
后來,向晚告訴我,那一天,她剛好認識美院的劉航。
我很識趣的沒有再詢問。
但,向晚卻主動告訴她跟劉航的故事。
她跟劉航不是情侶。
只不過那一年暑假,她們一群人被劉航邀請到老家茶山游玩遇到山洪,劉航為了救她們犧牲了。
書簽上,她回復劉航表白的話語,是后面劉航遇難以后寫上去的。
其實,聽到這個故事,我更是五味雜陳。
這個我認識向晚那么多年以后一直樹立的假想敵,就是這么一個存在。
是嫉妒嗎?
當然嫉妒!
是感激嗎?
當然感激!
要是不是劉航,我也不可能會認識向晚。
只是如果還能回到那個夏天,在茶言茶語外面擦肩而過,我一定會很勇敢的說:
嗨,向晚,我是蘇一,想認識你好久了!
向晚笑著:我也是!
這一刻,我覺得自己是這個世界上最幸福的人,沒有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