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佩
柳嫂是春兒瘋了第二年秋天就跳河死了,其實柳嫂的死和春兒沒太大關(guān)系。春兒當(dāng)初醒來后就不吃不喝,杜老大媳婦總是抱著孩子站在她床前罵上幾句,總認(rèn)為杜老大是被春兒害死的,杜老三也不敢去勸,只會等沒人的時候給春兒往嘴里灌米湯。過了小半個月,春兒像瘋了似的在家唱著小調(diào),晚上點著燈唱,咿咿呀呀的很是瘆人。起初杜老大媳婦還對著罵,罵得村里人都站在外面聽笑話,后來干脆不做聲,任由她去。唱久了春兒也開始咒罵起來,罵累了就睡著了。有時清醒的就呆坐著,有時就胡言亂語,有時還罵道杜老大也不是什么好東西。罵急了杜老三會用布條堵住她的嘴,最后干脆自言自語。杜老大媳婦也不去管她,只看著牛一天比一天壯,只說等牛長大給他娶個樓上的姑娘。
柳嫂當(dāng)初為什么跳河莊上說什么的都有,有的說是看見她和杜老三鉆了玉米地,有的說是徐二喝多了又打她了,總之什么的都有,風(fēng)言風(fēng)語的。只記得是天開始涼了,早上天蒙亮,起了霧。柳嫂穿戴整齊的往屋后走著,碰到人也不說話。直到響午孩子們都餓了,也不見人回來,徐二找了一圈沒找到。一邊拉著風(fēng)箱一邊罵道:臭婊子,回來非得治治她??粗鴰讉€半大的小子罵道:雜種兒子,趕緊吃,吃完了去找你娘??纯词倾@哪個野狗褲襠里了。直到天黑也沒見到人,徐二慌了,跑到老村長家說了情況,村長召集莊上的勞力們圍著周邊找了半夜也沒找到。徐二一夜沒睡,心里覺得不好,要出事兒。
第二天,村里組織人往遠(yuǎn)處找,還有人跑到二十多里外柳嫂娘家,也沒見到人。后來鄰村有人說道那天早起干活,好像路過河沿,聽到一聲響,以為是大魚。好像在遠(yuǎn)處的蘆葦叢那個位置。聽到這村里的人趕緊往蘆葦蕩走去,果然有一雙鞋碼放整齊的擺在河沿邊。就是不見人,看到這老鐵匠抽著旱煙說道,看看明天人能不能浮起來。徐二看著那雙布鞋,心里萬分悔恨,不該罵出那么難聽的話,不該借著酒勁說柳嫂和杜老三的事兒。蘆葦蕩旁有顆桑樹,上面結(jié)滿了桑葚時,河里的魚總會在桑樹下啃食著掉落的桑葚?,F(xiàn)在只剩樹葉,樹下也不見了魚的蹤跡。徐二帶著孩子們蹲在桑樹下,等著柳嫂浮上來。望著河里深黑的水,越看徐二越害怕,害怕柳嫂真的會浮上來。看著桑樹下柳嫂的是個孩子都在用憤恨的眼神看著他,不免心虛的咒罵到:狗雜種,喂不熟的鷹。沒我你們能過著好日子。邊罵邊看著河里的水,不免覺得后背發(fā)涼。
第二天響午,村里有孩子喊到:浮出來了,浮出來了。此時河的兩邊站滿了人,徐二帶著一把鐵抓扣不緊不慢的往蘆葦蕩走,柳嫂的幾個孩子早就跪在河邊哭喊著,蘆葦蕩此刻已經(jīng)被踩平了,幾個村的人都來看熱鬧。柳嫂爬著漂浮在水中間,身子周圍圍滿了魚,在啃食著她的身體,頭發(fā)散在水中像觸手般往水下延伸顯得異常詭異,額頭被魚嗦的露出了白骨。徐二走到河沿邊,看著兩岸的人望著他竊竊私語,往手心里吐了兩口唾沫,把抓扣往柳嫂背上一扒,硬是把尸身拖拽到岸邊。在場的人都深吸一口冷氣,有人怒罵到:徐二,你個狗娘養(yǎng)的,你就這樣扒你女人。徐二把柳嫂尸體拖到河邊,尸身還泡在水里,扭頭他就走了。背后一陣怒罵聲。老鐵匠看到,在人群里尋找著杜老三的身影,看到杜老三喊到:三兒,下去給弄上來,說著又招呼兩個人一起下去。杜老三下到河里,感覺水涼的刺骨,看到柳嫂的頭發(fā)在深黑的水里蕩漾不免的有些害怕,柳嫂背上扎著鐵抓扣被老村長拿掉,老村長用蘆葦編兩根繩遞給杜老三,讓他把繩套在柳嫂身子上,他們在后面拽,杜老三在前面推,把人推上去,杜老三不敢看,只推著低頭看身下的水。幾個人一用力,柳嫂的身子一翻轉(zhuǎn),胳膊直挺挺的一揮,嚇得眾人一個驚呼。杜老三心里一直抹不去的場景。這時老鐵匠送來了火紙和鞭炮,給幾個孩子頭上頂了火紙,放了炮,燒了紙,給柳嫂臉上蓋了三層火紙。找?guī)讉€勞力用柳樹碼的架子給抬了回去。抬到門口徐二不讓進(jìn)屋,說是停門口,用席在門口搭個簡易棚子,把柳嫂的尸身放在了里面。村里沒有一個人不罵他的。徐二肚也竄著氣,對著眾人說道:誰有意見誰拉家去!第二天柳嫂的娘家人來了,只是看了一眼吃過飯就走了,也沒說什么。
村子的人看到柳嫂娘家的態(tài)度,都說著柳嫂命苦,又想想她的幾個孩子還指望徐二,大家也不再說什么。后來徐二也是柳嫂的兒子養(yǎng)老送終,徐善人的那塊玉佩最后不知道的蹤影,柳嫂的小兒子在徐善人臨死的時候逼問到:你的玉佩呢,玉佩呢。徐善人那時早已不能說話了。徐善人老婆帶著女兒改嫁,騾子馬全都變賣,到了風(fēng)中殘燭的年紀(jì)只剩下那塊玉掛在腰間,每每躺臥在莊上的草垛上曬暖總會有膽大的孩子,趴在他的身旁摸著他的玉佩問到這是什么,他總是不厭其煩的訴說著當(dāng)初他駕著騾子馬的走南闖北。說著當(dāng)初家里的糧都吃不完,騾子成群,馬兩隊,說完嘆息道怎么把日子過成現(xiàn)在這樣。房子,地都被柳嫂的幾個兒子瓜分了,好歹他們也會給徐善人一口飯吃。到了最后身上的玉也不知道什么時候不見了,玉去哪了,只有徐善人自己知道。后來徐善人被柳嫂的小兒子用草席一裹準(zhǔn)備埋了。還是村里看不下去了,讓柳嫂的幾個兒子對錢買了口棺材,草草的把徐善人埋在了徐老太旁邊,只有一個小小的土堆,長滿了荒草,連個碑也沒有……
完結(ji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