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風(fēng)就像后娘的咒罵，刮的耳根疼，整個村子好似被籠罩在陰鶩的霧氣之下，村口那個干癟的柿子樹扭曲著身體，張牙舞爪向上攀升，大概想要沖破這壓人的天。凋零的枝干末端墜著一顆柿子，在風(fēng)中搖擺，紅艷艷的在霧中像跳動的心臟，好像那枯竭的柿子樹要活過來一樣。遠處霧氣中模糊的兩個黑點慢慢向村里移動，走近些才看到是村里走南鄉(xiāng)的富戶杜老大，穿著青黑色長衫，青黑色長褲，長衫下內(nèi)擺的一塊補丁，隨著疾走的風(fēng)飄翻著，滾動著。雙腳像是生了火一樣，形色匆匆，一手按著右肩搭的布搭子，一手扯著一個女人，快步走著，左手和女人的右手用布條纏裹著，生怕女人隨時跑了，女人的胸脯忽高忽低的大口喘著氣，一路小跑跟著步伐，倆人邊走邊喘息的粗氣，像是在逃難。不知道走了多少里，頭發(fā)眉毛都掛著霧水，白了一片。很快就鉆進了村子。
“砰砰砰”杜老大用自己肥厚長著老繭的大手拍打著大門，口中喊道：老三，老三，開開門！連著拍打叫嚷了幾次，厚重的木門發(fā)出沉悶的響聲回蕩在半個村里。不一會門里就有聽到有人拉開門拴，嘴里還叫罵著，大清早，誰叫門，日你娘沒看見都睡著呢，邊罵邊開門的是杜老三，杜老大一奶同胞的弟弟。一開門杜老三臉上就挨一巴掌，這一巴掌打得他困勁也沒了，驚了一聲：老大你咋回來了！杜老大沒理他，帶著女人繞過他直接進屋了，一進屋拿起桌子上的茶壺就對著嘴喝，喝罷拿著壺嘴對著女人嘴里囔兩口。女人嗆出眼淚，猛烈咳嗽起來，豐盈的胸脯隨著咳嗽不斷上下起伏著。喘口氣杜老大把身上的布搭子撂下，把手上拴著女人手的布條解開，一邊解布條一邊對著杜老三說到，這是我給你找的新二嫂子，從南鄉(xiāng)帶回來哩，去給你大嫂叫下來，叫她認認人。說罷就坐下歇著，杜老三看著新嫂子兩眼放光，從盯著她起伏的胸口看向她的臉，心里想到長得真俊，說罷就一路小跑去后院喊人了。杜老大兄弟三人，原本帶著杜老二在南鄉(xiāng)做生意，杜老三留家看家守院，兄弟三人只有杜老大成家，因為窮父母死的早，其他兩兄弟都沒成家，年輕時杜老二跟隨杜老大去南鄉(xiāng)做生意發(fā)生意外死在了南鄉(xiāng)。杜老大本來生有一子，幾年前孩子痢疾病死了，六七歲可惜了，受到喪子打擊媳婦也生了一場大病，再也沒生。南鄉(xiāng)帶回來的女人正局促不安的站著，耷拉著頭。這時杜老大厲聲說到：等會見到你大姐兒，要懂事，學(xué)著叫人，知道不。女人頭微點。不一會，就看到一個三十多歲穿了一身青色夾棉短襖，下身著大筒棉褲，褲腿用布扎著，身上幾塊藏青色補丁，和南鄉(xiāng)女人的緞面夾襖相比竟有些晃眼。看著像得過一場大病的臉沒有血色。杜老大連忙起身到：你咋不穿厚點，天冷，小心身子。杜老大媳婦笑吟吟說到：你們趕路緊，天冷我讓三兒把鍋燒上給你們弄點吃的。邊說邊打量著南鄉(xiāng)來的女人，看她膀圓腰闊，豐乳肥臀，滿意的點點頭問道：多大了，叫啥。女人微矗，不敢抬頭，輕生說道：20了，叫春兒。杜老大媳婦趕緊握著她的手說：妹子，別怕，到家了，咱以后都是一家人，這以后就是你的家。春兒覺得手上握著的是冰涼的手，心里是暖的，也不那么害怕了。自從在南鄉(xiāng)被轉(zhuǎn)賣給杜老大以后，她就忐忑不安，不知道將來的去處，不知道以后會落到什么樣的家，一路上帶著恐懼不安奔走過來。沒有給她喘息的機會?，F(xiàn)下聽的這些話，心里多少安心些。杜老大也滿意的說道：春兒以后就聽你大姐兒的。對著自己媳婦和聲說道：以后我出門這家就交給你了！你看著她就行了，別出岔子。杜老大媳婦是家里的童養(yǎng)媳，他倆從小長大青梅竹馬。他媳婦是當(dāng)初杜老大爹去上祖墳在黃家洼撿回來的女娃子，那個年代生下來的女娃扔的多，到處都是。杜老大的爹連著兩天去翻墳，發(fā)現(xiàn)這孩子哭聲有勁，沒忍心給拾回來了，就當(dāng)給兒子養(yǎng)個媳婦兒。一直妮兒妮兒的叫著也沒給正式起個名字，成人就給杜老大當(dāng)媳婦兒了。倆人感情好，也沒紅過臉。
天剛擦亮，村口就聚集了一堆人，一堆聽書看熱鬧的人?！罢f書的”此刻說的唾沫橫飛，嘴角周圍的胡茬上沾滿他的憤憤不平，說到激動的時候，咳嗽聲感覺要把他瘦弱的身板擊穿。這是村里消息最靈通的“尿憋子”，尿憋子是吃村里百家飯長大的，沒人管沒人問，誰家有個忙事，他去幫忙，吃不飽也餓不死，干瘦干瘦的配著他凹下去的腮，兩搓胡子就像干瘦的老鼠精，沒人樣。兩個胳膊像木棍一樣耷拉在他兩個硬邦邦的袖筒里吊著，一不小心風(fēng)都能給他吹折了。他裹著半截舊破襖蜷縮著靠在黃土墻上，對著蹲了一圈的人說道：他娘的，也不知道杜老大在南鄉(xiāng)干什么營生，走狗屎運，又帶回來個內(nèi)俊的娘們！我一大早就瞅見了。長得那是真?。『俸?。說些露出兩聲干笑，好像是自己找個媳婦一樣。話音剛落，人群里一聲老煙腔出聲道“別管人家干啥，你咋弄不著媳婦”老鐵匠說完這話長出一口氣吐出一串黃煙，周圍人也跟著起哄說，就是，你咋就弄不著媳婦，周圍笑聲一片，說得尿憋子抓耳撓腮的狠狠的用手抓抓頭頂上那一堆結(jié)塊的黃黑毛，黑瘦的臉憋的醬紫色。吧嗒吧嗒，老鐵匠抽兩口煙嘆聲說：這要是給他生個兒就管，好了，大家都散了吧，該干啥干啥去吧。說完隨手磕磕煙袋，就牽著村里唯一的黃牛往家走了。老鐵匠以前家里打鐵的，自從喝酒摔折了胳膊，就在也不打鐵了，他兒子說好親事還沒過門，說的是老村長的小閨女，村里有名的嬌氣美人。人長的漂亮，脾氣也大，兩家撮合做親家。老鐵凈兒子為了多掙點彩禮錢，自己家活也不干了，跟著杜老大跑南鄉(xiāng)大半年了也沒回來過一次，就寄了兩封信和一點錢回來，具體干什也沒說，老鐵凈不放心，也沒辦法，眼看日子快到了。沒想到杜老大突然回來了，還帶個女人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