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沉默的鄰居

　　“欸，什么東西就往里扔，給我看看先?！眴绦虜r著三七。

　　“是你說的微型電脈沖件，這個也是吧？”三七遞過來又一個小碎片。

　　喬小喬仔細看了看，嗯，三七這學得還是挺快的，找組件是一把好手。

　　“嗯，放進去吧。還有這個，”喬小喬從地上隨便撿起了一些有長有短、四處散落的蛛絲般的東西，“看起來沒什么用，其實是納米纖維，收集的多了，能合成肌肉纖維。本來我一個人的時候不太樂意撿這些，太散亂，要合成需要的量又太大。既然你在，主要負責收集這類纖維就好。”

　　三七點了點頭，把組件和纖維都放進了麻袋，轉(zhuǎn)頭繼續(xù)搜索著。

　　“小喬，這是什么？”三七拿來半個手掌大小的組件，章魚似的伸出不少色彩各異的電路，“剛剛還閃了數(shù)次藍光，刷新頻率大概是20毫秒一次?！?p>　　喬小喬接過眼皮一跳，這東西用好了就是走運，用壞了也只能怪自己倒霉?！笆强癖┘?，活水的普林義體公司產(chǎn)的，但是看電路情況這么混亂，估計是下城OEM代工的?！?p>　　此時狂暴件又頻繁地閃過一陣藍光。

　　“三七，刷新頻率多少？”

　　“19毫秒一次?！?p>　　嗯，三七雖然斷網(wǎng)了，但畢竟還是個行走的單機數(shù)據(jù)處理器，倒也挺有用。喬小喬很滿意：“你挺識貨。這個狂暴件在自行衰敗中，現(xiàn)在拿回去或許還來得及搶修回來。帶上?！?p>　　狂暴件是另一種增強爆發(fā)力的附加組件，但是也容易影響到使用者的情緒，很難控制暴起的時機和力度。也不知道能不能修好，能不能適配三七，喬小喬心里琢磨著。

　　在頭頂?shù)年幵仆耆h過去、天徹底放晴之前，喬小喬基本已經(jīng)完成了此次出行的目標。最重要的是，她撿到了一個F級的彈道協(xié)同處理器，已經(jīng)損耗的有些許裂紋了，但是好在很完整，喬小喬覺得說不定可以修好，興許能提升到D級。

　　她看了一看還在四處忙碌尋找的三七。真想象不出這家伙身上帶武器的樣子，但是既然被人盯上了，總該想辦法保護自己吧。

　　在他們離開的時候，迎面開來了幾輛破破爛爛的小汽車，不知怎得突然開了遠光燈，晃得喬小喬眼睛難受，更覺得來者不善。她把兜帽帶起來，拽著三七快步離開了。

　　路過那車的時候，她總覺得余光里有許多雙眼睛在悄悄地盯著她，甚至在記錄她。

　　這種詭異的不安全感折磨得她難受。從前她最怕的不過是突然暴起的過路人，求財而已。但現(xiàn)在她才發(fā)覺這種隱秘的窺視和深藏的念頭才最令人感到毛骨悚然。

　　或許是我多想了吧，喬小喬自我安慰著。高家如果想除了她們，何不直接在白場動手？繞這么大圈子，還可能主動放信息毀自己聲譽？……未必未必。

　　眼看著就快到了自己居住的集裝箱，喬小喬突然覺得哪里不太對勁。

　　三七先說出了不對勁的地方：“小喬，這旁邊的箱子……是不是有人住了？”

　　喬小喬住的是河道里散落的破集裝箱。說是河道，其實早就干涸了，其間散落著不知道誰留下的數(shù)個破爛集裝箱。這種集裝箱漏雨漏的厲害，沒什么人常住。喬小喬找了些防水涂層修好了狀況最好的一個后，一個人在這兒倒也住的放心。

　　但是早上出去時還沒有什么動靜的其他集裝箱，此時卻發(fā)生了一些細微的變化。

　　譬如，雜草被踩過、割過的痕跡，部分地面被焚燒的痕跡，裂縫被焊接的痕跡。

　　喬小喬還隱約聽到……走動的聲音。

　　她輕輕拉了一下三七，快步往自己家的方向走。開門的時候，集裝箱的門不可避免地發(fā)出了“吱呀”的聲音。

　　喬小喬不知道自己是否出現(xiàn)了錯覺，但是她的聽力和直覺都沒有騙過她：她覺得自己開門的那一瞬間，周圍各個集裝箱里那種“克克、噠噠”的腳步聲，突然停滯了。

　　一種詭異的安靜瞬間襲來。這片地方本就荒涼而安靜，但是現(xiàn)在的這份安靜中，多了一股暗流涌動的氣息。

　　喬小喬趕緊拉著三七進屋。關(guān)好門后，還沒等三七放下麻袋，她就嚴肅地低聲對三七說：

　　“快，接入我的網(wǎng)絡(luò)，想辦法隱蔽地掃描周圍的上傳下載情況?！闭f這話的時候，她已經(jīng)摸到耳后開啟了私人網(wǎng)絡(luò)。

　　這次三七的聯(lián)網(wǎng)接入并沒有讓喬小喬有芯片發(fā)熱的感覺，或許是他懂得了控制信息傳輸?shù)牧?。他小心翼翼地避開喬小喬的個人內(nèi)存，借用賽博互聯(lián)開始探尋附近的信號。

　　喬小喬做到工作臺旁邊打開了操作屏幕：“你先看著，謹慎點。我看看能不能給你搭一個身份屏障?！?p>　　三七問：“屏障程序么？你會搭建么？”

　　“不會，”喬小喬答道，“但是可以現(xiàn)學?！?p>　　她信得過自己的腦子。網(wǎng)絡(luò)給了人太多選擇的時候，人往往卻做不出選擇來。所以她一般時候并不會主動聯(lián)網(wǎng)，一旦聯(lián)網(wǎng)，就只做好一件事。選擇都是自己給的，也應該由自己來限定范圍。

　　三七安靜了下來，連最細微的動作都沒了，呼吸也變得舒緩悠長，如果不是眼睛還睜著，專注地凝視著虛空之中，他看起來就和睡著了沒什么兩樣。

　　賽博互聯(lián)屬于賽博時代的因特網(wǎng)，一般來說貧民使用公域網(wǎng)絡(luò)的可能性比較大，隱私保護機制基本是個擺設(shè)。但是三七這次接入賽博互聯(lián)的感覺，就好像是他偷偷摸摸地在一條寬敞大道上走，不想被旁邊哪戶突然出來的人看到了。但是家家戶戶大門緊鎖，根本沒人關(guān)心他在路上干嘛。

　　他走到每一戶緊閉的大門面前，從門縫窺視，從貓眼窺視，從鑰匙孔窺視。這些盤踞在我們身邊的安靜的訪客，究竟是誰？

　　一無所獲，他又在賽博互聯(lián)的道路上四處探索著，到每一戶門窗緊閉的人家后院里去，地下的電纜埋在哪里？澆草坪的水管通往何處，其中有多少水在流動？空氣的沉降，風從哪里吹來，又要鉆進哪條縫隙？

　　他靜靜行走著，感受著網(wǎng)絡(luò)世界如同包裹他周身的空氣一樣和他的體溫之間進行著熱力的相互傳遞。

　　下一瞬他突然望向喬小喬，開口說道：“他們沒有一條線路在下載?！?p>　　“他們?nèi)慷荚谏蟼?。非常、非常大量的?shù)據(jù)上傳。”

　　喬小喬手中的工作停了下來，三七繼續(xù)說出了那個最有可能的答案：

　　“就好像……他們要重建一個這里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