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如果林澤尋要帶自己離開，她會不會答應(yīng)，其實忘川雪自己都不知道，她只是呆呆地看著林澤尋的眼睛。他的眼睛起了薄薄的霜一般有些酷寒。
可是，她知道，自己如果離開這里，不說一天，就算是半天，毒蟲就會開始吞噬自己的身體，恐怕那晚的月亮自己都看不到。無疑，這是必須否定的問題。她沒有給出答案，林澤尋也沒有繼續(xù)問。
已經(jīng)習(xí)慣常年生活在這里的忘川雪并不覺得黑漆漆的夜晚很恐怖，但林澤尋并不習(xí)慣晚上不生火，所以最后還是找來了一些樹枝木屑，生了一團火。雪依然是坐在樹上，她喜歡那樣眺望，即使除了月亮什么都看不到，不過現(xiàn)在剛?cè)胍?，遠處的村莊和鎮(zhèn)子還能看到一些火燭的亮光。林澤尋坐在火旁，他們許久都沒有說話。
關(guān)于族人的事，忘川雪已經(jīng)遺忘了許多，她不知道這其中是否有婆婆給自己下蠱的緣故，總之記憶斷斷續(xù)續(xù)的，甚至很多重要的事情都想不起來。但她永遠都忘不了那晚。族人的尸體遍野，婆婆告訴她不要哭，去剪每一位族人一撮頭發(fā)帶走。她很聽話，用著一把鋒利的剪刀剪到了黎明，她和婆婆兩個人將頭發(fā)帶到這個地方，做成了族人的墳?zāi)埂Ｆ牌欧N了許多忘川，不過婆婆喜歡說金燈，她覺得金燈聽起來會更加光明。
”你這么多年都是這樣度過夜晚的嗎？“林澤尋打破了沉默。
“算是吧。在你沒來之前?！?p> “有沒有妖怪進來過這里？”
“他們害怕這里的蠱蟲，你待會也要離開了，蠱蟲不會沉睡太久，他們不認人，只認我的血?！?p> “我最多能待到什么時候？”
“你手下面那根樹枝燃滅的那刻?！?p> 他希望這棵樹枝能多堅持一會，可惜時間總是過去的很快，“那我坐在對面應(yīng)該無事吧。只要出了這個圈子?！绷譂蓪ふ酒饋碇噶酥笇γ鎯烧蛇h的那棵樹。
忘川雪點點頭，說蠱蟲無法去到那里。于是林澤尋將一根燒旺的樹枝拿到對面，生了火，雖然兩丈遠，但夜晚寂靜，所以他們能彼此聽到聲音。
“你說你要捉妖，你是捉妖師？”雪問，其實她知道，但就是想和他說話。
“對，只不過我懶惰，都是我大哥和山莊其他弟子去捉妖，我四處游蕩?！?p> “我覺得你不是那種游手好閑的人，可能你也有自己的理由?！?p> “你體內(nèi)的蠱蟲沒辦法清理嗎？”
“婆婆是族里最厲害的蠱師，她下的蠱無人能解，除非我死，這些蠱蟲也會跟隨我死去。包括這里。”
“忘川也快敗了?！?p> “是啊，很快這里就不會這么熱烈?！?p> 林澤尋聊起了自己小時候的事，他從不與人這樣提起，但不知道為什么就是想和忘川雪說。父親請了私塾的教書先生在特定的日子教他寫字讀書，不過他恨聰明，基本先生說過一遍的東西都能理解。所以先生每日兩個時辰的讀書時間總是一個時辰就完成了任務(wù)。剩下的時間，林澤尋就和先生撒嬌，四處玩樂，有時候是去摘野果，偶爾還會遇到小妖怪。曾經(jīng)在野葡萄旁邊遇到了一個蜈蚣精，他并不怕他，那妖精應(yīng)該成妖不久，法力弱得很，看到林澤尋只敢躲在樹葉后面。而林澤尋也逗他，就將樹葉拿開。
“小妖怪，以后可別干壞事，否則山莊里的人會把你滅了的?！?p> “我只是很討厭自己很多足的樣子，所以才努力修煉，放心吧。”
聽完林澤尋小時候的趣事，林澤尋給了雪一個眼神，示意她也說說自己以前的生活。奈何忘川雪搖搖頭，“我的生活和現(xiàn)在的每一天都一樣，每天早上祭拜族人，中午出去一趟買吃的和購置一些衣物，我跟你說過，族人留下的金銀足夠我?guī)纵呑由盍?，半個時辰就回到這里，繼續(xù)坐在樹上，晚上睡去。日復(fù)一日的生活?！?p> “你們怎么祭拜的？”
“我們祭拜是念一段話，用我們古老的族語，大概的意思就是‘愿上天憐憫，愿日月與我們一體。‘我們最崇拜的其實是月亮，我們叫月神?！?p> 二人又聊了許多，林澤尋遲遲不睡去，最后還是忘川雪說明日還要捉妖，要保持體力，林澤尋才罷。
那天，寧星辰救了小刺猬遇安，這天寧星辰剛醒來洗漱好，下人催著要用早飯時，她跑到他的窗邊，寧星辰一下就注意到了她，連忙支開了下人們。
“你怎么來了？“
小刺猬才變成人形，從背后拿出一個南瓜，“送給你的?！?p> “你又去偷南瓜了？萬一被墨犀山莊的人抓了，可是要受鞭刑的?！?p> 在塋都，妖怪即使是犯了錯傷害到了人，也并不一定都會趕盡殺絕，像是偷盜之類的，會被執(zhí)行鞭刑十下。但用的鞭子可不是普通的鞭子，而是墨犀山莊老祖宗留下來的一種有刺的藤做的鞭子。
“這是我偷的最后一個南瓜，因為我吃膩了，馬上就有柿子吃了。“
“上次，你說你叫遇安是吧。你為什么不吃野果，非要去偷呢？“
“因為我無聊的緊。我不會死，也不會變老，也不用為了生計奔波，我每天都好無聊?！?p> “我教你讀書和算賬吧，你識字嗎？“
”不識字，但我會說話?！?p> 寧星辰被她逗笑了。下人們又來催促著吃飯，寧星辰比了一個噓的手勢讓遇安先不要說話，“給我留著罷了，我有緊要的賬本先看看。“
下人回復(fù)了一聲就離開了。遇安因為法力的緣故，所以每次變成人形的模樣都不一樣，今天的稍微年紀大了一點，約莫二十幾歲的樣子，頭發(fā)是兩個麻花辮，用紅色的絨繩和寶石串編織。
“你頭上的寶石應(yīng)該是真的，你從哪弄得？“
”你說話可真難聽，我就不能有自己的東西嗎？總不能什么都偷吧。這是我娘給我留的，我還有一箱子首飾呢。我娘是個極愛美的人?？上В以僖惨姴坏剿?。“
寧星辰聽到這里以為遇安的母親不在人世了，還安慰了一番，結(jié)果遇安大笑說妖怪一般能變成人形后，母親就會自動離開自己，算作獨立。
“我來的時候看到后面有個房間里面的女子很漂亮，是你的妻子嗎？“遇安問。
寧星辰有點臉紅，他知道她說的是辛夷，但他不知道要怎么說這種關(guān)系，想了一會才說：“未來可能是，之前有過婚約的。“
“怎么辦？我也想嫁給你?！坝霭埠苷{(diào)皮地說。其實，她都不知嫁人的真正含義，只是常常聽很多人說嫁娶，很多妖也會說起。
寧星辰臉更紅了，他別過臉不敢回答。
遇安從背后突然抱住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