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黑霧將軍
將軍強有力的大手把著朱襄言的肩,從廣場一路向上,走到神殿里。
這里也許曾經(jīng)是個什么神殿,但現(xiàn)在是名副其實的軍事堡壘。
一路上,她壓根看不到什么嬤嬤。她只看到自己一開始望到的嬤嬤們紛紛顯出重影一般的奇妙外形,漸漸幻化成士兵。
他們在這里將戰(zhàn)利品放到象牙塔中,定期取用和打包運往前線。
她有些分不清左右,只看到廣場一邊的象牙塔有人在取水,而另一邊是在倒水。
倒出的水有些渾濁,順著河流向東而去。從東邊雙龍關下的山洞里過來時,她曾打水喝過。
不知不覺來到神殿門口,她突然被用力推了一下,踉踉蹌蹌地進了神殿。
神殿大堂底部呈扇形構造,中央通路由殿門直通中央,被分割開的扇面區(qū)域矗立著數(shù)十個半腰高的鐵制方柱,柱頂支撐著一個個紅色的帝國軍隊頭盔。扇形外周至中央緩緩地低陷一個成年人那么高的坡,中心由一個圓形黑曜石板點睛而成。上方的屋頂內面拼湊著許多極其規(guī)則的黑大理石圓形石板,以及圓石板之間緊湊的星型綠水晶。水晶在陽光下透過綠色的光,給整個神殿大堂營造出一種神圣又詭異的氛圍。
此時,本應在方柱聽老將軍軍戒的士兵們,站在殿門邊兩側靠墻排開。
大門被嚴嚴實實地堵住,黑暗的人影中隱隱約約反射出眼睛的光芒。
她像一只被蜘蛛網(wǎng)粘住的飛蛾,緩步走至神殿底部中心,眼睛四下尋找著什么。
“轉過來吧。”老將軍聲音回蕩在神殿中。“左右軍,就是這位嬤嬤,把我派出去的兩個甲級士官殺了,左軍團,你們認為該怎么處置她?”
她轉過身,頭頂刺眼的綠光讓她很難看清敵人的方向。
“曜光刑!曜光刑!”門右側的軍人們用長刀敲擊地面。
“這位女士,請把面紗揭開??赡苣恢溃覀冞@里已經(jīng)很多天沒有嬤嬤出現(xiàn)了。”
朱襄言照做了。
“右軍團,她是新加入白崖國斥候隊的,什么都沒從蘇氏兄弟那打聽到。你們如何審判她?”
“改造軍!改造軍!”門左側的軍人門也用長刀敲擊地面。
“好了,抱歉之前對您使用了二元判律,這是一種我與生俱來的奇怪能力,只要我專心盯著誰,他就會回答我的二選一問題?!?p> “什么?這是什么玩笑嗎?”朱襄言聲音很大。
“并不是。既然您可以說點什么了,還懂我國的語言,那就介紹一下自己吧?!睂④姾褪抗賯冊诎堤?,強光下她看不太清。
“有什么好介紹的,怎么還要裝模作樣的審判?兩國既然開戰(zhàn)了,要殺便殺?!?p> “你看,我們帝國是非常講道理的。你來我們這不是做客的,也不是來殺敵的,既然你不可能回去你的國家,我們現(xiàn)在給你一個選擇,告訴我關于你所屬小隊的事。這樣我承認右軍團的審判結果,你就能活下來?!?p> “改造軍?那和死也沒什么差別了?!敝煜逖匝壑檩p輕轉了一下,“我是新加入白崖國斥候隊的,我以為御龍幫的人想害我們隊長,就趁他們派人挖陷阱的時候也給他們挖了陷阱。我帝國現(xiàn)在也和御龍幫有軍事往來了?”
“有趣的是,您并沒有資格向我們提問?!睂④娐卣f。“如果讓你走,陸沉心就不需要再來了。是這樣吧?”
朱襄言睜大了眼睛,她張開嘴,發(fā)現(xiàn)自己又說不出話。她側過身,手探了探腰間的刀鞘,什么也沒摸到。
老將軍摸了摸肩甲,黑暗中大臂肌肉被拉伸開,輪廓一開一合。“白崖人造的匕首,真是粗糙?!彼贸霭捉斫壷咽值呢笆装淹嬷?。
“不老實的耗子就應該讓曜光好好的照一照,相信我,你會永遠的安靜下來。”
將軍旁的士兵們開始用長刀越來越快地砸起地面,頭頂?shù)木G光越來越刺眼,照射著整個神殿底部。
朱襄言抬手擋光,瞇著眼看著周圍,這個神殿,是用來審問犯人的監(jiān)獄?這綠光從未聽說過,居然是用來處刑?她感覺到手臂越來越刺痛,甚至腳下的地面還冒起了煙,這煙熏得她愈發(fā)頭昏腦脹。未知襲來恐懼,籠中鳥,得做點什么。
她身體微微下傾,收回手,一只手把面紗提高到額頭,而后另一只手把藏在靴子里的飛刀拔出,朝著將軍丟去。
將軍微微傾下肩膀便躲開了飛刀,女兵隨刀而至,用盡全力轉身飛踢他的脖頸。他用護腕卸力擋下,抬頭尋覓著女兵的眼睛。緊接著她的拳腳擊打如疾風暴雨而來,全都旋轉著身體,露給他正面的時機只有一瞬。
將軍身后左右的士兵們一部分縮到門前,一部分把他們提刀而圍。
就在朱襄言的動作慢下來時,突然一聲爆炸,門口的士兵被門外的什么東西擊飛,撞進了圍兵中。
硝煙與碎石之中,朱襄言險些看到老將軍的眼睛。
眼神的焦點拉離自己正在對抗的帝國人,她看到一個長相有點白崖人氣息的帝國兵站在門外,推著一門石炮。
許廷生用白崖語大喊:“陸隊的兵快出來!第二炮要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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鴨巖山腳下,三個穿著帝國軍服的白崖人輕聲輕語。
孫道海扛著兩套白崖軍服,潘富扛著薩可,娃娃臉扛著他倆的武器。
“光他倆,能干掉那個什么皇家禁衛(wèi)軍嗎?!迸烁徽f。
瘦子哼笑道:“哈,誰知道呢,咱隊長這一套軍事行動我是看不透喲。我估計他倆要用這位被綁著的信號煙火,調虎離山,能明白不?”
“不明白。”
“不明白就不明白吧,好好跟著御龍幫的就是,咱能不能買兩頭甜乳牛,說不定都得指望他。把薩可帶回去,賞銀至少能買一里地,再偷偷聽許廷生帶給御龍幫什么好消息......什么?帝國境內占地?別做夢了,無論我們打得贏打不贏,外國的地都遲早充公,還有長星這種蹊蹺的事兒,我看這地還是在白崖國境內買靠譜。我都想好了,咱們去雙龍關北邊的松樹嶺,那兒有個黑市賣甜奶牛,我用帝國語砍一砍價,咱的‘斥候牧場’立刻開業(yè)!甜奶酪、甜奶疙瘩......”
“名字你都想好啦?”
“茶館里都和你說了,能幫你占山為王的是本大爺。”
“許氏何故向北?”娃娃臉提醒道。
“是挺奇怪啊,他不是說要回白崖關給御龍幫那什么龍少爺報告來著。這是要拐哪去?”
“潘子,你聲音小點,保不齊又是一個順風耳。”
“此為黑霧鎮(zhèn)之途,前路關卡,許氏獨自前往,不知會報關抑或報信?”
“這御龍幫,怕不是養(yǎng)了個雙面間諜喲。”
“如果是,潘兄,拿下他咱可又大功一件??!”
“人家都回自己關了,拿不下咋整?!?p> “咱們現(xiàn)在穿著帝國軍服,我還會帝國語,到時候我和他同時出現(xiàn),帝國人保準亂套?!?p> 三人躡手躡腳,在灌木叢、矮坡和松樹之間掩護著尾隨許廷生。
秋風蕭瑟,太陽見斜,許廷生一刻不停,走到了在黑霧鎮(zhèn)以東三百步腳程的關卡。
一座十尺高的藏青色塔樓在兩座山間矗立,塔上站著拉絞車的一人和兩名弓箭手,塔下約莫十人不到的守衛(wèi)在塔門前后和拒馬木樁周圍把守。
許廷生徑直走去,他無視射到他腳前的飛箭,舉起左手,用帝國語喊道:“黑霧弟兄們,救命!有人謀殺了薩可中尉!我僥幸逃脫,希望能快點趕回去報告老將軍!”
約莫一百步外,孫道海聽罷,看了看潘富急切又疑惑的眼神,思索了一會兒說:“潘子,小沈,先別急。先把薩可放這里吧。咱們到那邊那個坡去?!?p> 灌木叢里窸窸窣窣,三人爬到一處正好擋著灌木叢的土坡上趴著。奇怪的爬行動物從土里鉆出來,竄到了娃娃臉的褲腿里。
他們喵到關卡的帝國人派出五人和許廷生說了些什么,兩人帶著許廷生回關,另外三人朝他們走來。
“叛徒!還又是個順風耳!怎么老遇到這種人?”潘富嘀咕著罵了起來。
“別急,仔細瞧,他們不是朝我們來的?!笔葑诱f。
三個帝國人沿著他們來的樹林東找找西探探,最后發(fā)現(xiàn)了薩可。他們檢查了一陣,拿出一只貝殼形狀的號角吹起來。
遠處絞繩嘎吱作響的聲音傳來,瘦子望見許廷生面前的關門打開。
眼看他就要過關,娃娃臉慘叫了一聲,爬行動物狠狠咬了他一口。
三個帝國守衛(wèi)迅速拿起武器,朝著聲音靠攏那土坡。
孫道海突然一步跨到坡頂,蹲著抓著那只馬蛇子背對著士兵們,用帝國語自言自語般說道:“餓死我了,終于抓到了,這小混帳還敢咬我?”
他緩緩的把被捏死的馬蛇子放進嘴里,一口吞了下去。
帝國兵依然擺著戰(zhàn)斗姿態(tài):“情報部的兵?沒保護好薩可中尉,按法當處斬!”
瘦子扭頭,舉著左手說道:“他還活著呢!之前在鴨巖峰下薩可中尉被人打傷,感謝眾神,他的命還在,我把他背到這已經(jīng)要累死了,得給他和我都弄點吃的不是?你們剛剛吹號角,差點嚇跑我的晚餐?!?p> “還活著?副官,去檢查一下。鴨巖峰的,你老實呆著,別轉過來?!钡蹏f著朝他走上來。
帝國兵的視角即將看到兩個趴著的白崖人,此時孫道海望到許廷生不知為何在關卡塔樓上自由地絞動著大門,而大門旁的弓箭手全部消失。
他低頭用白崖語說道:“他不是雙面間諜?!闭f罷右手掏出帝國匕首,轉身迅速刺入了拿著繩子的帝國兵。
趴著的兩人心領神會,分別向兩邊滾出,抽出刀槍與余下的兩個守衛(wèi)短兵相接。
瘦子把帝國兵一把推開,徑直奔向關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