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入帝國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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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虎幫那個女的,感覺像是王家的人?!绷呵Ю锉3种哿?xí)慣,昂首挺胸地牽拉著吱吱作響的馬車,背后的弩不時碰撞著鱗甲。作為最熟悉白崖關(guān)山路的人,他被沉心安排為這次下山路線的向?qū)?。為了避開兩軍交鋒的前線,他們抄小道沿西北向的山路前進,馬車的輪子也卷了一圈豪豬皮減弱聲響。
陸沉心坐在馬車里,靠著白銀槍看著隊伍的后方。他沉默了一會兒道:“不知道,說實話,這個王家的竹哨我拿著也不敢吹?!?p> “王家是什么家?”潘富有些不爽,他環(huán)顧一周,似乎只有自己不知道。
弩兵拍了拍他肩膀,“肖虎幫在這片大陸上來無影去無蹤,人們認為他們是一群武藝高強但離群索居的人組成的契約組織。這群人四處游蕩,信奉因果律,以解決他人當下所處的麻煩為生。他們由三大家族掌控,分別是張家、王家和胡家?!?p> “胡安妮塔家族。什么胡家?”孫道海譏笑道,“外國人把他們叫作什么游吟劍客。聽說這幫小白臉流氓已經(jīng)在這片大陸扎根,三年前和王家并一家咯?!?p> “沒錯,王家人辦事牢靠,但要價出奇的高。”弩兵對著潘富補充道?!爸皇?,如果看到外國面孔的王家人,要記得他們有時寧可不拿錢也要逃跑。”
馬車隊伍行到岔路,忽然,大家聽到白銀槍與木頭的碰撞乒乓作響,陸沉心忽地坐正身板,手繞垂槍。
除了娃娃臉,大家的手都朝武器張開。
一枚閃石被甩出斥候隊長的盔甲內(nèi)襯,在他面前閃出了很強的光,在被自己閃倒之前,他飛快地把韁繩套在自己的右臂。
閃石的光被馬車的木板擋住,似乎大伙都沒發(fā)現(xiàn),只看向四周。小隊簡短地面面相覷后繼續(xù)前進。
大家都有點緊張,減慢了些速度趕路,梁千里卻不緊不慢。
不一會兒,他們右后方的石頭路上,忽然響起巨大的爆炸聲。
潘富抄著板斧第一個趕到,他看到路面塌陷出巨大的坑,灰塵籠罩著隱約可見的鋒利長矛。
他吸了口涼氣,看向?qū)O道海。瘦子回頭望向馬車,而隊長用拳頭在空中劃著圓,示意他們歸隊。
“我們到了帝國邊境后,首先想辦法搞五套帝國軍服?!背列臒o視三人一臉的疑惑說。
“…陸隊,你剛才為什么叫我們停下?”潘富看上去很急切。
梁千里插嘴:“你們看陸隊手上的韁繩。”
大家順著韁繩看去,馬頭歪向左側(cè)。
馬屁股的方向幾里開外,一棵歪脖樹上趴著一個咬牙切齒的農(nóng)民。
陸沉心沉默不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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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許是在各自隊伍里常年的不合群讓他們遇到事件時會集體性沉默,也許是因為自己對自身實力的自信,除了孫瘦子總和潘富開父與子的玩笑——每個人都保持著和他人的距離感。
下山不久,在一棵吊著帝國山民的大樹前,他們不約而同地去行方便。
“行了行了,到底什么情況?我們差點嗝屁了!”潘富急不可耐地提起褲子。
孫道海撿了根木棍,在剛尿完的地上畫了幾個小人和一個長方形:“我們就是這幾個小人,前面這灘尿是陷阱,但馬頭被咱隊長拉到左邊,這是他的決定,為什么到現(xiàn)在你我都還好好的?”
咪咪眼從樹后出現(xiàn),“,吾觀其胸襟,爍石飛揚,目光如炬。曾聞那刮骨療傷之人用閃石遺忘痛苦,莫非……”
“你悟一悟?!鼻Ю锲降馗胶?。
潘富意會,心有余悸,提上褲子跟著隊伍重新上路。
行至午后,小隊走出五十多里。他們似乎按照完全錯誤的方向,進入了一片凌亂又危險的峽谷。谷地兩側(cè)巨石嶙峋,險象叢生,兩側(cè)山脈高聳,山頂妝點著皚皚白雪。
潘富開始用放松的語氣聊天:“我說,大家都有娘吧。”
無人應(yīng)答。
“我娘曾經(jīng)和我說,出遠門,可以不帶糧食,可以不帶武器,但一定要帶上羅盤。你們的娘說過嗎?”
依然無人應(yīng)答。
“我尋思著啊,遇到壞人沒有武器打不過,走不動了休息沒吃的,這不比羅盤重要?”
梁千里咳嗽了兩下。
“十六歲那年,我聽人說在江南,沙子里能淘到黃金,我抄上武器干糧就上路了,忘了帶羅盤。結(jié)果啊,從咱們的龍涎江北邊兒,一直走到了雙龍關(guān)下?!?p> “你不會就這么加入軍團的吧?”瘦子插嘴了。
“我當時也不知道為啥走到了有兵的地方,但我還是得找金子啊。我就找啊,最后在軍需官那里找到了。一個月三十文?!?p> 眾人鼻子輕笑了下,他停頓了會兒。
“那時我沒帶羅盤,參軍時我也不帶,現(xiàn)在我自然也沒帶??墒俏抑?,我們走的方向不對。”
這確實不是去黑霧鎮(zhèn)的方向。
“還有多久到?”陸沉心把韁繩遞給了弩兵,潘富確定,閃石把咱們隊長閃傻了。
“不清楚,但剛才我們差點嗝屁?!睂O道??磁烁幌霃堊?,猛地瞪他一眼。
“這里是距白崖關(guān)西南六九里的鴨巖谷,屬于軍事緩沖區(qū),走過去就是帝國境內(nèi)了。雖說是軍事緩沖區(qū),但這地形是防御的絕佳據(jù)點,女將軍的線人報告說山上似乎建了一座帝國占星臺。”梁千里接過韁繩?!拔夜烙嫊庥龅蹏娛铝α??!?p> “沒錯,和我交接千里的事時,女將軍給我簡單講了一些帝國軍備的情報?!标犻L撓撓頭:“這種帝國組織,像占星的,育馬的,武器庫的,守備軍都是禁衛(wèi)軍。咱們是不是得想想辦法上山搞一套他們的衣服?這樣接下來的路就好走了?!?p> “你是在下命令嗎,隊長?”弩兵問罷,四下張望到瘦子在偷笑。
“我還沒作任何決定,你們有什么想法?”
瘦子收起笑容,同大家沉默了一陣,提議上山看看情況。
山谷蜿蜒曲折,遍地殘葉。一行人軍服各異,依舊默不作聲。隨路漸窄,小隊帶上干糧,留藏馬車,放生馬匹,開始登山。
陸沉心聽到對面的山路傳來金屬碰撞摩擦的聲音,他們穩(wěn)步登山,山頂標志性的鴨嘴巖越來越近,山對面的聲音越發(fā)清晰。
隨著隊長的一句話,大家愈發(fā)面露難色。
“山那頭有士兵巡邏下來,約莫三人左右,你們看著辦?!?p> 陸沉心依然不作任何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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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千里偷偷和瘦子說了幾句,拉著潘富還有娃娃臉商定起來。
“咱們的斥候隊長比較特別,我們待會自己行動。瘦子會把盔甲脫了,在山拐角處裝作被打劫的帝國人和他們聊天,我用弩埋伏一個,剩下的靠孫兄和潘兄了?!?p> “吾先隨矛人戰(zhàn)于關(guān)外,此次無須潘兄打草驚蛇。大戰(zhàn),陣列弗如迂回;埋伏,刀劍弗如冷矛。”娃娃臉難得一次主動請纓。
“這么說之前是擲矛隊的,那剩下一個我們見機行事吧?!笔葑用撓驴捉唤o潘富。
陸沉心聽得清清楚楚,他滿意地走過來,和他們一起趴在離拐角處二十幾步的山路下坡上隱蔽。
沒過一會兒,鐵鏈聲從山路傳來,瘦子衣衫襤褸,披頭散發(fā),臉上擦滿土灰,背靠著野樹不停地嘆息。
鐵鏈聲越發(fā)明晰,他不慌不忙地抬起頭,看到了兩個身著深藍色軍服的帝國人押著另一個淺藍色軍服帝國人,還有一個腰胯寶劍的紅軍服帝國人緊隨其后。
瘦子故作驚訝,急切的爬起來用帝國語說道:“這真是神兵天降!救救我啊老爺們,我剛才來這里給各位老爺老送糧食,才走到一半就出現(xiàn)一伙山賊把我打劫啦!”
“什么糧食,我們每周二和四才會送來補給。”后面的帝國人走上前來。
“是啊,按規(guī)定本應(yīng)該下周才送的,可老將軍說各位占星有功,特別送來一批額外獎勵?!笔葑永^續(xù)扯謊。
“我們個把月都沒有觀測到像樣的長星了,哪里來的功?”紅衣帝國人看瘦子的眼神變得懷疑?!澳阏酒饋恚D(zhuǎn)一圈?!?p> “長星固然重要,但占星術(shù)的人才可不多得啊哈哈哈。。??梢藕蚝昧瞬皇??!闭f著瘦子站起來,舉起雙手,并不敢轉(zhuǎn)過去。
“轉(zhuǎn)圈!”帝國三人嚴肅地說道。
“你們不會也是山賊吧,我身上可什么都沒有了。。。被押著的這位,這是犯了什么軍規(guī)???”瘦子有點慌亂。
梁千里等人探頭,看到帝國三人越發(fā)嚴肅,互相對視一眼。潘富拔出刀,弩兵探出弩,娃娃臉把擲矛握緊,擺好架勢。
“這是白崖國的間諜,審三十日滿,押去刑場。我最后說一遍,不想死就轉(zhuǎn)過去!”前面的帝國人拔出寶劍。
弩箭出,冷矛穿,刀光閃,后面的兩個帝國人應(yīng)聲倒下。前面的帝國人和潘富短兵相接。
拿著寶劍的帝國人閃躲開潘富極具壓迫的砍擊,后撤三步,一腳把被押送的帝國人踹到潘富面前。刀兵被撞了個滿懷,把他推開,只看到那帝國人風(fēng)一般地往回跑。
弩兵迅速爬上山路,上膛射出第二箭、第三箭,都被那帝國人躲開,娃娃臉拔出帝國人身上的擲矛緊隨投出,眼瞅著就要戳穿那帝國人,一個俯身又給他躲了去。
山路蜿蜒,帝國人很快消失不見。
瘦子按住被押的帝國人,用帝國語問到:“你是白崖國人?”
“對,我在這里叫斯科特,本名許廷生?!痹S廷生用白崖語道?!疤拥裟侨松砩嫌幸环N可以隨時發(fā)射的信號煙火,估計很快就會有引援來的,我們還是先下山吧!”
“咱隊長呢?”梁千里緊張地四下張望。
山路前方,剛剛逃走的帝國人暈倒在陸沉心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