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菁華記之千山暮雪

第二十九章喝酒(下)

菁華記之千山暮雪 故無情 3481 2023-02-14 21:57:59

  街道上往來行人大聲粗礦地討論著一件事,這件事令他有些猝不及防,整個人猛然愣住。不禁向后微微一退,停住腳步聆聽討論內(nèi)容,然后欣然而笑。目光瞥向雷云府,暗自問道:“是你的選擇嗎?小妹?!薄澳銈兟犝f了嗎?雷云府主要成婚啦!就在這兩日內(nèi)!”一個瘦小書生與同行人講道?!袄自聘?這可是咱們神都城的大事兒?。∠惹霸诩依锫牳赣H提過一兩句,是誰家姑娘?哎,話說張府主也差不多該成親了;我家里老催我成親,是有個情投意合的姑娘成婚也好!”一個頭發(fā)花白的老婦湊近說道:“你還不知道哩!虧你還是讀書人!那姑娘長的水靈靈的,知書達(dá)理不說。和雷云府也是門當(dāng)戶對,可以說是天作之合呀!”很快便圍了上來一群喜歡熱鬧的人,人群中發(fā)出追問的聲音,“到底是誰家姑娘能與神都雷云府門當(dāng)戶對!別老大啞謎了,大伙都等著嘞!”那老婦干笑兩聲,提提嗓子,顯然年輕時見過些場面。不緊不慢地掃視眾人,頓挫感十足:“自然是鴻都御劍山莊小姐易馨月吶!這算不算門當(dāng)戶對天作之合呢!她和張府主私交甚久,二人早已情定三生!據(jù)雷云府傳出的消息,聘書禮品昨日已由專人送達(dá)御劍山莊。”“御劍山莊!”御劍山莊四字剎那間讓他們沸騰不已,或許他們中間很多人沒到過鴻都,但是御劍山莊的名號卻早已爛熟于心。無他緣故,御劍山莊名重六界,凡人族修煉有成之士,都想上御劍山莊求學(xué)高深玄功秘術(shù)。雖說近年來御劍山莊的名聲有所下滑,并不影響它在人族心中的地位。眾人紛紛舉拳同意,高喊:“這門親事好!”人群深處繼續(xù)問道:“你可清楚何時成親嗎?這是神都城的大事兒,咱們神都人到時候必須去為張府主捧捧場子!”老婦和藹一笑,露出兩半完好門牙?!皯?yīng)該就是這兩日吧!具體日子老身不是很清楚!不過大家放心,雷云府一定會張貼榜文!大伙放心!海外之患已經(jīng)平息,可以好好辦點喜慶的事兒了!”文君抱起雙手碰他一下走開,低聲說:“怎么,還不明白嗎?你家小妹妹要成親了!”易風(fēng)揚沉默地?fù)u搖頭,失神答道:“我該明白的!她長大了!”去往六塵島途中小妹和他走得很近,原來早就芳心暗許!為什么不告訴我呢?連大哥都只字不提。文君揣測道:“看來你們御劍山莊的人沒有真正接受你嘍!這樣的事兒你居然沒收得一點信息。哎!”易風(fēng)揚負(fù)手向前接著走,語氣平靜道:“有什么關(guān)系呢?不告訴我我現(xiàn)在不也知道了嗎?我相信小妹一定會送來請?zhí)??!鞭D(zhuǎn)身又道:“即便沒有請?zhí)?,我知道了便一定要?”

  “真拿你沒辦法!去吧!去吧!我們?nèi)コ孕尤?、開心果、葡萄干呀!”易風(fēng)揚瞇她一眼,壓住心底的失落。嘴角上揚,一派灑脫自在的神情遍布渾身上下?!昂猛郏≌煤芫脹]吃了,反正今天你付錢!”到干果攤鋪將各色干果全部裝上一份放進(jìn)空間戒內(nèi);手中提上四五包,吃了幾顆心情頓時舒暢不少!“還是熟悉的味道!”文君放下威嚴(yán)冷毅面容,像一個平凡人家的小女孩,顯然是饞壞了;美味面前,女孩子多少有些無法割舍。既然是慶?;钪貋?,當(dāng)然不能以此作為主食。按文姑娘的手筆,出手闊綽不說,重要得是“高興”。不一會兒二人來到一家豪華奢侈的酒樓上,點了一桌價值不菲的地方名菜,再取來一壇封了百年的好酒。文君說:“我請客,別給我省錢!”旁邊的食客停下手中動作,張目結(jié)舌,有的揉揉眼睛看這是否是真實的一幕。神都城不缺腰纏萬貫一字千金的主,這酒樓在神都俱是有名的消金窟,能上此地用餐的都是城內(nèi)上層人流。但是在這里見著文薇商盟老板文君姑娘和一個男子到這兒吃飯談情還是第一次!不禁猜想,他是何人有何背景能得她的青睞。要知道,整個神都城里想求取文君的不在少數(shù),但皆被一一拒絕。文薇商盟掌柜何等身份,竟如此放低身份和架子。畢竟他們所見到文君是一個不茍言笑的存在,酒樓老板親自到樓斟酒。易風(fēng)揚玩味地對她說:“敬我們活著歸來!”文君甜笑著舉杯:“敬我們活著歸來!”酒香自酒壺沁出,瞬間游蕩酒樓上下。懂酒者嗅著酒香尖叫道:“這...這是‘天上人間’”

  對于酒樓老板的熱情,文君照單全收,無非是要得到文薇商盟多一些幫助;到底家大業(yè)大,這些具無關(guān)緊要。等到圓桌上滿一道道菜肴,文君淺淺而笑,目光不停在他臉頰掃過。易風(fēng)揚講余光瞥向別處,盡量不與她相視。酒入愁腸,心中無奈,聲色犬馬,周圍喧囂鬧騰?!昂镁瓢?!你不多喝兩杯嗎!”文君要過酒壺把酒倒?jié)M,嫵媚多姿地問了一句:“我醉了——你?”易風(fēng)揚身子一哆嗦,看著舉在半空的酒杯呢喃道:“背你回去唄!”“干!”文君一口飲下,接著又倒?jié)M一杯,瞧見他杯里的酒仍是滿蕩蕩的,不悅:“怎么,酒量不行了?才喝幾杯?!币罪L(fēng)揚揶揄地將酒吞下。抿嘴:“天上人間!恐怕天上也沒這么好喝的酒!我記得你很少喝酒,不要再喝了。”面對他的勸告,文君苦悶道:“醉了才好!今兒就想醉一次?!币贿B在飲幾杯,她的臉上漲紅一片,酒勁直逼識海深處,整個開始不自覺地嬉笑。楚楚動人地問他:“易風(fēng)揚...你看我醉了嗎!我怎么會醉!我可是文君!”易風(fēng)揚環(huán)視周圍,左手扶著額頭自言:“沒醉!沒醉!清醒著哩!”正當(dāng)她拿起酒壺再往杯子倒酒時,易風(fēng)揚起身奪過朝自己的杯子倒?jié)M,嚴(yán)肅道:“這杯喝完,今晚就到此為止了?!蔽木悦院剜洁?“你真煩!我沒醉!我還能吟吟詞,不信我吟你聽聽!”易風(fēng)揚揮手召來老板,客氣:“麻煩來碗醒酒湯!”一旁的文君搖搖晃晃的站起來凝思道:“簾外雨潺潺,春意闌珊。羅衾不耐五更寒。夢里不知身是客,一晌貪歡。獨自莫憑欄,無限江山,別時容易見時難。流水落花春去也,天上人間!”她托起右手食指指著易風(fēng)揚得意道:“你瞧我吟的不錯吧!”接著癡癡地注視,俏皮:“我要你背我!”易風(fēng)揚點點贊賞:“真不錯!好詞!文姑娘都發(fā)話了,我能不背嗎!”文君細(xì)膩一笑,似乎她并沒有醉!只是酒香在她身上不停向外流淌,老板呈來醒酒湯,忸怩:“這……?”易風(fēng)揚把醒酒湯擱到桌邊一角,一桌佳肴卻沒吃幾口。搖頭表示可惜,轉(zhuǎn)身去扶著半醉半醒的文君,暗道:“真拿你沒辦法!”文君偷偷微笑,撲在他懷里,嘴里還念叨“玉爐香,紅燭淚,偏照畫堂秋思。眉翠薄,鬢云殘,夜長衾枕寒。梧桐樹,三更雨,不道離情正苦。一葉葉,一聲聲,空階到天明。”易風(fēng)揚只好背著她離開酒樓,不解:“明明說慶?;钪鴼w來!結(jié)果我啥也沒吃成!”她吐了一個酒嗝,挑逗:“都說了不要給我省錢!誰叫你不吃了!下次我可不請你。”

  易風(fēng)揚背著她走在人群中,嘴角不由暗笑。納悶:“也不知道哪家伙到何處閑逛了!”雖然千年多有傳信,但是經(jīng)歷了六塵島之事后;岳無衣的確是一個值得交的朋友,妖族有何區(qū)別?只要行事光明磊落,手中執(zhí)劍不期弱小,為心中信念而執(zhí)著便無對錯正邪之分。想想一路過來,不正是為此嗎?文君突然模糊的低聲問道:“你還會憶起她嗎?”易風(fēng)揚忽然愣在原地,“她?”葉沁!他沒有回答,心中似有波瀾,又好像平靜如水。走了約十來步,莫名道:“一切都會消散,包括記憶!可是不論記憶如何消逝,總有一些無法真正逝去;大抵這是上蒼給人的最后慰藉!”“如果有一天,我也死了——你會忘記我嗎?”文君急切的他,她想知道一個真實答案!易風(fēng)揚緩緩抬頭看向密集的人潮,回答:“會記住很久很久?!彼鰦芍f:“很久是多久?”易風(fēng)揚深呼一口氣,皺眉:“身死道消!”他回答的異常堅定,仿佛是做一場最后的告別!文君聽完心花怒放又猛地心驚膽跳,原來真的會有怦然心動?;蛟S這是因為他心里仍有她的影子,她不過后來居上;不管怎樣愛慕,始終不能動搖她在他心里的位置。人間的遺憾無過于此,遇見一個傾心的,卻是在風(fēng)雨之后!她撲在他的背上深深地沉思,默念著他的名字。炙熱的陽光照射在她的臉上,冷不丁地朝著他的手臂掐了下去,強烈的痛感立刻游離全身?!拔墓媚镞@酒醒了!”“沒醒!有點熱,怕你中暑了,本姑娘特意給你提提神!”易風(fēng)揚哭喪著臉,打趣:“我還得感謝文姑娘嘍!”“可憐可憐...給點吃的吧!已經(jīng)好多天沒吃東西了!”行至街巷口,一連串的乞求聲斯竭不斷,路過的行人或是搖頭,或是嘆息。他們大多是帝都覆滅后逃亡來的百姓,連夜逃亡,致使諸般財物都來不及攜帶;一夜之間城破家亡,妻離子散。僥幸來到神都得以活命,又是這個下場。雷云府與神都大小勢力商盟雖有救濟,無奈難民人數(shù)太多,投入物資不過杯水車薪。

  易風(fēng)揚觀望片刻,感嘆:“若帝無這場飛來橫禍,他們活得不至如此。”文君拍拍他的肩膀,漫不經(jīng)心:“人界的禍?zhǔn)律賳??帝都的下場就是給三都的警醒,一個小小的六塵島都能令根深蒂固的帝都?xì)в谝坏?,何況六界勢力!假使是神都覆滅,大概下場比他們更慘!”易風(fēng)揚伸手換出一個乾坤袋,將里面的銀子悉數(shù)贈予眾人,“希望能讓他們吃頓飽飯?!薄耙状笊迫?什么時候也接濟一下小女子我唄!”“我都給你打工了,那扣工錢嘍!”文君莞爾一笑,補充說:“哪你得給我打長工了!”

  這樣溫馨的畫面文君多渴望能晚點結(jié)束,可是她的酒會醒,易風(fēng)揚始終會把她放下。人海茫茫,不過一個年輕人背著一個女子罷了,不論他們的身份地位何等顯赫于世,皆沒人去在意。僅僅是人潮擁擠里的一員而已!文君的視線隱隱有些濕潤,不時偷瞥他的下巴,嘀咕道:“多么希望這條街沒有盡頭,能一直撲在你的背上?!币罪L(fēng)揚目光四處張望,看到幾個雷云府弟子正在街邊采辦婚禮所需的相關(guān)物品,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拔墓媚锎蠼稚系男鷩谭比A千篇一律,我們?nèi)フ覀€涼亭歇會兒。”文君把頭偏向一側(cè),一副充耳不聞的表情,繼續(xù)撒嬌:“拜托!這可是神都城內(nèi),哪有涼亭!出城,城外矮山才有涼亭,很神秘的喲!”易風(fēng)揚干咳兩聲,端詳她說話的口吻苦澀:“哎!我來神都多載,這都不清楚?!薄笆强?誰讓你平日只在商盟里呢?也不到外面走走看看,一千年的時光,外面的山川風(fēng)物,四時美景可多了!”易風(fēng)揚淺笑,心下隨了她的心,到城外走走看看,或許平淡恬靜的日子在人生并不多見??赡苻D(zhuǎn)瞬即是別離,回首已物是人非?!昂冒桑〕龀?”“好耶!今天好好的玩?zhèn)€高興!累不累呀!易風(fēng)揚!”文君悠閑地問他,待他頭偏了過來,立即截斷道:“累——我也不下來的!”易風(fēng)揚挑眉笑了笑,玩味:“誰娶了你不得被煩死!”“反正你又不娶我,干嘛操這份心!”“呵哈哈哈!”蹣跚著出了城,沿著幽深小徑蜿蜒而上,樹林草色蔥郁,幾縷陽光在縫隙的裝綴下,看著格外靈動。走了不久便聽到淙淙流水在石縫疾馳而過的歡呼聲,周遭跌宕些許虛白霧。在旁邊緩緩閉上雙眼,感受自然的脈動,心神剎那得到安撫。易風(fēng)揚疑惑的說:“這地方真有泉水!是個好地方!”文君鄙夷地看他一眼,博學(xué):“不知道了吧!這里喚作‘泉山’,你說這里是不是得有一眼泉水才行哩!相傳泉山有處‘躍泉洞’,但因年代久遠(yuǎn)與地下塌陷等等緣故,躍泉洞已無跡可尋。只留下這眼泉水?!彼澷p地鼓掌,跨步到石縫前伸手接了兩捧來喝,“味道不錯!有甜味!”古書有言,泉水乃水中上品,久飲有駐顏去病之效。文君把起雙臂,林中少許涼風(fēng)習(xí)習(xí),突如其來的涼意令她不由蜷縮了一下身子。平常多有百姓來這里取水回去用,不知今日怎么一反常態(tài),半響看不見一個人。易風(fēng)揚將一捧泉水鞠到她面前,傻笑:“可甜了!”文君無奈看著他捧在手心快滴完的泉水,“不喝點!”“都沒了,喝什么!”易風(fēng)揚趕忙躬下身在接一捧,文君喝完直打一個寒顫,撇嘴道:“你懂不懂關(guān)心女孩子呀?”易風(fēng)揚低頭桀笑,坦白:“不是很懂?!蔽木宥迥_,干嘆息兩聲。兩人背靠背坐到一棵樹下,沉默許久沒有說話,不知不覺間兩道陽光照在他們的臉上。文君鼓起勇氣喊出四個字,又戛然而止?!耙罪L(fēng)揚...我!”易風(fēng)揚默然道:“我明白你要說什么,可我不過是一個浪跡六界的離人!興許明天我就離開了神都,離開了人界。世間聚散無常,我都不知道何時歸來,歸來又是何模樣!”文君再次掐著他的手臂道:“說人話!少糊弄我?!币罪L(fēng)揚眼睛微轉(zhuǎn),話鋒略轉(zhuǎn),道:“你看四周陰森森的,一會跳出來個山精妖獸要吃了你我可沒辦法?!蔽木骋曌笥?,不屑:“嚇唬我!山精妖獸!它們敢來嗎?有你易風(fēng)揚在,它們有十條命都沒那個膽!”“可是我修為大損了!”“哪我也不怕!大不了我保護(hù)你嘍!”文君淡淡道。不死心的易風(fēng)揚皺起眉梢諱莫如深:“你知道哪些山精妖獸最喜歡什么嗎?就是吸女子的精元助其脫胎換骨提升修為,化去原身,得到一副新面目?!蔽木湫Σ徽Z,伸手向他要來兩袋干果,一邊吃一邊聽他講故事。聽到什么山精換形,妖獸蛻骨之類便打斷道:“縱是換了一翻面貌,心如不變,多是白費功夫?!?p>  易風(fēng)揚奸笑著注視著她修長白皙的身體,眼里的貪婪一展無余。文君猛的站起身往后退了兩步,厲聲:“易風(fēng)揚你想干嘛?別這么看我?!薄安缓靡馑?失態(tài)了!”易風(fēng)揚拱手向她致歉,抬頭透過樹縫上的陽光,緩緩開口:“時候不早了,我們回城吧。畢竟我可不想遇上山精妖獸之類,天色晚了,它們也該出來活動了?!蔽木磺樵傅牡皖^嗆道:“好吧!不過,我要你背我回去?!币罪L(fēng)揚驚恐地看著她打量道:“哇!文姑娘的酒也醒的差不多了,還要我背呀!”“我樂意!”易風(fēng)揚身子往前微傾,半蹲下溫和:“上來走了!”在林子中兜兜轉(zhuǎn)轉(zhuǎn)才到達(dá)官道上面,回過頭略作凝神,總感覺林子內(nèi)有雙眼睛在某處觀察自己;以如今境界的感知能力竟然不能洞悉,這才先行離開為妙。天外有天,人外有人!祖元境確實是六界的至強存在,但是沒人說祖元境的修士不會隕落。只要有人想讓祖元境修士身死,或多或少是能辦到!若孑然一身到也無妨,魚死網(wǎng)破罷了,可是有她在身旁不能那樣自私。也許危機來了,神都城并不是安全之地,絕對比在哪陰森的樹林好很多。到城里稍作停留,再買上一些吃的帶回商盟。文君并沒多想,只以為是天色已晚,無疑今天她的心情極好!剛回商盟不久,牧夜便將一封來自雷云府的請柬遞了出來,還有一封則是由御劍山莊發(fā)來的。雷云府的婚禮在四月初七舉行,今日是四月初四,剛好三日。這時岳無衣也趕了過來,告訴他將要回菁華宗的消息。可能明日就啟程返回仙界,他已經(jīng)在人界逗留多日;六塵島事件大多告一段落,在沒有留在人界的理由。易風(fēng)揚挽留等到三日后,待雷云府婚禮結(jié)束再回菁華宗不遲,正好他也想回去看看掌教真人與一干師兄弟。岳無衣原想拒絕先行回去,因為以他的身份留在人界實在有諸多不便,時間待長了會不自覺地產(chǎn)生一種可怕的錯覺。最終耐不住易風(fēng)揚的軟磨硬泡,他同意再留三日,那晚他徹夜未眠!眼前不禁浮現(xiàn)千年前他發(fā)動妖潮的畫面……

  御劍山莊清晨便忙活得熱火朝天,山莊上下布置的極為喜氣洋洋,盡顯一方世族風(fēng)度。易丹楓接到聘書及一應(yīng)禮品后同小妹商量一番,遵照她的意思。事情遲早要辦,與其推三阻四,不妨一錘定音;在最短的時間里把事情辦好。易卓凡、易卓然兩老頭自然很是高興開心,有生之年得見她風(fēng)風(fēng)光光的出嫁,找著一個能陪她走完一生的人。百病纏身的年紀(jì),沒有什么比這更令人振奮,他們活著之時能給予一些幫助,若是死后呢?人活著這方天地,不管修了何種玄功道法,終究要身死魂歸神裔之海!大哥易三思千年前突然不幸離世,二哥易樊生又因病走了。眼下易氏小輩雖執(zhí)掌門戶多年,將御劍山莊這面大旗屹立至今,卻又有諸般隱疾。當(dāng)然,這些事不歸他們操心了!見著這個小丫頭都有了個好歸宿,已無憾事,可以安心遠(yuǎn)去。往事之事自有后人接手,好與壞,對與錯皆由他們?nèi)ザ▕Z。此次圍剿六塵島,御劍山莊損失近兩千多弟子,雖不至于實力大減,也有少許頹勢。易丹楓熟知小妹心思,便先把要緊事情放到一邊,專心操辦她出嫁事宜!御劍山莊易氏在鴻都聲名尤為顯赫,人界、六界具是如此;易馨月在陪嫁方面一定要奢侈豪華,排場必須要做到揮金如土。所以他調(diào)集山莊大半弟子,不僅在庫房取來數(shù)量龐大的各類寶物,還要他們到城中添置。加上二叔易樊生生前為她留下的嫁妝。長輩們對這個小女孩都甚是照顧,在嫁妝方面又怎會吝嗇!

  易馨月靜靜地坐在梳妝臺前,有些茫然無措的盯著鏡子里的自己。那是她自己的世界,沒有外面的纖塵和喧囂。身旁站著兩個伺候的丫鬟,三位嫂嫂。他們是鴻都城大戶人家的女兒,前些年嫁到莊里來。哪年也非常熱鬧,只是二哥不曾回來,僅托人送來不少禮物,全是價值不菲的東西。鏡子內(nèi)倒映著她憔悴的臉龐,又微微有點紅暈,像是內(nèi)心的波動慢慢停止了,以前渴望迫不及待地見到那個人,現(xiàn)在卻想晚點離開這個地方。大嫂李小娥含蓄道:“我們的大小姐馬上要嫁人嘍,可不能沒個好心情喲!人吶都是這樣,想想我當(dāng)時出嫁的心情也與你相差無幾;去到雷云府就是真正的大人了,相夫教子,白頭到老?!薄按笊?..突然感覺舍不得離開這個家。”易馨月哽咽地說道。李小娥雙手搭在她纖弱的肩膀上,語重心長道:“這也是人之常情!不要不舍得,想家了回來看看就是。你應(yīng)該開開心心才對,這一生就這一次風(fēng)風(fēng)光光出嫁的機會!你是御劍山莊的大小姐,走到哪里都會像一顆掌上明珠捧在手心。不會有任何委屈降臨你頭上,再者說,張府主對你的愛意,大嫂看得出來。他是一個值得相守一生的人!”丫鬟端來鳳冠霞帔,珍珠項鏈、瑪瑙吊墜、鳳釵及五十種胭脂水粉。房里擺滿數(shù)排,門外丫鬟手中還端著許多手飾。三嫂胡杏兒從梳妝臺上拿起一張紅紙比劃,逗她道:“來~馨月妹妹,先試試這些東西喜不喜歡!三日后可要漂漂亮亮的走進(jìn)雷云府大門哩!”看著琳瑯滿目都物品,她的嘴角略有上揚,又不禁落寞,心中不停閃過一絲慌張。

  把思念釀成一杯苦酒入喉,才恍然發(fā)現(xiàn)千年時光一切變了太多。堆積如山的首飾珠寶金光燦燦,在尋常百姓家來講花個幾輩子完全沒有問題,從此不必為生計奔波發(fā)愁。但是,這些于御劍山莊而言便不值一提!大多數(shù)時候世間就是本末倒置的,坐擁無盡財寶,又想得到更多;貧窮潦倒的人,只求粗茶淡飯偷生于世卻不可得。天之道損有余而補不足,人之道則不然,損不足以奉有余!易馨月慢步走到房間門口,推開門到外面去活躍一下大腦。讓丫鬟和三位嫂嫂們都先去做其他事情,或是留在房里也行。她的目光留戀著熟悉又陌生的一草一木,一磚一瓦,這一走可能便不再回來了!草木情深,相依為鄰。偏偏人卻往往相反,以鄰為壑。那個嬌弱的小女孩已經(jīng)長大然而心思亦沉重許多;山光風(fēng)景令人陶醉,吹拂走滿身煩惱??上У氖牵行朗谴挡蝗?,避不開的。盡管少陽府的弟子也前來幫忙,莊內(nèi)氛圍一片祥和熱鬧;骨子里的劍拔弩張又怎能撫平!她獨自穿過每條長廊、幽徑,撫摸每座假山亭苑。原來有萬千詞句激蕩胸口,哽在喉嚨,身處其中竟不能言表,唯有鼻子掠過一陣酸楚,眼角流過一行滾燙淚滴。后山巨石倩影亭亭玉立,肌若凝脂氣質(zhì)不凡,局促而不安地緊緊咬著嘴唇。青秀長發(fā)隨風(fēng)擺動,她在哪巨石上佇立良久,對著青蔥碧綠的巍峨群山。天空不時飄來灰色云朵,山中咆哮起凄涼嘶吼。她在思慮什么?沒有人知道,沒有人明白了解。一個多時辰后方折回山莊,她的臉上已褪去昨日的天真爛漫,沒了哪孩童般的無邪。此前看上去極為吵鬧的山莊,現(xiàn)在看來尤為喜歡……

  易馨月酷愛種養(yǎng)幽蘭,在后院假山一角種了一小片。蹲在地上同它們挨個打了招呼,說:“我要走了,以后都不來了。不能在照顧你們,相互陪伴了許久,讓寂靜的歲月多了些活色。呵哈哈~~”她低聲笑著,沒過一會兒便呆呆地看著每盆幽蘭沉默不語,等待時間從指尖溜走,虛廢了華年,還弄得滿身疲憊。不知幾時大嫂李小娥來到身邊,彎著腰疑惑道:“馨月有心事嗎?跟我說說吧,興許我能幫上你了!”易馨月轉(zhuǎn)頭悵惘地看著她,似笑非笑,淡淡道:“也沒什么!呵,天堂太過擁擠,到地獄去猖狂有何不好。再過兩天就要離開御劍山莊,以后回來就是客人的身份。二哥哥重傷歸來,不知道他會不會來參加我的婚禮!”李小娥聽完嘴角不禁抽搐一下,隨即站直身子斜上兩步冷冷發(fā)笑,暗道:“你這小丫頭也是精明的主兒,時至今日才隱隱吐露心跡。若是在此前敢這樣忤逆,我非扒你成皮不可!”易風(fēng)揚的能耐那么大,你這點事他能不清楚,整個御劍山莊就你拿他當(dāng)親人,他能不去參加你的婚禮嗎?千百年御劍山莊的樁樁事都不見他回來一次,你到好常常掛在嘴上。我這個大嫂到真想見見名動六界的易風(fēng)揚是個什么人物,有說他好,有說他不好!罷了,這個二弟早晚得瞧著,若是順我意則好,如若不順,我必要他身敗名裂。低眉瞥過哪些討人厭的野草,溫和道:“馨月放心,你的二哥哥你定會出現(xiàn)在你的婚禮上!雖然沒見過二弟,但是他的名頭大嫂我可聽的耳朵都起繭子了!”其實她自己都不清楚二哥哥為什么總喜歡神出鬼沒,浪跡形骸。腦海中能記起只有千年前的畫面,但相見時仍如當(dāng)初。

  她是易樊生的女兒,卻不怎么被待見。因為易樊生想要一個男孩來執(zhí)掌御劍山莊,做御劍山莊未來的主人。天意弄人,一個女人的降生徹底破滅了他的希望。他的夫人產(chǎn)下馨月后不久便撒手人寰,出于對夫人的尊重和愧疚,便打消了續(xù)弦的想法。但對馨月的養(yǎng)護(hù)還算頗費心血,那怕平日不喜歡這個女兒。大哥易三思的離世,讓他短暫的執(zhí)掌了御劍山莊,得到了想要的地位、權(quán)勢、修為,又因抱病而終。世事一場清夢,人生幾度新涼!正如風(fēng)起于清萍之末,止于草芥之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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