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九章 調(diào)查（上）
月龍吟焦急地打著開關(guān)，連操縱桿都用上了，船還是一點兒反應(yīng)都沒有。
此時，身后突然來了一陣涼風，拂過月龍吟的脖頸，像是冰涼的手掐住她的脖子。
她奮力一縮脖子，微微側(cè)頭向后看去。
巨大的塑像那黑色的眼珠正盯著月龍吟，明明彎彎的眉毛應(yīng)該是笑著的，卻給人一種十分怪異的感覺。
塑像那邊的水面突然泛起一陣陣的漣漪向著月龍吟漫延過來。
月龍吟是文科生，物理特別差，她不知道這是什么原理。她只覺得水下有一張巨型的口正在往外吐著氣，可能下一秒不知從哪片水面又會伸出兩只手把她的小船掀翻。
她要使用什么能力，把湖里的水抽干？不要了吧，她可不想看這塑像的全貌。
而且這里是城市的公園，不是翼山鄉(xiāng)村的水潭。貿(mào)然做什么，很可能明天就被特殊部門抓走。
不到萬不得已，絕不能讓人察覺。
月龍吟心里念著：風來。
一股強勁的風順著月龍吟的視線，精準地頂在船尾上，仿佛一只無形的推進器將小船往湖中心推去。
月龍吟笑著看看那個離得越來越遠的塑像，“怎樣？看什么看？不服氣呀。”
突然船頭又撞向了什么……
月龍吟剛才光顧著回頭對著塑像示威沒注意看前方。
她回過頭：！
還真有像五指山一樣的大手豎在湖面上……手掌一半被湖水浸沒了。
月龍吟的船剛才狠狠地撞擊了一下它，那手輕微地晃動著……
月龍吟立即指風將船往后退一些，那手還在水面上晃悠。月龍吟估摸著下面應(yīng)該是拆開的一整條手臂。
因為剛才她指風穿越了湖心，這么遠的距離，如果手掌在這里，這身體該多巨大，這顯然也不符合比例。
況且沒有機器可以把這么大的物體拖入水面。
像這樣巨型的塑像一般都是在原地建造的。說來也簡單，先做個堅實的框架，就跟編竹籠一樣。再附上填充材料，專用的膠水定型。接著就可以上色畫眉眼了。
月龍吟不喜歡這些類似人形的東西，尤其是巨大的人形雕像，讓人看得多少有些慎得慌。
月龍吟只能指風讓她的船固定在湖心中央，她遠遠地看去，似乎每個角落都有殘肢斷臂，就像被分解的尸體……
綠色的湖水仿佛是它分解出的液體，而月龍吟此時正飄蕩在上面。
月龍吟遠遠地看著那半張露出水面的臉，那塑像也在看著她。很奇怪，無論挪動到哪個角度，塑像與她的對視永遠沒有斷開。
那個故事，該不會是從這塑像得來的靈感？也許吧……這樣的公園有人來才怪呢。
她轉(zhuǎn)動了開關(guān)，還是打不著。但是她不能就這樣讓風推著她前行回到岸邊。這樣就太奇怪了。
于是，她索性向前飄去，風的力量掌控得很好，只是微微向前飄著，如自然風一般。
她打算找一處地方靠岸，然后走回停泊處，大不了押金就不要了。但是，轉(zhuǎn)而一想，不對，這不是她的問題，是船故障了，押金還得要！
飄了一會兒她終于找到之前那個男子。此時他關(guān)閉了船的開關(guān)，端坐在船上，舉頭望著天空。
今天的天氣不是很好，天色陰沉沉的，仿佛要下雨。
“喂…”月龍吟叫他道。
“……”男子轉(zhuǎn)過頭，疑惑地看過來。
月龍吟的船很安靜地飄過來，剛才的他沒有注意到。
“你怎么不聽勸？”男子站起身有些激動。
“你不也上了船嗎？”
“我不一樣?！?p> “有什么不一樣的？”
“……”
“你的船還好嗎？我的開關(guān)好像壞了?！?p> “……”男子眉頭深鎖，“沒壞，要不你上我船，我把你送上岸?！?p> “可是…這船怎么辦？總不能讓它飄在這里?！?p> “那用不著你關(guān)心，自有人過來收回?！?p> “那…好吧?！痹慢堃髌鹕頊蕚渲綄Ψ降拇?。
“你別動！你做什么？！”男子有些生氣地說，“你坐下，我靠過來?！?p> 兩船的距離說近不近說遠不遠，男子啟動了開關(guān)，“你先坐穩(wěn)，手抓住船沿！”
“…額……好。”月龍吟被對方命令式的語氣嚇到。
男子緩慢地轉(zhuǎn)動方向盤，將船頭與月龍吟的靠上，隨后迅速關(guān)閉了開關(guān)?？纱^的碰撞還是另兩船一起劇烈地晃動了幾下。
待船停穩(wěn)，男子俯身一手抓住月龍吟的船沿，一手舉起，“你抓我袖子，慢慢跨過來?！?p> 男子很紳士地舉起的手握著袖口，沒有要抓月龍吟的意思。這給月龍吟增添了幾分好感。
抓穩(wěn)他的手臂一腳跨過船沿坐好，“你為什么會來這里？”月龍吟忙不迭地問道。
“…為了……調(diào)查?！蹦凶幼?，和月龍吟保持著盡可能遠的距離。
“是之前的溺水事故嗎？”
“嗯?！蹦凶硬]有看月龍吟，而是觀察著四周，“我送你去岸邊吧?！闭f著，他手搭在開關(guān)上正要啟動。
“等一下?！痹慢堃髯柚沟?，“能給我說說嗎？”
“目前還在調(diào)查階段，不方便透露?！?p> “……好吧，我看過這里的一個故事，不知道是不是真的?！?p> “什么故事？”男子終于轉(zhuǎn)頭看向月龍吟。
“關(guān)于謀殺和肢解。”
“……”男子大大的眼睛紅了紅，“是嗎？”
“嗯，好像罪犯就是這附近的居民?！?p> “那并不是一個故事，而是真實的案件?！蹦凶佑檬帜艘幌履?。
“你怎么知道？”
“那就是我寫的?！?p> “……你不是說調(diào)查不方便透露嗎？”
“我在一些地方做了改動，況且那個論壇也沒有多少人看?！?p> “……你是報社的記者？”
“不是…我是個自由職業(yè)者，也給一些小報寫報道?！蹦凶愚D(zhuǎn)過頭去目視前方，“談不上是記者?！?p> “我不想知道作案的細節(jié)，只想確認一點，為什么你會覺得這個湖不安全?！?p> “死了那么多人難道還不夠嗎？”
“可這里并沒有被封閉，就是有關(guān)部門認為沒有安全隱患?！?p> “那是他們不相信怪力亂神的東西，有些事只有自己經(jīng)歷過才會知道。”
“這么說，你是相信的？”
“……”
“能跟我說說嗎？什么樣的怪力亂神？”
“……”男子看了一眼月龍吟，“我總覺得在哪兒見過你。”
月龍吟不自覺地將帽沿壓低了一些，“我是張大眾臉?！?p> “不是，你……”
“跟我說說，可以嗎？我想知道?！?p> “……”男子的眼神盡顯疲憊，“他殺的人，是我認識的人?！?p> “！”
“事實上，到現(xiàn)在尸體都沒有找全，但一定在這片湖泊里?！蹦凶佑挠牡乜粗h方。
月龍吟全身起了雞皮疙瘩。
也許這么多年來，他也想找人去分擔內(nèi)心的痛苦和壓力，才會在論壇匿名寫下那個故事。
“你認識的人？”
“我們曾經(jīng)在一個地方上學……”
“……”月龍吟沒有說話，眼神認真地盯著對方，期待著他繼續(xù)說。并不是因為有多八卦，這是調(diào)查。
男子幽幽地嘆了口氣，“她長得很漂亮，在那個小城，不缺少追求者?！?p> “嗯。”
“后來，她認識了一個男人，他許諾她來到大城市會給她一個家。給她所有她曾經(jīng)羨慕別人而得不到的東西。”
“……”
“可能是她太迫切了。我從沒有覺得她是個虛榮的人，她的原生家庭帶給她一種不安全感，也許她一直迫切地想找個地方突破出去。打破別人對她的蔑視與偏見，想過上令人羨慕的生活，找回自己的尊嚴?！?p> “……”
“至少我一直覺得，她絕不是表面上看上去的那樣單一。”
“……嗯，然后她就跟著那個男人背井離鄉(xiāng)來到了這里？”
“是的，可是現(xiàn)實并沒有她想象得那么美好，生活中處處充滿了不如意。她可能非常失望……”
“失望的話…或許分開還可以重新選擇，沒必要兩人捆綁到承受不住…”
男子笑了，“聽你說這話，就知道你一定沒有結(jié)過婚?！?p> “……”話說，她還真結(jié)過……
“每對夫妻的一生都會有無數(shù)次想掐死對方的念頭，只不過大多數(shù)時候只是念頭而已。”
月龍吟不同意這樣的觀點，“我相信，會有人是不一樣的。”
“等你結(jié)了婚就知道了，將要面臨的一切，種種考驗，會讓你逐漸認識到人性?！?p> “……那索性就不要結(jié)婚了，一個人也能過，不是嗎？”
“那會失去很多美好，即使是短暫的，畢竟…美好的東西總是轉(zhuǎn)瞬即逝?！?p> “好吧，那然后呢？”
“我在論壇上寫的差不多都是事實，他們經(jīng)常發(fā)生口角。我覺得她一直想得到某種安慰和補償，因為她從小到大承受得夠多了，她自然地覺得老天會補償她，給她一個很好的伴侶，補償她所欠缺的物質(zhì)和精神上的滿足?！?p> 月龍吟突然想起一句話：天道好輪回，蒼天饒過誰。
老天爺不會給任何人補償，他沒那閑工夫。
“所以，她崩潰了…因為一切都沒有朝她預想的方向去發(fā)展？”
“是的，人總是會希翼著本不存在的東西，然后又自然而然地失望?！?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