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一束陽光溫煦地灑落雨后庭院,細碎的光華覆在了零落的花瓣上?;ㄖτ芯К摰穆吨檩p垂欲滴,映照的是來來去去忙碌的身影。透過煦陽照射的窗欞,細看時,伊人睫羽輕顫,是美夢初醒。
“娘子,休息得可好?”翠心端著漱盆,一臉意味深長地笑道。
柳朝緩緩睜開眼,不自然地環(huán)顧了一眼四周,輕輕將被衾往身上挪了挪,略帶羞澀地應了一句:“……挺好的?!?p> 翠心見自家娘子滿面紅光,心下自是樂開了花,將手中的漱盆放在木架上,喜不自勝地說著:“娘子也快快起來梳洗一番,姑爺正等著娘子用早膳呢。對了,姑爺還囑咐我,清掃房間一事定要親力親為呢,娘子大可放心。”
翠心這一席話,讓柳朝的這張老臉不免一紅,在心里已經(jīng)咒罵那混蛋夫君千百遍,嬌嗔了翠心一眼:“就你鬼機靈,不忘寒磣我?guī)拙洹!?p> “娘子可別冤枉翠心,翠心可是為娘子開心得緊呢!”翠心故作無辜地眨巴雙眼,向柳朝迎了上去,“來,翠心這就為娘子梳洗。”
玉漱妝成,接著又在沈暮溫柔目光洗禮下,用完了早膳,柳朝甜蜜并煎熬著,總覺得哪里不對勁,但又覺得再自然不過了。
思量再三,她終于總結(jié)出來了一個十分令人信服的結(jié)論:
突如其來的感情,沈暮的溫柔,讓長期視某夫君為虎狼的自己,著實有些適應不過來,現(xiàn)在受寵若驚,實屬正常。
用完早膳,柳朝特意熬了雞湯去探望柳小夫人。
柳小夫人懷有身孕已有幾月,本來體弱不說,如今肚子贅著行動不便,除了日常養(yǎng)胎散步,身邊也沒幾個交心的說說話,實在無聊得緊,如今柳朝回來,姑嫂倆定是要好好聊上一回的。
聽到柳朝前來探望,柳小夫人挺著大肚子便要出去迎接,被遠處急趕來的柳朝及時止住,硬是勸回了房坐好。
“嫂嫂,你挺著肚子就不必親自迎我了,多累啊,我家小侄要緊?!绷χ鴮蟹胖米郎?,手輕輕撫上柳小夫人的肚子,“我這哥哥也是,嫂嫂你都懷有身孕了,也不多來看看!嫂嫂可得喝些雞湯補補。”
柳小夫人連聲應“好”,為自家夫君說話,“柳郎最近為遷京之事忙昏了頭,倒也沒忘多來看我說些體己話?!?p> “嗯,算哥哥有良心?!绷f道,“只是嫂嫂身懷六甲,這路程顛簸,怕是受不住啊。”
“大夫說小心些倒也無妨,慢慢走便好,再過幾天也該出發(fā)了。”柳小夫人回著,不禁又問,“朝朝可隨我們同去?”
“自是同去的,也可好好陪嫂嫂說說話呢。”柳朝笑應道,為柳小夫人端出雞湯。
“我家小姑子就是體貼,”柳小夫人溫柔地刮了刮她的鼻尖,調(diào)笑道:“何時與你家沈郎君也要一個?”
“嫂嫂!”柳朝被問得面紅耳赤,轉(zhuǎn)而不好意思地回道,“這不……還沒想過嘛……”
“是時候該想想了?!?p> “不急……現(xiàn)在不急……到時候該有的就會有的……嫂嫂別光聊我了,我們聊點別的。哦,對了,京城凝香坊好像出新式胭脂了,聽說可香可好看啦!”柳朝心驚地轉(zhuǎn)移話題,余光還時不時撇向柳小夫人的肚子。
孩子……嗎?這還真是一個敢想又不敢想的問題啊……
畢竟這是古代,生孩子就是半只腳踏入鬼門關(guān)……
算啦,不想這么多了。
回去的路上,柳朝的神思又開始翱翔九天了,被一旁的翠心推了推,望向她示意的地方,只見不遠處沈暮正朝著這邊走來。
柳朝心想:夫君不是去找我哥議事去了嗎?怎么又折回來了?
她雖有納悶,但很快有了一些小心思,轉(zhuǎn)身支開翠心,自己便故意朝花圃靠近,佯裝在賞花沒發(fā)現(xiàn)他的樣子。
待沈暮走近,便想趁其不備,撲上去抱他個滿懷,誰知方要作勢,腳下卻是一崴,整個人就控制不住地往花圃里倒去。
沈暮見狀,忙伸手護住她,沒想到還是一齊栽進花圃,蹭下滿身花瓣。
失策啊失策,竟是一下子沒把控好節(jié)奏,連帶著沈暮一起摔跤。
柳朝趴在自家夫君身上懊惱著,身下作為肉墊的沈暮已先滿眼心疼地開口了:“娘子,可有摔著?”
沈暮扶住她的腰,生怕她亂動被枝葉劃傷。
柳朝聽著這關(guān)切的語氣,不由發(fā)窘,臉頰還有些發(fā)燒,掩飾性咳了一聲,“沒事……”說著匆忙在他臉上啄了一口,也不管他是個什么反應,火速爬起后,逃之夭夭。
徒留沈暮獨自一人,起身拂衣,施然一笑。
誰還看不出來這點小心思呢。
柳朝心慌意亂地跑回屋,當即拿起一杯涼水就灌入口中,氣喘吁吁地癱坐于床上,心跳突突的,一直難以平復。
她躺在床上,想著想著,老臉不免又是一紅,忙捏起袖子往臉上擋了擋,也不知道自己在害羞個啥。
接下來的日子,照舊膩歪,仿佛是蜜里調(diào)油,連柳朝自己都覺得粘牙,卻也實實在在樂在其中。
一日閑來無趣,柳朝整理舊物時,翻出了幾件舊裙衫,心血來潮便拿了一件來穿,換上后,雖說略有些緊,但整體還是挺合身的。
借著春日午后的和煦日光,坐在秋千上打盹,淺青衫裙上攤開著一本書,隨著微風輕輕翻飛著,秋千微微蕩悠著,恍惚間似乎又回到了那年秋日的午后。
秋千輕懸,淺青衫裙的少女攀繩淺眠。
窸窣間,隱約有腳步聲漸近,柳朝不察,依舊點頭似搗蒜地打著瞌睡。
周遭靜得只有風拂綠葉,鳥雀啁啾的聲音。
忽然,一陣毛茸茸的觸感,蹭得柳朝玉頸處癢癢的,她不耐,伸手去抓,指尖觸及一片酥軟,她登時炸毛。
“??!”
一聲尖叫,柳朝差點從秋千上跌下來,抓著那團柔軟下意識就往前拋去,渾身被驚得一顫栗。
“娘子莫怕,只是兔子而已?!?p> 還未從驚嚇中緩過神來,便聽到頭頂傳來的熟悉嗓音,柳朝猛地一抬頭,瞪向眼前玉立著的沈暮。
見他笑得一臉人畜無害,火氣就經(jīng)不住蹭蹭上涌,化作一聲嬌叱:“沈暮,你個混蛋!作何要嚇我?”
沈暮不改笑意,及時接住了那只要被慘摔在地的兔子,溫柔地為它順了順毛,輕笑道:“竟不知娘子怕這兔子?”
怕你個大頭鬼!好你個沈暮,倒是記仇得很,她不就丟了只死老鼠在書桌下嗎,還真就記恨在心,過來打擊報復了。
遠處,正搬書路過的柳長澤聽到自家妹妹的尖叫后,此時便已拋書趕了過來。
不明情況之際,抓起沈暮的衣襟一拳就要下去,嚇得柳朝趕快下了秋千過去制止。
“哥!哥!”柳朝忙出聲阻攔,扯著他的袖子不讓他打下去,“別打……你別打臉?。〈驂牧四阕屆每烧k?!”
沈暮與柳長澤雙雙轉(zhuǎn)過臉,驚愕地望向她,對她所言滿臉的不可置信。
柳長澤在柳朝的勸阻下,悻悻收手,“誤會?方才叫那么慘,不是沈暮欺負你?”
沈暮:“……”
柳朝聽后噗嗤笑出了聲,忙上前將沈暮護崽似的護在后方,解釋道:“不算欺負,夫君怎會欺負我呢,定是哥哥你誤會了?!?p> 打人可以,打臉不行,日后可要天天看的,顏控可傷不起呀!
“娘子叫為夫好生傷心啊,”沈暮在她身后哀哀嘆道,活像一個被拋棄的小可憐,轉(zhuǎn)而對柳長澤道,“兄長你誤會了,我只是想逗阿朝開心?!?p> “對對對,”柳朝頻頻點頭,跟在一旁附和。
柳長澤無奈嘆息:“阿朝長大了,為了夫君哥哥也不護了,這心偏的喲。”說完,做出一臉痛失所愛的表情,落寞地回去撿書了。
沈暮瞧了一眼那孤寂的背影,對她笑了笑,一句話也不說的,將懷里的兔子放入她懷中,便去幫柳長澤一同撿書了。
留下一臉錯愕的柳朝:什么鬼?。克锿獠皇侨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