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音一落,眾人哄然,有人竊竊私語,大抵就是嘲笑顧明珠自不量力,這姑蘇城內(nèi)誰人不知顧明珠肩不能挑手不能提。
有人故意發(fā)笑道:“顧明珠你拉得動弓嗎?”
“明珠!”沈雨盈急忙拽她衣袖,小聲焦急說:“你在說什么!”
顧明珠安撫拍了拍她的手背,轉(zhuǎn)目看向齊飛燕,說:“齊小姐,若我狩獵奪不了第一名……”她頓了頓:“我從北街三跪九叩跪到齊府給你賠罪,可若我奪得第一名,你!跪在顧家大門口,給我磕三個響頭認(rèn)錯!”
如果剛剛只是胡言,那顧明珠現(xiàn)在這一番話,便是瘋語。
大家都是有頭有臉的人家,讓嫡女磕頭認(rèn)錯,這已不是姑娘家之間的口角打鬧,這賭的可是整個家族的臉!
齊飛燕也驚住了,可是她很快反應(yīng)過來。
顧明珠,平日里嬌嬌弱弱的,她哪會獵物?她能獵到什么物?滿場眾多兒郎,哪一個不比她強(qiáng)上千倍萬倍?
而且這個賭注,太誘人了!
齊飛燕想象著顧明珠三叩九拜給她認(rèn)錯的樣子,將姑蘇城內(nèi)的天之驕女踩在腳下的感覺……
“顧明珠,這可是你說的!我跟你賭!”
“簡直胡鬧!”齊鳴出言阻止:“燕燕,你莫要再生事端?!?p> 場上全都是看熱鬧的人,這場賭堪稱豪賭,不管輸贏,都足夠有看頭。
齊鳴朝顧明珠歉意一笑,道:“顧姑娘,燕燕不懂事,你莫要放在心上?!?p> 未等她說話,齊飛燕不樂意了:“哥!是她自己要賭的!”她目光隱含挑釁看向顧明珠,說:“顧明珠,大話放出去了,你可別反悔??!”
話已出口,顧明珠便不會再讓它有回旋的余地,她轉(zhuǎn)目看向一側(cè),揚起笑,說:“宋小公子,還請你當(dāng)個證人。”
宋子熹探究的目光落在她身上,片刻,點點頭。
既得宋子熹作證人,那便好辦了。
齊飛燕已然看到了結(jié)果,嘲諷道:“顧明珠,輸了你可別耍賴!”
顧明珠不理會她,轉(zhuǎn)頭對滿臉急色的沈雨盈說:“雨盈,你不是帶了一套衣袍嗎?給我吧?!?p> 沈雨盈親手一針一線做的衣裳,應(yīng)該是給吳玥準(zhǔn)備的,不過來的路上顧明珠就在馬車?yán)镆娺^,衣袍根本就不符合吳玥的身量,定是這家伙按照習(xí)性,弄錯了尺寸到現(xiàn)在還沒發(fā)覺。
沈雨盈咬咬牙,帶著顧明珠去換衣服。
內(nèi)房里,顧明珠慢里斯條的脫衣服,沈雨盈憂心忡忡地想主意:“明珠,要不然你裝病吧?”
顧明珠扯開梨花腰帶。
“不如我給你打暈,這件事糊弄著也就過去了,實在不行......”沈雨盈推開后窗四處觀望:“你從這走,你一走這件事也就不了了之,事后頂多被他們笑話幾句,也不至于真去三叩九拜,你平日里嬌氣得很,就連提桶水的力氣都沒有,怎么去獵......”
沈雨盈最后一個字在轉(zhuǎn)過身后卡在了喉嚨里。
三言兩語間,顧明珠竟然已換好衣服,將滿頭釵珠卸下,挽起高馬尾,對自己這身打扮頗為滿意,原地轉(zhuǎn)了一圈,說:“你這衣服倒是正合適我?!?p> 沈雨盈不由點著頭,確實很適合她。
暗緋流云的勁裝都是男子在穿,顧明珠膚色很白,按道理來說根本壓不住這暗沉之色,可她神采飛揚,特別是一雙如葡萄閃亮的大眼睛,清澈見底,性子又不似一般姑娘家溫婉,緋衣加身,硬生生多了幾分英姿颯爽。
沈雨盈看著看著,突然醒悟過來。
“糟糕!”她懊惱的拍著大腿,說:“做衣裳時是按照我身量裁的,幸好沒送出去,不然要鬧笑話了!”她移步靠近,扶著她左右打量,末了定定的望著顧明珠,說:“不過明珠,你穿這身衣裳真好看,這流云緋衣往身上一穿,眉眼間已有五分同修榮哥哥哥相似。”
顧明珠與哥哥長得本就神似,聽著沈雨盈的話,攬鏡自照,很是滿意。
外面?zhèn)鱽眈R匹的嘶鳴聲,顧明珠收斂笑意,正正袖口,神情認(rèn)真:“出去吧?!?p> 沈雨盈張了張嘴,似乎又想說些什么,可事已至此,明珠又是志在必得的態(tài)度,再多說也無益了。
沈雨盈將她送到圍場,內(nèi)心雖然擔(dān)憂,但還是揚著笑說:“明珠,我等你的好消息!”
場上的人幾乎都在等她,或者是說都在等著看她會不會從這間屋子里出門。
“還真是有種……”有人低聲交語。
顧明珠接過侍從遞來的弓箭,很快牽來駿馬,她檢查完畢,迎著所有人的目光飛身上馬,坐穩(wěn)之后,目光在人群中搜索到齊飛燕,她的目光帶著倨傲與嘲諷,還有志在必得的笑容。
眼神交匯。
顧明珠嫣然一笑,她拉起韁繩,馬兒感受到主人的熱切,示威般揚起前蹄,顧明珠在春日的陽光里笑得肆意,她扭頭看向沈雨盈,自信道:“等我回來!”
“駕!”
十幾匹馬兒在圍場中揚起滾滾黃沙,很快奔向遠(yuǎn)處消失不見。
想要進(jìn)行狩獵,那就必須要去到圍場東面,十幾座山延綿起伏形成巨大的山嶺,姑蘇百姓給它取名蒼嵐。那里山木成林,山腳曲長而且范圍廣,獵物也多。
路至半途,有熟悉路線的已經(jīng)先行打馬離開,十幾個人很快就只剩下顧明珠和吳玥。
吳玥起初在她后方,待人群散去后加快了馬步,說:“明珠,你今日跟著我就成,我的獵物都?xì)w你?!?p> 偌大的蒼嵐山,一眼望去幾乎無邊,參天巨樹高聳入云。
顧明珠驅(qū)著馬,說:“這件事沒有這么簡單?!?p> “齊家在生意上與我家一直都不對盤,又與其他幾家交好,就算今日能百步穿楊,數(shù)量也比不過他們。”
吳玥側(cè)目,說:“你是說齊家會聯(lián)合其他幾家一起對付你?”
顧明珠道:“就是如此?!?p> 吳玥默然。
涉及兩家名譽,就算齊鳴平日為人處世尚可,也確實能干得出這樣的事。就算自己箭法再了得,短短半日,一個人數(shù)量也不可能超過五個人。
吳玥一時也找不出法子,不由問道:“你既然想到了這一點,必輸局的局,你為何要應(yīng)賭?”
“我同吳公子也有一樣的疑問?!鄙砗髠鱽硪坏缆曇?。
二人同時回頭看去。
是宋知州家的二公子,宋子熹。
顧明珠和吳玥雙雙疑惑對視一眼。
他怎么還沒走?
宋子熹驅(qū)馬追上二人,問道:“必輸之賭,你為何非賭不可?”
許是官家出身,宋子熹耳濡目染下,年紀(jì)雖不大,卻總給人感覺一副老氣橫秋的模樣,再加上才學(xué)出眾,喜著暗色,比起他爹更像個知州。
顧明珠說:“齊飛燕出言辱罵我兄長,我忍不了。”
宋子熹說:“可你輸了,三叩九拜丟的是整個顧家的臉,這場豪賭,不管誰贏,都不是件好事?!?p> 顧明珠卻道:“宋公子,人爭一口氣佛爭一炷香,我今日只論輸贏,明天的事明天再說,而且,我不會輸!”
顧明珠說這話時眼里滿是篤定自信,烈風(fēng)吹起緋紅的發(fā)帶,少女身上盡是張揚的光。
宋子熹見過許多形形色色之人,有傲慢無禮的,有夸夸其談實如朽木的,也有謙遜有德的,也有像顧明珠這樣盲目自信的……
他淡淡笑著,說:“那我便祝顧姑娘旗開得勝?!?p> “多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