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方的農(nóng)村,太陽一落山,家家戶戶為了省下油燈錢,早早的就躺下了,寂靜的夜晚只聽得遠處傳來山咯咯的叫聲,鄭嬸子如往常一樣和老頭子話了幾句家常,朦朦朧朧就要睡熟了,突然被一聲凄厲的哭喊驚醒了,她直起身子揉了揉眼睛。
“老頭子,快醒醒,你聽外頭是誰家的聲音”
鄭老頭屏息仔細聽了聽,
“好像是鄭三家的,聽著喊的是草兒”鄭老頭皺眉到。
鄭老頭家和鄭三家前后院,離的挺近,時常能聽到他家的吵鬧聲,早些年鄰里還會勸勸,被那混不吝的氣了幾回,大家也就不怎么管了。
土樓村并不算大,分上土樓和下土樓,下土樓這一片兒大多數(shù)人都是沾親帶故的,基本沒什么秘密。
今兒傍晚鄭嬸兒聽村里的老攪棍兒說看到鄭三家的和一個面生的男人一前一后從西山上下來。
這種事兒在村里傳的是最快的,難道已經(jīng)傳到鄭三耳朵里了?
鄭嬸兒心里默默想著,起身走到了門邊。
這個鄭三七八歲沒了爹娘,上頭兩個哥哥餓死一個,另一個招到鄰村去了,從小沒人管束,偷雞摸狗長到三十多,白撿一個漂亮媳婦兒,那媳婦兒聽說是大戶的閨女,定過親,性子剛烈,剛到村里那段兒日子被關(guān)在屋里,撞過幾回墻,有一回聽說生生把手腕子要出個血窟窿,差點沒命了,有了孩子才安生下來,鄭三那個混球,有了媳婦兒也不好好待,不管不顧的,老打娘兒倆,好幾回她都看到那小媳婦青一塊紫一塊的,這回估摸著是聽說了什么風言風語的,又磋磨娘兒倆呢。
“你干什么去老婆子”在鄭老頭的呼聲里鄭嬸子回過神兒來,
“聽著怪可憐的,要不我去看看吧”鄭嬸子邊說邊打開了門閂,一開門,那喊聲更清晰了一些。
“你這賊娘們兒偷漢子,你說跟你在西山野地鬼混的狗男人是誰,不說我就摔死這個雜種”
剛走到鄭三家破門前,就聽到鄭三的罵聲和女人哀切的哭求聲,混著孩子驚恐的啼哭聲。
鄭嬸子快走幾步到院中勸到“鄭三兒,你犯什么渾呢,把孩子放下”
只見鄭三高舉著草兒做出要摔的樣子,鄭三媳婦正披頭散發(fā)的跪在地上抱著他的腿,滿臉的血痕。
“管你娘的閑事兒,老子在自己家,想干嘛干嘛”鄭三嘴里不干不凈的罵著,并沒有要收手的意思。
鄭嬸子被氣個仰倒,捂著胸口罵到“你個娘生夾壞了腦子的禍害,真要作出來人命呀?!?p> 鄭三吐了口痰
“你這不要臉的死娘們,再嘴硬,我就不留手了”說著手就往地上摔。
鄭三媳婦咬著牙,顫抖著嘴唇說到“他是,他是……”可怎么也吐不出下面的話來,說是娘家親戚,可她的親人早就被抓起來了,說是其他人就坐實了罪名,草兒就危險了。
在這極度的恐懼與擔憂中,知儀失去了知覺,倒在了地上。
“賤貨,別他媽給我裝”說著狠狠踢了知儀一腳,露出了她蒼白的臉和下巴上掛著的鮮血。
鄭三心里一怔,別看他氣勢洶洶地,實際是個窩里橫,膽小的很,就敢欺侮一下手無縛雞之力的婦孺,一看知儀這個樣子,他也怕弄出人命,丟下孩子罵罵咧咧的摔門去了。
見鄭三走遠,鄭嬸子把知儀扶到抗上,把孩子也抱上了那一絲布片也沒有的只剩幾把發(fā)黑麥稈的土炕上,同衣袖替知儀擦了擦臉上的血,孩子受了驚,哭累了蜷縮在母親身邊睡著了。
過了好一會,知儀慢慢緩了過來,睜開了眼睛,楞了楞神,轉(zhuǎn)過眼珠,看了看孩子,又看了看身邊的鄭嬸子,嘶啞著聲音,緩緩說了句“又麻煩嬸子了”
鄭嬸子看娘兒倆這可憐樣,嘆了口氣說道“那混球走了,你們娘倆快歇歇吧,有啥啥事上嬸子家”。
“嬸子幸苦,也快回去睡吧”
鄭嬸子又安撫了知儀一番,一步三回頭的回去了。
漆黑的夜晚只剩下從窗子透進來的那慘白如雪的月光,亮堂堂的照著知儀破碎的面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