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被騙了?”
“不錯?!睏罾牙颜驹谔端?,語氣篤定,“老身昨夜在郭北縣探查了一圈,根本沒看到什么內(nèi)衛(wèi)司的人?!?p> “該死!上當了!”二當家也終于醒悟過來,一臉懊悔。
“那……二當家,咱們現(xiàn)在還能回去么……”一名白匪小心翼翼地問道。
“回個屁!你做夢呢!”二當家沒好氣地罵道。
這下頓時沒人再敢說話了,場面陷入了沉寂。
二當家皺眉沉思之際,就聽楊姥姥道:
“老身倒是還有個法子,有可能讓二當家重新掌控縣城?”
“什么法子?”
“老身昨夜進城所見,其實城中百姓都還未從之前的混亂中徹底恢復(fù)過來,人心不定,如今縣城之所以能基本安穩(wěn),主要還是因為有個頗有名望的‘林青天’在主持大局。所以,老身覺得,我們可以趁著夜色潛入城中,將那林縣丞殺了!”
“殺了姓林的?”二當家似乎有所意動,畢竟他之前的大好局面正是被此人所壞,結(jié)下的仇可不小。
“不錯。”楊姥姥繼續(xù)勸說道,“林縣丞一死,我們可以栽贓給那個新任縣令,反正此人初到郭北縣,并無根基人望,就連任命狀都在二當家您手里。到時候,您再適時站出來,聲稱自己是為賊人所劫持,現(xiàn)在出來撥亂發(fā)正,豈不是能重新掌控局勢?”
二當家聽完沉思片刻,卻還是有些遲疑:“姥姥所言確實極妙,但……但我擔心那內(nèi)衛(wèi)司的人若是突然趕到,我們豈不是要被甕中捉鱉。”
楊姥姥面色一肅:“要成大事,豈能瞻前顧后,怕這怕那?”
二當家被這么一激,頓時有些臉紅。
而旁邊的其余白匪趁機鼓噪道:
“是啊,二當家,我覺得此計可行!”
“二當家,還有不少兄弟們正困在縣城大獄呢,咱們必須要殺回去?。 ?p> “是啊,二當家,帶著兄弟們殺回去吧!”
……
“行了,別吵了!”二當家心煩意亂地阻止了眾人,“容我再考慮考慮?!?p> 楊姥姥很是失望:“二當家,別怪老身沒提醒你,耽擱得越久,你再回去就越困難,而且內(nèi)衛(wèi)司的人也越是可能趕到。到那時候,你們也只能一輩子躲在這么個小地方當老鼠!”
“老東西,你說誰是老鼠?”一個白匪頓時怒了。
楊姥姥目光一冷,右手突然變得老長,唰得一下子掐住此人脖子,然后拖到自己面前。
“住手!”二當家立刻喊道。
楊姥姥卻沒理會,而是猛地撕開那人的一條手臂,然后才才將此人扔下。
那名白匪在地上翻滾哭嚎,模樣極慘。
這恐怖的場面一下子將白匪們嚇到了,紛紛后退。
二當家心中也有些發(fā)憷。
“二當家,老身沒多久好活了,唯一的愿望便是死前能夠報仇,所以,不管如何,我都會回去殺了聶家上下!二當家自己好好想想要不要參與進來吧?!?p> “我……”二當家似乎還在猶豫不決。
而就在這時,大地忽然輕微地晃動起來。
二當家心中一驚,正疑惑間,就見潭水中猛地鉆出一個人來。
那人長吸一口氣,甚至不及抹去臉上的水漬,就大聲叫道:
“不好啦!外面來了好多官兵!”
“什么?”二當家大驚失色,“官兵怎么可能找到這里?”
“我,我也不知道啊?!?p> 一時間,安靜的谷地頓時亂了套。
有人說要反抗到底,有人說要趕緊逃跑,還有人相互指責,說對方泄露了行蹤……
谷外,林安成指著不遠處的潭水道:
“劉大人,這汪潭水下面有條暗河,順著水流往前潛游約百丈便會有個出口,而白匪的秘密巢穴,就在那出口處?!?p> 劉驍銳不屑一笑:“呵呵,還真是老鼠鉆地洞——挺會藏??!”
說罷,就見他一揮手招來一名手下,命令道:
“趙百戶,你帶著幾人先潛過去看看情況!”
“是!大人!”
林安成本來還想提醒對方注意白匪中可能會有個叫“楊姥姥”的詭異存在,但看劉驍銳帶來的這些將士們身手矯捷,龍行虎步的姿態(tài),便又閉上了嘴。
這些士兵如此精銳確實出乎林安成的預(yù)料。
因為按大周軍制,劉驍銳率領(lǐng)的這些衛(wèi)所士兵頂多算是二線部隊,大周真正的精銳軍隊其實是三支邊軍和拱衛(wèi)京師的禁軍。
其實在林安成看來,禁軍恐怕也多是個花架子,兵源、裝備或許不差,但還是不能跟那些從血海尸山中搏殺出來的邊軍相比。
之前聶之炳效力的神武軍,便是三支邊軍之一,也因為差點滅了南詔國,被不少人認為是大周第一強軍。
另外兩支邊軍,一支叫虎賁軍,扼守大周北疆,防備契遼,另一支叫安西軍,鎮(zhèn)守西域。
不知道是看出了林安成的疑惑,還是想趁機拍一下劉驍銳的馬屁,鄭廣進突然開口道:
“林老弟放寬心,劉大人可是出身神武軍的沙場宿將,帶出來的士兵可未必就比邊軍差了多少,對付這些白匪更是綽綽有余?!?p> “原來如此!”林安成聞言微微一驚,然后認真地打量了一下這位都指揮僉事。
心中想的卻是,不知道此人認不認識聶之炳……
同時林安成也有了另一個疑惑——按理說劉驍銳這樣正值盛年的邊軍將領(lǐng),怎么會淪落到江州都司這樣的地方部隊來當官?
當然,都指揮僉事可不算小官,但劉驍銳怎么也沒到退居二線養(yǎng)老的年紀啊。
就在林安成胡思亂想之際,那位趙百戶已經(jīng)返回,向劉驍銳匯報道:
“大人,那邊果然還有一個谷地,藏有白匪余孽約百十來人,但大半都是婦孺?!?p> “嗯?!眲Ⅱ斾J點點頭,再次下令道,“再去五十人,將谷中白匪全部緝拿,若有反抗,格殺勿論!”
“是!”
林安成在一邊很想問問,谷地中有沒有遇見一個詭異的老太太,但看對方雷厲風(fēng)行的模樣,便也沒有貿(mào)然發(fā)問,想著等戰(zhàn)斗結(jié)束了再問不遲。
后續(xù)的五十名士兵陸續(xù)躍入潭水中,谷外暫時陷入了沉寂。
一行人都在安靜地等待著戰(zhàn)斗的結(jié)果。
過了約莫半刻鐘的功夫,潭水中突然冒氣了咕嘟咕嘟的氣泡,但卻沒有人鉆出來。
林安成神色一緊,還沒看清情況,就見身邊的劉驍銳已經(jīng)飛身而起。
“何方妖孽,膽敢在此放肆!”
轟!
雷鳴般的怒吼聲中,潭水轟然炸開。
林安成連連后退,卻還是被淋了滿身水。
等他重新站穩(wěn)身形,卻見劉驍銳不知何時竟已經(jīng)重新返回,端坐在馬上,仿佛從未移動過。
而他腳下,已經(jīng)多了一位癱倒在地的老嫗。
那老嫗顯然受傷甚重,口中不斷流出暗綠色的液體,胸口還多了一個拳頭大小的孔洞。
她面色猙獰,聲音尖銳難聽:
“你們都該死!都該死!咳咳咳,我恨吶,我好恨!”
劉驍銳輕哼一聲,道:
“你這楊樹精,看樣子怕是有幾百年修為了吧?怎么這般不堪一擊?害的本官還以為可以痛快打一架!”
楊姥姥聞言忽然放聲大笑,道:
“咳咳咳,幾百年修為?哈哈哈,你這狗官眼力真差,實話告訴你,姥姥才活了不到四十年!”
“四十年?不可能!”劉驍銳顯然不信,“草木成精壽元深厚,活個上千年都不在話下,你這副老態(tài)龍鐘的模樣,怎么可能才四十?”
“死到臨頭,我騙你這狗官做什么?咳咳咳,我確實才活了四十載,至于為何老成這副模樣,還要多虧了那個假慈悲的老和尚!”
聽到這里,林安成心中一動,徹底確信了自己的猜測,問道:
“你應(yīng)該就是縣北荒寺中的那棵白楊樹成精吧?”
“不錯。二十年前,那老和尚來到荒寺,整天念誦經(jīng)文,聽的久了,我們這些寺中草木居然也漸漸有了靈智,因為受其點化,我曾將那和尚視為生父師長,可沒想到啊,幾日前他跟人爭斗,居然抽取我們這些草木精的壽元!荒寺附近無數(shù)草木,全都在一夜之間枯死!只有我茍活了下來,你說,我該不該報仇!”
難怪這老嫗用紅果毒害聶家人,原來是將聶之炳造的孽算在了他們頭上。
想到這里,林安成忽然靈光一閃,問道:
“莫非你就是當日送給我紅果的小女孩?”
老嫗凄然一笑,點了點頭。
林安成一時默然,怎么也無法將當初那個搶自己雞腿的純真小女孩跟眼前這個滿臉褶皺一腔仇恨的老太太聯(lián)系在一起。
劉驍銳聽聞這老太太是那神秘荒寺中的楊樹精,連忙問道:
“你口中的那個老和尚到底是什么人?當時他跟覺明交手又是什么情況?”
林安成聞言心中一緊,生怕劉驍銳問出什么隱秘來。
可楊姥姥顯然不打算回答這個殺害自己的人,只是在那里瘋狂大笑,聲音嘶啞難聽。
劉驍銳又問了幾句,但楊姥姥依然不言,只是笑聲越來越弱。
沒多久,便徹底斷絕。
劉驍銳一拍腦袋,懊悔道:“哎呀!不該下手那么狠的,不然交給方乙嵬,肯定能問出不少秘密!”
林安成驚出了一身冷汗,暗道僥幸。
“這個送你了。”劉驍銳突然扔過了一個東西。
林安成連忙接住,卻見是一截暗紅色的木頭,疑惑道:
“大人,這是什么?”
“這是那個楊樹精的精核?!?p> “精核?”
“不錯。草木成精,便有精核,鳥獸成妖,則結(jié)妖丹,這兩個東西是它們的性命所寄,修行之本。”劉驍銳解釋了一番,隨后忽然露出飽含深意的笑容,“這楊樹精的精核乃是至陰滋陽之物,可以供陰魂寄存其中?!?p> 林安成聞言一驚,立刻意識到這劉驍銳恐怕已經(jīng)在林府察覺到聶小倩的存在了。
看來這位都指揮僉事也不像表面上那般粗豪啊。
“怎么還沒結(jié)束,這個趙百戶在搞什么!”劉驍銳也沒管林安成反應(yīng),徑直走向潭水邊,似乎已經(jīng)等不及要過去看看了。
就在這時,那位趙百戶終于露了頭,匯報道:
“大人,白匪余孽共一百一十七人,已全部抓拿歸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