鶴舞知道今晚的事橫豎得有個交代,不是被師父知道,就需給這兩位一個解釋。她看了眼化羽,既然賭那就賭這兩人能夠成為盟友,至少不會出賣自己。
想到這里,鶴舞問化羽:“化羽,我問你,你是通仙鎮(zhèn)人?”
“嗯,算是?!?p> “從小在通仙鎮(zhèn)長大?”
“沒錯?!?p> “那你可認(rèn)識神醫(yī)百孤子,或者聽說過他?”
化羽先是一愣,然后恍然道:“你是想找他幫你醫(yī)這白發(fā)?嗨,我方怎么沒想到?我知道他住哪兒,明日就帶你去找他!”
“所以,你認(rèn)識他?”
“我——”化羽還是多了個心眼,“算是知道一些?!?p> “那他是個怎樣的人?”
這倒把化羽問懵了,“他就神醫(yī)啊?!?p> “人品呢?”
“你到底想問什么?”化羽不解。
鶴舞卻盯著他語氣堅決,“你先回答我,你知道的神醫(yī)百孤子究竟是好人還是惡人?”
“好人!那還用說!”
那可是自己的救命恩人,怎么可能是惡人?化羽實在不懂,鶴舞今日是怎了,所謂醫(yī)者仁心,她找人看病還要這般刨根問底嗎?
不想,鶴舞的眼神里突然流露出一絲釋然。然后,她看著他們認(rèn)真地說道:“其實,我知道百孤子在哪兒?!?p> 接下來鶴舞傳遞的信息可謂對化羽連續(xù)暴擊。
修行之人在書房建有密室本不稀奇,可這密室竟是用來囚禁人的,而且被囚禁的還是百孤子?
謊言!如此說來之前虛禹和那個山叔說的就都是謊言。但是,他們?yōu)槭裁匆炎约毫粼谏缴系故瞧浯?,重要的是為何囚禁百孤子,又對他做了什么?p> 這一回,輪到化羽不淡定了,別說是書房,就算這個密室在虛禹的臥房,他也定要闖上一闖。
在他們交談之際,尙輕一直盯著鶴舞,她看得出對方還有隱瞞。
虛禹書房有密室入口,這點她之前已經(jīng)探明,還在那里與人交過手,但她確定那個人不是鶴舞。
現(xiàn)在,不論?dān)Q舞的真實意圖是什么,也不論她還藏了哪些事沒有說,至少,自己有了一個進(jìn)入密室的借口。如果被發(fā)現(xiàn),她便是最好的擋箭牌。討厭的是,她偏將化羽拖進(jìn)來,若是讓燕翔知道——
算了,尙輕一時想不了那么多。
“夜色已深,再不行動就要改日了?!?p> 尙輕的話正和化羽心意,他已等不到明日。究竟是鶴舞眼花還是虛禹撒謊,今夜他必須有個定論。
門外,間隔不遠(yuǎn)就能看到一個打瞌睡的小哥,也不知是虛禹留下看著鶴舞還是盯著化羽的,總之全部被尙輕招呼了一遍,不到太陽升起應(yīng)是醒不過來了。
虛禹書房的燈滅著,門也落了鎖。
化羽長吁一口,“這回踏實了?!?p> 鶴舞不解,以為他要打退堂鼓。
豈料化羽卻說:“說明今夜不會有人來了?!?p> 尙輕抬了下眼皮,第一次和這小子“共事”,怎么總感覺不那么踏實。
她想著,指尖聚氣對準(zhǔn)鎖頭,剛想發(fā)力,只覺發(fā)間涼風(fēng)拂過,化羽一把從她發(fā)髻上抽掉發(fā)簪,對著鎖頭三兩下竟然開了。
尙輕皺了下眉,“你這哪里學(xué)的歪門邪道?”
“別管歪不歪門,好用就行?!被鹫f著起身將發(fā)簪還到尙輕手里,不忘補上一句:“技多不壓身,我可是正人君子?!?p> 屋內(nèi)一團(tuán)漆黑。
鶴舞雙指一捻擦出一顆橘色小火苗,化羽覺得甚酷;再一回頭,尙輕輕打響指,一團(tuán)藍(lán)色火焰躍然掌心。
化羽順手摸了個燭臺送到尙輕面前,“借個火唄!”
鶴舞尋著記憶在上次的墻壁上一番摸索,奇怪,原來藏在墻上的那副畫像不見了,而這面墻壁任她如何敲打也不見任何異常。是自己記錯了,開啟密室的機關(guān)不在這里?
她正苦思之際,卻聽“咔啪”一聲,不知尙輕轉(zhuǎn)動了哪里,密室的門應(yīng)聲而開。
化羽見狀驚喜道:“你是怎么找到機關(guān)的?”
尙輕自然不能告訴他實話,自己為了查找密室位置已將此地里里外外摸清楚了,只能搪塞道:
“這里總共這么大,能做機關(guān)的地方想來也就幾處??傊?,不要用做題者的心態(tài),要從出題人角度考量,自然不難破解?!?p> 一行人進(jìn)入密室。鶴舞剛要大步向前,卻被尙輕一把扯?。骸爱?dāng)心機關(guān)?!?p> 鶴舞上次明明進(jìn)來過,根本沒有什么機關(guān),便讓尙輕不要過度緊張。
誰知,她剛說完不用擔(dān)心,墻壁上突然飛出數(shù)把飛刀,若不是化羽眼疾手快將她扯開后果不堪設(shè)想。
鶴舞驚魂未定。尙輕卻突然滅掉周遭光源,只留墻壁上方一盞微弱燭火,然后指著前方道:“注意看,地上有光斑?!?p> “好像一條蛇?!?p> “是星軌?!睂p解釋道,“踏著光斑走就不會觸發(fā)機關(guān)?!闭f罷就一馬當(dāng)先。
化羽護(hù)著鶴舞緊緊跟隨。突然,前方的尙輕一個急剎?;鹨粋€沒停住,伸手便抱住了尙輕的腰。
還好對方?jīng)]在意他這個“輕浮”之舉,而是提醒:“看清楚了,前面黃色的光斑不要踩。跳過去!”
走過這一段,尙輕又似注意到什么,囑咐道:“從現(xiàn)在起,務(wù)必穩(wěn)住氣息?;穑梢詥??”
化羽不假思索脫口道:“把‘嗎’去掉!”
一行人繼續(xù)向前。尙輕突然再次停下,轉(zhuǎn)過身抬手向上方打了束光。
化羽這才發(fā)現(xiàn)在他們方才經(jīng)過的上方竟然布著一張網(wǎng),上面銀光閃閃像是結(jié)著什么東西。
“那些水銀珠能感應(yīng)氣息而落,繼而帶動整張網(wǎng)?!睂p話不多,卻讓化羽直感到后怕。
一路走下去,所有或大或小,或明或暗的機關(guān)都被尙輕一一道破玄機從而輕松化解。
鶴舞不由更加奇怪,難道上次真的是自己撞了大運?她不愿把事情往壞里想,卻又實在找不到合理的解釋。
前方的門鶴舞知道,她搶先一步將上方小鳥狀的光源點亮,那門便悄無聲息地緩緩開啟,隨即一股寒氣撲面而來。
他們小心翼翼走了進(jìn)去,卻見里面布滿寒冰。
尙輕下意識凝了下靈力,果真無法運作,連氣息都被屏蔽無疑??梢?,這些冰凌的排布并非隨機,是“鎖靈陣”。
竟然是鎖靈陣?尙輕無法相信,但事實的確如此。
這時,從里面?zhèn)鱽砺曧?。尙輕招呼化羽和鶴舞藏身于巨大的冰柱之后,然后悄悄探出頭去。
當(dāng)中巨大的冰柱上鎖著一人,化羽一眼認(rèn)出正是百孤子,在他面前站著的卻是虛禹。
他開口道:“我再說一遍,我只要《修元經(jīng)》!從此,任你飛黃騰達(dá)我絕不叨擾。你若嫌那丫頭是累贅,我可以替你照顧她,甚至你想抹去她存在過的痕跡,我也可以幫你?!?p> 百孤子極度蔑視地看著他,質(zhì)問道:“你說的這還是人話?”
“不然呢?我對你已足夠坦誠。百里孤,你什么都得到了,為什么還要霸著《修元經(jīng)》?好,你不想放手也可以,把里面的功法告訴我。這對你沒有任何損失,你為什么就不肯幫我一次?”
“是我說了你不信?!?p> “是你從來就沒說過實話!是你極度的自私自利!那就怪不得我!
那丫頭你不是見過了嗎,我還可以讓你日日見到她,讓你眼看著她一天比一天衰弱,直到痛苦地死去!
可是,只要她能修煉《修元經(jīng)》里的功法,這一切就不會發(fā)生。你當(dāng)真無情到連自己的女兒都不在意?你就不怕我?guī)е较砷T告發(fā)你,那你的仙途可就真的毀了?!?p> “旭羽!”百孤子怒道。
“別這么叫我,我現(xiàn)在是虛禹尊者?!?p> “好,虛禹——尊者?”百孤子竟然擠出一個笑意,“看來你當(dāng)真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你把鶴舞當(dāng)做工具來要挾我?可你知不知道,你一直坑害的其實是自己的女兒?”
“我的女兒?哈哈哈哈,百里孤,你編瞎話騙三歲小孩兒呢?鶴舞一生下來,是人是妖我分不出嗎?”
“如果我告訴你,雪娘當(dāng)初找我是來尋可以抑制胎兒妖核生長的靈藥。所以,鶴舞出生時根本沒有長出妖核,就和凡人無異?!?p> “你說謊!你無計可施,就編出這樣的謊言蒙騙我?”
百孤子卻是鄙夷一笑,“如果鶴舞真是我的女兒,我當(dāng)年就不會讓她落在你手上。而且,你剛才也說了,給你《修元經(jīng)》對我沒有任何損失。我為什么不給,反要在這里受你折磨?
清醒一點吧,不要再自欺欺人,《修元經(jīng)》不在我手上。鶴舞卻當(dāng)真是你的女兒?!?p> 這些話帶來的沖擊可想而知,如果不是化羽和尙輕一個按住身體,一個捂住嘴巴,鶴舞必定當(dāng)場崩潰。
但這樣的話在虛禹那里卻似乎沒有掀起太大波瀾。他只是晃了晃肩膀一副不可置信的樣子,然后仿佛突然想起什么,抓著百孤子問道:
“那我問你,化羽呢?你認(rèn)識一個叫化羽的凡人少年對吧?他到底是什么身份?他是人還是妖?”
百孤子略一遲疑,然后回道:“什么化羽,我不認(rèn)識?!?p> “你這反應(yīng),恰恰說明你認(rèn)識,而且關(guān)系匪淺?!?p>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么。是不是方才的話讓你受了刺激,現(xiàn)在神志不清了?”
“你在掩飾?那好,我說你聽。化羽不是凡人。他是妖,而且是我的同族。我能感受到他身上來自羽族獨特的妖息??磥?,你沒給他吃過那種抑制妖核的靈藥?你這個眼神,看樣子我都說對了?!?p> 接著,虛禹大笑起來,這種時候他竟然能笑得出來,“今天總算是有一個好消息!”
虛禹說罷一轉(zhuǎn)身,竟然消失在冰室的盡頭。
化羽剛想過去卻被尙輕一把攔住,她指了指暈倒在肩頭的鶴舞,沖化羽做了個撤離的手勢。
……
化羽看了眼床榻上依然昏睡中的鶴舞,問尙輕:“你干的?”
尙輕點點頭。
“你剛才是不是覺得虛禹還沒走,才阻止我救人?”
“不完全。相信我,人要救,事情也要弄清楚,所有這些不能急于一時,以防忙中出錯?!?p> “我信你。不過,百孤子對我有救命之恩,這件事得盡快?!?p> “當(dāng)然!”尙輕心里話,小子,我比你更急,留給我的時間已經(jīng)不多了。
“對了,”化羽又問,“這密室還有一個出口,在什么地方你可能想到?”
“為何問這個?”尙輕本不想將化羽扯進(jìn)來,但因著百孤子的事他必牽涉其中,看來他已經(jīng)開始琢磨了。
“你想啊,他不是從書房進(jìn)入的,也沒從書房這條路出去,就是說這密室定還有其他通道,其他出口。想要救人,勢必方方面面研究清楚,這也是你方才不讓我冒然行動的原因吧?”
尙輕有時倒寧可化羽不要那么機靈,“放心,這個就交給我?!?p> 其實,打從進(jìn)入密室尙輕就看出了端倪,所有的機關(guān)設(shè)置都出自仙門手法,這是入幻虛境修行的弟子一開始就會研習(xí)的課目,自己再熟悉不過。
可她一早就知道虛禹是妖身,即便是半妖也不可能入幻虛修仙,那這些仙門機關(guān)術(shù)又是誰教他的?
當(dāng)然,這些暫且擱置不談。單論這密室,既然其設(shè)計遵循仙家法則,這三進(jìn)三出就省不了,其內(nèi)由三間主要密室互為連同,縱橫交錯的通道如同迷宮般,外界則在不同位置設(shè)有三個出口。
但這些尙輕不能告訴化羽,一來解釋起來太過麻煩,二來也是怕他自作主張。
這時,鶴舞醒了,跳下床就要去找虛禹問清楚。化羽將她攔住,她竟沖著化羽的胳膊狠狠給了一下,那力道像是要把人胳膊卸下來。
尙輕可不像化羽憐香惜玉,她一把將鶴舞摁回床榻,厲聲訓(xùn)斥道:
“我知你心情??勺鍪虑橐獎幽X子!你現(xiàn)在去問,無論得到什么答案,是不是真相,往后你在這里都沒法呆了。連同化羽和我也沒法呆了??墒虑槊髅鳑]到毫無回旋的地步。我們既然說了要幫你,這件事就會管到底。而你,除了關(guān)心你自己也該為所有人考慮!”
尙輕的呵斥起了作用,鶴舞倒是不鬧了,卻嚶嚶哭了起來,“我只是想弄清自己的身世。我究竟是誰的女兒,我到底是人還是妖?”
化羽的心一下就軟了,卻也不懂安慰只能說:“雖然我更愿意相信百孤子的話,但是你——要是想”
見化羽口齒不靈,尙輕搶過話題:“若你非要較個清楚,就該想想是不是還有知情的第三人,且和他們兩個都無瓜葛。才能保證所言真實公正。”
“第三人?”尚輕的話倒提醒了鶴舞,“山叔,不行,他說的和師父一樣。還會有誰呢?”
鶴舞眼睛突然一亮,“我怎么把他忘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