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夢
他隨手指向那碩大的水缸,略顯疲憊地說道:“去添些柴火吧,這缸藥湯快熟了?!?p> 長生拾起在一旁備好的薪柴,放入冒出熊熊烈火的水缸底部。
“顏色好像不太對,再加上二兩茯苓和一兩辰砂。”
長生找到茯苓和辰砂的藥包,將它們稱完斤兩后撒到了藥湯上。
“等藥效滾開,你便脫了衣服蹲進去吧?!?p> “是。”
長生看著水缸內不斷滋泡的藥湯,面色如常。
在停了一會兒過后,長生姿勢熟練的脫去衣物,將全身都沒入到藥湯之中。
滾燙的藥湯使得長生的皮膚被燙的一片殷紅,他整副身軀都在這種劇烈的高溫下止不住的顫抖。
在皮膚好不容易熟悉了這股高溫之后,藥湯內強烈的藥力從他身上的每一處毛孔中透入其中,蔓延到血液和各處經脈。
其中具有穿透力的藥性使得他整個人都如同被火煉刀割一般痛不欲生。
無論經歷過多少次,長生依然無法習慣這濃郁的藥湯。
更別提藥老總會在下一次的藥湯中加注藥效,使得整副藥湯中的藥性更加濃烈。
側頭看向窗外的藥老忽然開口,“今日是你最后一次泡藥了。”
長生痛苦的面色一愣,緊接著,一股巨大的欣喜感傳遍他的心窩。
他欣喜的對著藥老確認道:“長生以后都不用再泡這些藥湯了嗎?”
“明日便是你十六歲生日,從明日開始,你就不用再泡了?!?p> 藥老將目光移回,與長生對視。
“不過,今夜這藥湯中還少最后一劑主藥。”
長生微微愣神,疑惑的說道:“還少哪味藥材?長生這就去補齊放進來?!?p> 藥老從右手邊的桌案上,拿出來了一個布滿奇異黑色紋理的小盒。
“不用了,它就在這里。”
當盒子被藥老打開時,一股凜冽的寒氣透出,盒子內部呈現(xiàn)出一顆晶瑩剔透的冰球。
藥老伸手捏住那顆冰球,冰球內里似乎被封印著什么東西,
長生費勁心思才看清,那冰球內部居然藏著一只蜷縮身軀的黑色怪蟲。
它的體貌類似蜈蚣,身披墨黑色的堅硬甲殼,可不知是足趾還是其他部位,給長生帶來一種莫名的心悸。
“傳說在神國之上,有一類面容丑陋的金翅妖蟲,它被眾神抵觸,捕殺殆盡。”
藥老看向冰球的眼眶略微顯現(xiàn)出些許狂熱和癡迷,他向來飽經風霜成熟厚重的聲音之中也出現(xiàn)了顫抖。
“這金翅妖蟲的名字也喚作長生?!?p> 在冰球之中的黑蟲背部,似乎也微微顫動了一下。
……
……
長生從未見過如此奇妙的場景。
玉石堆砌的方形磚塊在他面前憑空浮現(xiàn),一塊接一塊的拼接到了一起。
這些玉階在日光的映照下發(fā)出溫潤剔透的光澤,每一塊階梯都有流光在上下流動,恰如璀璨生輝的星辰。
“長生,上前一步。”
長生踏上青玉臺階,抬起頭臉向上望去,只看到衣著華美的紅衣女子正站在高他一個身位的臺階上背對著他。
她的衣服鮮艷似火,背面繡著一朵嬌艷欲滴的牡丹花,花色嫣紅如血,花邊被金絲縫裹。
這是長生第一次看到如此精致華美的服飾,即便是白日里八抬大轎里的那件,也要比之遜色不少。
“這是哪?”
長生的記憶,還停留在藥老為他精心調配的藥缸之中。
他記得自從藥老在缸內放進了那顆冰球,整個藥缸的溫度便開始急轉直下,生出一股不可思議的寒冷。
他的全身都被凝結出的冰渣給凍在缸里無法動彈,意識也在那一刻變得模糊。
“這里是天階,是凡人登上神國的唯一途徑?!?p> “神國是什么?”
長生好像聽藥老提起過這個名詞,他的記憶深處好像對這詞匯有些莫名的熟悉感。
“傳說神國之中是一片樂土,那里住著的都是神仙,只要到了神國,這世界就再也沒有衰老和病死可言?!?p> 原來神國便是藥老理想中的國度,他記得藥老曾對他不止一次的念叨過長生不老,容顏永駐。
“那你又是誰?”
長生看著眼前的背影,也覺得的熟悉。
“我……”
女子在玉階上緩緩轉身,火紅色的衣裙被高空中的風嘯吹得翻飛不止,儼如傳說中神獸鳳凰的遮天羽翼。
不過她的面容長生卻看得不太真切,這種感覺就像是霧里看花一樣,始終無法窺其真容。
“我是與你昨晚拜堂成親的娘子,難不成夫君這么快就把妾身給忘了嗎?”
長生呆愣在原地,他的記憶中開始涌現(xiàn)出無數(shù)碎片一樣的回憶。
記憶中的自己拜入一處護國仙門做得關門弟子,與長他一歲的師姐在此間相識,互生情愫。
二人相依為命,成為了師門和世間艷羨的神仙眷侶。
在歷經了多番苦難后,二人獲得了神使的認可,得到了登頂神階的資格,她們也選擇在昨日在全國萬民的見證下拜堂成親。
今日,便是他們成親之后登頂神階,一同邁入神國的日子。
這些記憶是如此的甜蜜,又是如此的溫馨。
可為何,他的雙眼會被淚水浸濕,變得模糊不清?
她朝著長生伸出了一只瑩白如玉的纖手,上面修剪整齊的指甲也點滿胭脂紅,與她一襲嫁衣極為相搭。
“夫君,邁過這九千九百九十九層玉階,你我自能登入神國,修身成圣。”
長生不自覺的握住了她的手,被她引著一起向最高處走去。
……
……
長生從藥缸中醒來時,已是第二日的深夜。
微弱的燭光照亮客房的四角,提醒他在天梯玉階之上的記憶不過是黃粱一夢。
長生雖然還記得昨日在夢里的點點滴滴,但那些零碎的回憶已與現(xiàn)在的他關系不大了。
他只知道自己是藥王谷藥老的親傳弟子,將來要替藥老藥娘打理好谷中的一切事物。
夜風吹過柳梢,一股涼意從窗外透入堂內。
在藥缸中的長生受冷打了個哈欠。
他終于反應過來,拿一邊早已備好的水桶洗凈了身子,穿上昨日那套兜帽長袍,開門走向了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