橫跨晉、齊，綿延三千里的長白山終年落雪，鋪成一條亮白的雪毯，輕輕覆在整片山脈上。長白，是宇內(nèi)萬方共拜的仙山，市儈間流傳著這么一句話：千百仙家坐長白。
晉、齊皆是當(dāng)世霸主，長白山脈如此綿長，矗立其國境內(nèi)，卻為二國相讓，稱為仙家凈土，不歸二國管轄。
玉柱峰，是長白十六峰之一，又有俗語說：十六峰下百二府，六百星斗掌分野。
此刻，一串腳印落在了玉柱峰下，循跡而去，還有點(diǎn)點(diǎn)鮮血相映，殷紅染白雪。
只不過是須臾之間，天地倏地漆黑。
那是舉世可見的雷云，自越國跨吳國直至?xí)x齊交界，雷聲隆隆，飄雪的云朵盡皆染得無比漆黑。玉柱峰上，雷聲最盛，雷云很低很低，幾欲直接傾軋下來。
玉柱峰上有一座道觀，匾額上書“青石觀”，觀前立著一個(gè)青袍飄飄，仙風(fēng)道骨的老者。他手持拂塵隔空輕掃，頭頂雷云便一消而盡。
老者盯著玉柱峰下，那串腳印和血跡的主人——一位峨冠博帶，相貌不凡的青年男人。他嘴角染血，眼眶流血，耳中溢血，幾乎是七竅流血。
老者對那青年輕嘆道：“若想報(bào)仇，尋你家仙君來，長白一脈不懼龍虎山。”
“哈哈哈！”那青年卻笑道：“好一個(gè)不要臉的玄武上仙，好一腔義正嚴(yán)詞的做作面孔！”
說著，他又艱難邁著步子，一步一腳印，一步一血跡，緩緩向玉柱峰走去。
“再不退去，休怪本座無情！”
老者冷哼一聲，隨手一揮手中拂塵。登時(shí)便有一道真氣襲來，青年丟出一張符箓，化作一道天雷劈去，瞬間將那道真氣轟碎。
“我乃是正一道龍虎山天師府第一府天君——江浪！今日來，是來尋長白山玉柱峰青石觀玄武上仙，奪回我?guī)熯z物，報(bào)殺師之仇！望諸位，莫要助紂為虐！”
這一席話，是說給長白山其他人聽的。
玄武上仙聞言，卻是嗤笑一聲：“我已成仙，汝小子尚未渡劫，收拾你——又何須他人助我？”
“你又怎知，我不能殺你？”江浪也齜牙一笑，又掏出一疊厚厚的符箓。
他將符箓滿天而撒，那些符箓卻飛往上空。玄武上仙靜靜看著他，也不阻止，大抵是不屑一顧。
幾十上百張符箓在幾百丈上空組成了一個(gè)外圓，圓內(nèi)有五張符箓各自在東西南北中占據(jù)一方。
見陣成，江浪大笑一聲，咬破手指，逼出心血，灑在地上。
“天玄地黃，靖我紫府，引我命魂，大乾上元，九五正陽，去我道行，來爾顯法?！?p> 隨著江浪一字一句艱難念訣，天上的大陣也越來越躁動，雷鳴聲忽然間不絕于耳，響徹整個(gè)寰宇，幾乎傳到了上萬里外。
玄武上仙此時(shí)也發(fā)覺異常，看了天上不斷旋轉(zhuǎn)的符箓，似是想到了什么，臉色劇變，立刻引動真氣轟擊大陣，試圖以力破之。只是那些真氣不曾接觸到符箓，便被劈下的天雷湮滅。
方才他甩出的一道真氣能被江浪引雷擊碎，是因?yàn)槟侵皇请S手一擊。如今用上八成力，居然也打不穿此陣！
玄武上仙冷汗直冒，又把目標(biāo)轉(zhuǎn)向江浪，朝他一躍而去——這是自江浪見到玄武上仙出觀以來，他第一次行動。
江浪受了他一掌，倒飛幾百丈，砸在了山腰上，大口吐血。
“哈哈哈，沒用的，我已啟陣，你便是殺了我，也不可阻止了！哈哈哈哈！”
“你瘋了！”玄武上仙面色鐵青，整張臉都扭曲了，他咬牙切齒道：“你真是個(gè)瘋子！你和你師父一樣瘋！正一道的人都是瘋子！你用這種十死無生的法子換一個(gè)同歸于盡，值得嗎？你把你的來世都葬送了！”
江浪爬了起來，狀似癲狂，道：“我是瘋了，我只想殺了你，這是我隱忍二十年茍活著的唯一理由！總有一天我能把你按在地上，但我等不及了！我只想立刻殺了你，然后去見師父！”
“你還想見你師父？你都把你的九世輪回交換給天地了，你只會徹底消弭在天地間，你見不到你師父了！”
玄武上仙對江浪一陣怒喝，還想說什么時(shí)，符箓大陣劈下來一道雷電，那雷電的顏色，居然是漆黑到純粹的黑色。此雷直接劈向玄武上仙，嚇得后者一陣激靈，連忙飛身躲避。
但雷電有靈，直追他而去，無論他飛到哪都被死死咬著。
眼見雷電即將追上自己，玄武上仙憑空甩出七八件防身至寶，全部疊在身前，又用大法力全力催動。
只是當(dāng)黑雷到來的須臾間，防身的寶物一瞬而碎，化為齏粉。直接轟擊在玄武上仙的胸前，貫穿了他的身軀，露出一個(gè)寸寬的血洞。
到底是仙人，即使受了這種傷，只是重傷，依舊不死。
只是，第二道雷也劈下來了。
“好，好啊！劈死他！哈哈哈咳咳......”見到玄武上仙將死，江浪也是拍手叫好，但卻咳出許多血來。
玄武上仙目露驚恐，那是對死亡的極度恐懼。長生久視的仙人，曾離“死亡”這個(gè)詞有多遙遠(yuǎn)，以至于都不再記得提起它時(shí)曾有過的感情。如今，那種恐懼，卻加倍回來了。這時(shí)他才明白——仙人比起凡人，更怕死。
“師兄救我！”他終于喊出了方才本以為并不可能說出的四個(gè)字。
轟??！
黑色雷電在半空炸開了，江浪抬眼看去，那是一只無比巨大的手，似乎能托起整座長白山脈，天雷被那巨手一道接著一道擋住。
“不......不可能！”江浪瞳孔放大，眼中盡是滿溢而出的訝異，他喃喃道：“仙人都不可能擋住大五行神雷，不可能啊，長白怎么會有這種人？”
“唉——”
一陣太息聲自寰宇之間，自四面八方傳來，這一聲太息，天地俱驚，萬獸退避。
那聲音又道：“小友何必苦苦相逼？長白不問世事，正一道永為天下道統(tǒng)圣地，僅為一玉佩，何故讓兩家撕破臉來？”
“玉佩？”江浪聞言，似是想通了，惱道：“是你，是你用了我?guī)煹挠衽澹 ?p> 江浪面如死灰，道：“我早該想到的。玄武老道再天資愚鈍，拿到了玉佩，也早該一域奪天了，怎會還是個(gè)仙人——原來還有黑手！”
那聲音沉默了。
忽然，江浪朝天怒視，詰問道：“你是誰？你究竟是誰！”
“將死之人，不必知道這些了?！?p> 那聲音言罷，一掌向江浪拍來。
江浪卻笑了，淚水順著眼眶滑落下來，他喃喃道：“徒兒無用，受師父大恩，卻無法為師報(bào)仇，此后再無輪回，也無法再孝敬師父了?！?p> “師父——珍重！”
那一掌終究落下，如此龐大的巨手，卻似乎只毀滅了江浪一個(gè)人，江浪曾留的地方，不見任何破壞。
熹微晨光款款照下，少年睜開眼來，頭腦昏沉，好一會兒才醒覺過來。
他坐起身子，掃視周圍，只有一片無邊林木，不遠(yuǎn)處有一條小溪涓涓而流。
少年伸出手來，卻覺得過于纖細(xì)，甚至于干瘦的程度。他又瞥向自己破破爛爛的麻衣，眉頭皺起。他又看了看溪流，想要站起來，卻渾身無力，無奈只得爬到那兒。
溪水清澈透底，倒映出少年饑黃的面龐與長而蓬亂的頭發(fā)，他瞪大了眼睛，自語道：“我為引來大五行神雷，明明將后世輪回盡皆交易與天地造化，怎會不死？”
少年正是剛剛死去的江浪。
溪水中的自己，不過二十歲。這并不是奪舍，雖然面容臟亂無比，江浪卻很清楚，這正是自己年輕時(shí)候的模樣。
“真怪事也?！?p> 一時(shí)想不通，江浪索性不再去想。他正待提氣運(yùn)轉(zhuǎn)，只覺丹田空空，一絲一縷真氣都無法調(diào)動。這倒也未出他所料，能活下來就已經(jīng)是奇跡了，江浪不奢求太多。
想起“死”前了解的真相，他眼神一冷，道：“長白山，當(dāng)真是好大的謀劃！既然天要我活，我便好好活著，終有一日，當(dāng)報(bào)大仇！”
咕咕咕——
這是江浪的肚子在叫。
到了江浪從前那個(gè)境界，可餐風(fēng)飲露，早已辟谷。如今是肉體凡胎，卻是讓他嘗到了久違的饑餓之感。
可如今江浪連站起來的力氣都沒了，在這山中樹林里又不見人影，要如何尋得吃食？
江浪苦笑道：“蒙天垂憐，得以活出第二世，卻要餓死于此？”
從古至今，大能轉(zhuǎn)世重生雖少，卻也并非沒有。可剛重生就餓死的，確確實(shí)實(shí)是沒有。江浪若開了這個(gè)先河，簡直可以貽笑萬年了。
“我聞凡世有饑餓者掘土而食，稱為觀音土，可暫填饑腸?！苯讼氲竭@，瞥向了地上的泥土。
他作為高高在上的修士，自然不知道，觀音土不是普通泥土，更不能隨意進(jìn)食。但目下江浪別無他法，只得用手挖土。抓起一把濕漉漉的泥巴，頗有些猶豫。但旋即下了決心，送入口去。
“嘔——”
下一刻便吐了出來，把嘴放到溪水里瘋狂漱口，好一會才止住那一陣惡心。
“嘔......這等東西，豈能食用？”江浪不禁感嘆道：“天下黎民竟以此充饑，實(shí)在苦不堪言?！?p> 這土自然是沒法再吃了，可肚子叫個(gè)不停，江浪餓得難受，他又把目光放到滿地的青草上。
“不知是否可以填肚......”江浪抓起一把草，在溪水中洗凈，塞進(jìn)口中咀嚼。
這些草的味道有些苦澀，還帶些微微的酸味，實(shí)在難吃，但畢竟比泥土更好下咽。江浪也沒得挑，抓起好幾把往嘴里塞。
好一會兒，咽下最后一口，江浪終于覺得吃不下了。沒有覺得腹痛，他只覺幸運(yùn)，看來這些草是可食的。
他又在溪水中洗了個(gè)臉，然后重新審視所處的這一片山林。
此地山木林立，一眼望去不見盡頭。
也不知是哪國的地界——江浪如是想道。
他站起身來，決定尋一去處，暫且安置己身。
“也不知此地是否有城鎮(zhèn)，便是有個(gè)村落也好?！苯俗哉Z，沿溪流往下游而去。
不知走了多久，晌午的太陽都將西沉。江浪終于遠(yuǎn)遠(yuǎn)瞥見有一壯實(shí)的漢子自東面而來，那漢子一身獸皮衣，胳膊上掛著長弓，背著一頭野豬，倒像是個(gè)獵戶模樣。江浪心中一動，急忙迎上去。
那壯漢也注意到了江浪，便停了腳步，待江浪走近，便問道：“你是哪里人，怎的入俺們村的地界？瞧你穿的破破爛爛，莫不是遇到了群狼追趕？”
江浪如今沒了修為，也不擺架子，拱手道：“在下乃越國人氏，姓江，名......名長流，與友人相約游玩，卻不幸失了方向，淪落至此?！?p> 江浪覺得有些事情，還是只有自己知道好。
“越國？游玩？到這兒？”壯漢一連反問三句，面上表情十分精彩。
江浪問道：“......不知可有何不對？”
“你這人好生貪玩，俺們這兒可是宋國，俺雖不知道越國在哪，但聽俺爹說離宋國幾千里路呢！你是怎么到這兒來的？”
面對壯漢頗有些好奇的追問，江浪一時(shí)卻晃了神。
宋國，是十萬大山的三大護(hù)道國之一，遠(yuǎn)在整片皇陸的西南，與越國相隔陳、蔡兩國。而離長白山更是相隔近萬里。
“我怎么會到這種地方？”江浪下意識說出口。
壯漢哈哈笑道：“你問俺？俺怎么知道，看來你確實(shí)是迷了路，遭了罪了。不如今天跟俺回村，俺明天送你到城里去。”
江浪聞言，感激道：“多謝兄臺?！?p> “叫的怪別扭的，”壯漢扭捏道：“俺名字叫胡大牛，是打獵的，這里雖然，你管俺叫大牛就行了。”
“好，大牛兄?！苯诵廊粦?yīng)允。
于是胡大牛便領(lǐng)了江浪繼續(xù)沿著溪流走，不久，果見一座山村映入眼簾。興許是防野獸入侵，山村外圍都夯下了木樁，連成了一片丈高的木柵欄，倒有些寨子的意味。
一位提著兔子和山雞的漢子此時(shí)也到了村口，見二人便來招呼道：“大牛，來了——這是哪位？”
“是越國來的，被狼趕了，俺讓他先住俺家里，明天送他出去?！?p> “有這事？看這位小兄弟穿的破破爛爛，面色饑黃，看來是游蕩有幾天了。這樣，你把這雞帶去給他補(bǔ)補(bǔ)。”那壯漢便要把雞給他遞來。
胡大牛擺了擺手，道：“無事，你沒看見我逮到野豬了？俺再加上他，吃上幾天都吃不完！”
那壯漢卻笑道：“你真是豬腦子，你看他都餓成什么樣了。餓了這么許多天，首先得拿雞湯，粥飯補(bǔ)補(bǔ)，哪有一上來就吃肉的理？要出事的。再說了，你那胃口，別說幾天，就是三天，那野豬怕是只見骨頭了。”
胡大牛被訓(xùn)得一愣一愣的，只得接過山雞，憨厚一笑。
江浪見二人如此關(guān)心自己，心中也是頗為感慨，似這等淳樸的山村村民，偶有外人蒙難，皆是慷慨相助。江浪暗暗記下這份情，將來必有所報(bào)。
江浪對那壯漢道：“兄臺看來多有學(xué)問，可否告知姓名？”
那壯漢笑道：“我叫劉山，和大牛同是連山村的獵戶。學(xué)問不敢當(dāng)，就是讀過三年私塾，認(rèn)點(diǎn)字罷了。”
江浪于是了然。
三人一同回村去，村里人見了江浪，也都是噓寒問暖，都覺十分新奇，可見此地確實(shí)不常見外人。
晚膳時(shí)間，江浪只是吃了些稀粥，喝了些雞湯。這些都是胡大牛做的，別看他四肢發(fā)達(dá)，廚藝倒是不錯(cuò)。
飯后，劉山來了一趟，送來了一套衣物，是劉山幾年前的舊衣衫，他長得太壯實(shí)，已不太能穿得下，卻也不舍得丟。正好江浪能穿，江浪無比感激，劉山又叨嘮了幾句，便離去了。
胡大牛簡陋的木屋有兩間臥房，他說父母皆已逝去，平常都是一人住，因而另一間房并未清理過，堆了不少雜物。胡大牛主動要幫江浪清理，江浪推脫只消住一日，不用過于麻煩，才勸住了他。
待胡大牛的鼾聲響起時(shí)，江浪也盤坐在了床上。
如今他道行全失，無法內(nèi)視丹田，也無法調(diào)動任何天地靈氣，與凡人別無二致。
所以現(xiàn)在他要抓緊修出丹田真氣，推開道門，重新踏上修道路。
修道有兩種法門，一種是心法，心法可涵養(yǎng)丹田，積蓄真氣，鍛體強(qiáng)身，心法是強(qiáng)化修士自身基礎(chǔ)的重中之重，而修士第一門修煉的心法被稱為開道心法，影響修士未來的發(fā)展。
另一種則是道法，是修士所用的各種法術(shù)玄機(jī)，有陣法、劍法、火法等等，也就是凡人眼中的各種所謂仙術(shù)。
江浪本想延續(xù)舊路，以正一道的九雷天訣為開道心法，這是正一道的弟子推開道門前普遍需要選擇的心法，江浪也曾修煉過。
但是思索半晌，他放棄了九雷天訣，而是直接修煉正一心訣。
正一道的弟子有上萬之眾，但能進(jìn)龍虎山之上的天師府的卻不滿一千，這少數(shù)人將九雷天訣習(xí)到大成，便有資格繼續(xù)修煉正一心訣。而開始修煉正一心訣時(shí)，大多數(shù)弟子都已經(jīng)到了成光境后期，江浪當(dāng)年以成光初期修煉正一心訣已是逆天，而如今他竟要跳過九雷天訣直接修煉正一心訣，這更是聞所未聞。
他做此決定，首先是因?yàn)樗缫寻颜恍脑E修煉至大成，重生后也不曾遺忘從此心訣中悟得的大道。
其二，是因?yàn)?，他想快速變?qiáng)。九雷天訣給予江浪的提升有限，而以正一心訣為開道心法，等閑便可同階無敵，便是以納氣期橫擊成光境，也未嘗不可一試！心訣
打定主意，江浪便開始運(yùn)轉(zhuǎn)心訣，往丹田運(yùn)送天地靈氣，將之轉(zhuǎn)化為真氣。
月明，山中風(fēng)冷，卻吹不散江浪額頭細(xì)汗。
他太小看越境修煉心法了。即使早已悟得了其中大道，但境界不到，真氣不足，又如何能輕易催動心法？
江浪緊咬牙關(guān)，兩個(gè)時(shí)辰，他壓縮了天地靈氣，凝結(jié)成了丹田內(nèi)第一縷真氣。他要用這一縷真氣，去推開丹田內(nèi)的那扇道門。
開道心法有多難修煉，道門便有多厚重。
比起江浪第一次輕易推開的那扇納氣期的道門，這一扇門簡直有萬鈞之重。
有無數(shù)次，那一道真氣都快崩散了，是江浪咬牙堅(jiān)持著，持續(xù)灌注靈氣維持其成形。
“有我正一，澄清玉宇，守我道心，太上忘情——”江浪不斷默念著正一心訣，到后來，竟然開始無意識動嘴念起來。
沒有人注意到，這個(gè)小小山村的上空，形成了數(shù)里烏云，將月光徹底遮蔽。
“時(shí)歲三千，來爾太一，三清授道，遂有正氣——”
滿天烏云忽然漫卷成一輪旋渦，有雷電正在醞釀，隆隆的低沉聲也如壓抑的怒吼，隨時(shí)要爆發(fā)。
五百里外，十萬大山的主嶺——巫嶺之上，那里修建有巨大的道場，此時(shí)正有數(shù)千人于道場上閉眼盤坐著修煉。
突然自道場地下傳來一陣驚呼：“何人在宋國渡劫！”
聞言，數(shù)千人齊齊睜眼，盡皆露出不可思議之色。
這時(shí)又有一道聲音自遠(yuǎn)方杳杳傳來：“宋國將出仙人，當(dāng)查?！?p> 地底那道聲音有些為難地開口回道：“此人渡劫，使吾等道眼無法睜開，恐難尋人?！?p> 于是又陷入了沉默。
還在試圖推開道門的江浪自然不知道幾百里外的變故。他方才推開了一條縫，一瞬卸力，卻又使得道門關(guān)上，真氣也不穩(wěn)定。
而此時(shí)，天空中的雷云也有要散去的跡象。
江浪不甘，做最后一搏，極力運(yùn)轉(zhuǎn)丹田，道脈吐納的靈氣已經(jīng)超越了極限，幾乎有毀脈的風(fēng)險(xiǎn)！
真氣突然凝實(shí)數(shù)倍，盡力往前頂，竟然一瞬間，推開了門！
正一心訣第一重，修成！
轟隆??！
原本已經(jīng)要散去的雷云，突然劈下一道響徹云霄的驚雷，直接劈向了屋頂，可卻如同虛幻般穿過屋頂，對脆弱的木屋不曾造成任何損傷，便轟進(jìn)了江浪的天靈之中。
也就是在這時(shí)，道門后有無數(shù)真氣瘋狂噴薄而出，江浪心中大驚。雖然預(yù)料到了修煉正一心訣必然會使得道門內(nèi)形成大量真氣，一時(shí)間難以駕馭。
但如此之多的真氣，不是能不能駕馭的問題，而是一瞬便能摧毀江浪的丹田！
江浪冷汗直冒，不知如何是好，卻見一道雷電不知從何而來，突然出現(xiàn)在丹田中，旋即劈向道門內(nèi)。
只見那閃電所過之處，所有真氣突然都化作了雷氣。本來雷氣是以真氣轉(zhuǎn)化之后用來使出一些雷法的，狂暴程度比真氣只強(qiáng)不弱。此刻這些雷氣卻安靜無比，乖乖在江浪丹田中一動不動。
只見那雷電將全部真氣都轉(zhuǎn)為了雷氣，又在道門內(nèi)的正中央懸浮著，一動不動。
江浪看得連連疑惑，不過是開個(gè)道門而已，怎么會有這么多莫名其妙的異象？而且這些異象，他聞所未聞。
江浪試著調(diào)動了一下那些雷氣，發(fā)現(xiàn)確實(shí)受到了自己掌控，他又催動了那道不速之客，只見那雷電一動不動，絲毫不給江浪面子。
江浪又內(nèi)視了丹田許久，總結(jié)出了這次開道門后突破納氣期的一些異象，一共有三點(diǎn)。
其一便是那些雷氣，無法轉(zhuǎn)回為真氣，而且一旦消耗了那些雷氣，真氣還會自動補(bǔ)充成為雷氣。雷氣大概占據(jù)了丹田五分之一左右，也就是說，江浪有大量隨時(shí)可調(diào)用的雷氣，施法時(shí)會快上許多。
他以為因此也受到一些限制，一些需要大量真氣施展的道法，恐怕雷氣有余，真氣不足而難以施展。
但他發(fā)現(xiàn)自己過慮了——第二個(gè)異象便是自己丹田莫名擴(kuò)大了，擴(kuò)大了一半，所以實(shí)際上真氣儲存量反而更多了。
第三個(gè)異象，便是道門不散。一般而言，道門在推開之后，門內(nèi)真氣散入丹田后變回自動消散。但如今那道雷電懸浮在道門內(nèi)，道門也久久不散，這連江浪也不知道是好是壞。
從丹田中退出，江浪感受著身體中充盈的力量，原來的饑餓感和無力感煙消云散。他只覺自己不是初入納氣境，而是幾乎有納氣中期的力量。
他欲試試各種道法，便悄悄出了門。
月明，山風(fēng)清涼。
江浪不會知道，不久前，這里的上空還一片烏云密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