弗雷提出的撤離計劃得到雅伯尼的認可后,雅伯尼為此專門召開了一次會議,向眾騎士、官員宣布了撤離計劃的內(nèi)容,并為他們逐一分配了工作。
其中引走魔獸潮的重任,交到了麥克身上。
奧吉牽著一匹灰鬃老馬來到麥克身旁,拍著老馬的脖頸囑咐起來:
“阿曼達,你身上背負著庫帕領全體領民的性命,你要用盡全力往前跑,千萬別被魔獸追上,跑得越遠越好?!?p> 阿曼達是村子里年紀最大的戰(zhàn)馬,曾是前代領主的坐騎,退役后作為種馬養(yǎng)在馬廄里,庫帕領現(xiàn)役戰(zhàn)馬中超過半數(shù)身上都流淌著阿曼達的血。
阿曼達似乎聽懂了奧吉說的話,發(fā)出了一陣“嗚嚕”的嚎鳴。
奧吉眸中帶著淚花,依依不舍地將韁繩交至麥克手上。
為了給阿曼達減輕負擔,讓它能夠傾盡全力奔跑,奧吉并未給它裝備沉重的馬甲,作為騎手的麥克也并未裝備那身厚重的騎士甲,只穿了一身輕便的皮革護具。
庫帕領的全體騎士官兵都來到了石堡的中庭為麥克送行,為首的雅伯尼拍了拍麥克的肩膀,并未多言,目光中蘊含著對麥克此行的厚望。
在奧吉的幫助下,弗雷在阿曼達的身后綁上了一只特大號風箏,這只風箏是用石堡會客廳里大紅色的窗簾改制的,為了充分刺激魔獸的嗅覺,以達到吸引魔獸潮的最佳效果,騎士們專門跑到石堡外面活捉了一只魔獸放血,將新鮮熱乎的獸血淋在了這只特大號風箏上。
弗雷雙手捧著號角遞到麥克身前,“麥克叔叔,我們在此等候你凱旋?!?p> 麥克接過號角,揉了揉弗雷的小腦袋后,利落地騎到馬背上,隨著韁繩一揮,灰鬃的阿曼達向前一躍,往石堡城門大步奔去。
阿曼達身后系著的特制風箏,也隨之被拖拽升到半空中飄舞。
轉(zhuǎn)眼間,在眾人的目送下,麥克騎著灰鬃老馬踏出了石堡大門,順著坡路策馬奔騰,一路俯沖向底下被無數(shù)魔獸盤踞的村鎮(zhèn)。
“嗚——嗚——”
麥克高舉著號角吹響,斗志昂揚的號角聲頃刻傳遍整座庫帕村,無數(shù)魔獸在同一時間轉(zhuǎn)動脖頸,注視著空中血紅色的風箏,被隨風飄來的血腥味吸引后,魔獸的嚎聲交織到一起,隨著大地的震動,村鎮(zhèn)里頃刻涌出了黑壓壓的魔獸潮。
氣勢洶洶的魔獸潮向麥克這邊奔涌而來,成功吸引魔獸潮后,麥克揮轉(zhuǎn)韁繩,牽引著胯下的灰鬃老馬在半坡上急轉(zhuǎn)向,直奔西面的歐德姆布拉河而去。
“成功了!魔獸被引走了!”
此刻,石堡城墻上觀望的眾人為此歡呼了起來。
“肖恩,洛西,馬上組織人手開展接下來的工作,時間緊迫,務必在天黑之前完成。”雅伯尼吩咐道。
“領命?!?p> 肖恩、洛西整齊劃一地向雅伯尼行禮。
半響后,洛西組織起民兵到城鎮(zhèn)里開展搬運物資的工作,民兵門的主要任務就是搬運糧倉里的糧食、小神殿里的魔藥、兵械庫里的武器裝備,以及按照弗雷掀起提出的建議從各家各戶中收集起剩余的存糧。
肖恩則率領騎士隊為民兵們護衛(wèi),在村鎮(zhèn)中四處巡邏,打掃落單的魔獸。
在騎士隊出發(fā)前,弗雷攔住了年輕的騎士小哥奧吉。
“奧吉哥哥,拜托你一件事,麻煩你到我家跑一趟,幫我從地窖里取一個這么大的紫色陶罐?!备ダ子秒p手比劃了一下。
“里面藏著你的私房錢嗎?”奧吉笑著問道。
不少貴族在聽說了今天的行動后,都仗著親戚關系找到相熟的騎士或民兵,委托他們?nèi)ト〖依锏你y幣、或是值錢的物品。
“那可是用錢都買不到的好東西?!备ダ讚u了搖頭,順勢囑咐了一句,“我用白布把罐子口封了起來,你可別偷偷掀開白布看里面的東西,要是期間跑了雜菌進去,里面的東西就毀了。”
“雜菌是什么?”奧吉流露出好奇的目光。
“三言兩語很難跟你解釋清楚,總之,你按我說的去做就行了,回頭請你吃松軟可口的面包?!?p> “看在你昨晚替我藏鹽的份上,這個委托我接下了?!眾W吉笑了笑,“話說回來,你把那袋鹽藏到哪了?”
“在馬廄旁邊的草料倉庫,藏在了進門左手邊第一個干草堆里?!备ダ讛D了擠眼眉,“昨晚蒂娜阿姨暴跳如雷,她沒把你怎么樣吧?”
“她拿著掃帚追了我一夜,還好我把她甩掉了,不然腿都要被她打斷。”
弗雷比起大拇指笑了起來,“奧吉哥哥不愧是庫帕領身手最為敏捷的騎士,竟能在蒂娜阿姨的紅溫狀態(tài)下逃生,佩服佩服?!?p> 與奧吉聊了幾句后,他便被肖恩叫回去歸隊了,目送騎士與民兵們離開石堡大門后,弗雷也回到了石堡里,繼續(xù)完成雅伯尼交待他的任務。
時間在轉(zhuǎn)眼間流逝,不知不覺間黃昏悄然降臨,夕陽的余輝籠罩著整個庫帕領,破敗的村鎮(zhèn)被染成了一片血紅。
民兵們搬運物資的工作也到了尾聲,最后收尾的工作是搬運兵械庫里的武器裝備,在前往兵械庫的路上,洛西的得力干將一伍伍長羅里克把他拉到了無人的角落,掩著嘴在他耳旁說了幾句悄悄話。
聽完羅里克的匯報,洛西沉著臉開口:
“先別打草驚蛇,一會兒看我眼色行事?!?p> “收到士長?!?p> 當一半的夕陽被山丘掩蓋之際,民兵們將兵械庫里的物資成箱裝在了馬車上,兵械庫司庫瓦隆看著這一車他的得意之作,不禁露出了笑容。
只是他的笑容沒有維持多久,在洛西的一聲令下后,四周的民兵便將他控制起來,跪在地上的瓦隆帶著驚慌失措的表情看向洛西。
“洛西,你要干什么?”
“這話應該是我問你才對?!?p> 洛西從馬車上卸下一個箱子扔到瓦隆面前,一腳踢翻了箱子,箱內(nèi)裝滿的石頭頃刻翻滾了出來,洛西怒目等瞪著瓦隆,“瓦隆,你想干什么?”
瓦隆頓時恍然醒悟,定是有人向洛西通風報信了,至于懷疑的對象,他腦海里第一時間就閃過他的侄兒艾斯弗的臉。
他早該想到那個死腦筋的騎士弟弟會向洛西通風報信,畢竟他們從小在騎士長凱恩門下接受訓練,一起長大。
“瓦隆,你偷換物資,鐵證如山,還有什么想說的?”
瓦隆死盯著洛西,咬牙切齒道:“我是貴族,洛西,你無權處置我,我要見雅伯尼大人!”
“會讓你見的,把他關進地牢?!?p> 洛西一聲令下,民兵們便架著瓦隆走向了石堡。
剛走了幾步,瓦隆身上魔力涌動,縈繞青色光芒的雙掌擊在了押送他的兩個民兵的胸口上,兩個民兵當即倒飛了出去,摔坐到地上。
瓦隆露出狠惡的目光,舉著散發(fā)青芒的右掌向倒下的民兵走去,顯然是想對他們下死手,只不過他剛走到那兩個民兵面前,掌還沒揮下去,一柄閃耀著漆黑寒芒的短劍就抵在了他的咽喉上。
順著這柄鋒利的黑色短劍看過去,是洛西殺意閃動的黑色瞳眸。
“瓦隆,還想抵抗嗎?”洛西沉著臉發(fā)出警告。
瓦隆心里清楚,洛西雖是平民出身,但作為騎士長的養(yǎng)子,從小接受騎士教育的洛西,其武力不輸于庫帕領的任何一位騎士,他自然也不是洛西的對手。
瓦隆立刻收斂回了掌心的青芒,緩緩高舉雙手,示意投降。
“你要是再搞這些小動作,傷害我的部下,小心腦袋不保。”
洛西說這句話的時候臉上沒有多余的表情,瓦隆直感到背后一陣惡寒,他帶著驚恐的目光點了點頭。
洛西使了個眼色后,爬起的兩個民兵繼續(xù)押著瓦隆往石堡走。
走了一小段路后,瓦隆忽然扯開嗓子喊道:
“洛西,你設計陷害我!我要見雅伯尼大人??!”
隨行的羅里克嫌這家伙太聒噪,走到他面前一拳咂向了他的太陽穴,瓦隆兩眼一抹黑就昏睡了過去,瞬間安分了。
雅伯尼的書房里,洛西將事情的來龍去脈全部告知了他,聽完洛西的回報,雅伯尼笑吟吟地看向一旁的弗雷,饒有興趣地問道:
“弗雷,若是你,會怎樣處理此事?”
“瓦隆的父親勃里格是上任執(zhí)政官,他在這個位置上干了幾十年,沒有功勞也有苦勞,以雅伯尼伯伯的心腸,如果勃里格老爺子來向你求情,你也不好不賣他面子?!备ダ孜⑽⒁恍Γ八匀绻沂茄挪岵?,我干脆就不見勃里格老爺子,請他吃閉門羹就好了?!?p> “這是個不錯的主意?!毖挪崧冻鲂牢康哪抗猓叭缓竽??你又要怎么做?你會給瓦隆什么樣的處罰?”
“我覺得這不是雅伯尼伯伯該考慮的事情?!?p> “哦?怎么說?”
“從職務上來看,瓦隆是我父親的部下,把他人贓并獲的也是我父親,照理來說,這事交由我父親全權處理即可,身為民兵士長,他有這樣的權力。”
“可瓦隆是貴族,斯特家在庫帕領有著非常大的影響力?!?p> “那又如何?”弗雷笑著反問了一句,“帝國法律中那一條明文規(guī)定平民不能擔任官職,既然我父親作為民兵士長具有合法性,那他手上掌握的民兵士長權力也同樣具有合法性,依照法理,部下瀆職,他就有權處置?!?p> 雅伯尼笑了起來,“看樣子,你想把難題都往你父親身上推?!?p> “做領主總不能事事親力親為,有一些煩惱就該讓部下分擔,否則手底下養(yǎng)這么多人,要他們何用?”
雅伯尼大笑了起來,“說得好,這事就按你說的辦?!?p> 雅伯尼的目光落在洛西身上,“洛西,瓦隆交由你全權處置?!?p> “屬下領命?!甭逦餍辛藗€禮后,退出了雅伯尼的書房。
“弗雷,你建議把瓦隆的生殺大權交到你父親手上,是希望借這個機會,讓斯特家欠你父親一個人情嗎?”雅伯尼好奇問道。
“據(jù)我對斯特家的了解,他們是不會領這個情的?!?p> “那你這樣建議,是出于何種目的?”雅伯尼的目光愈發(fā)好奇。
“斯特家雖然不會領我父親這份情,但他可以借著這次機會敲打瓦隆,以及其他那些仗著貴族身份不聽話的部下,這會讓他接下來的工作更好地開展?!?p> 雅伯尼煥然醒悟,“原來如此?!?p> “換作是雅伯尼伯伯,您又會怎樣處理這件事?”弗雷好奇道。
“我會撤掉瓦隆的職務,順便賣勃里格一個人情,讓斯特家交罰金贖人?!毖挪嵝α诵?,話鋒一轉(zhuǎn),“關于新的兵械庫司庫,你有推薦的人選嗎?”
“我會推薦我父親的部下羅里克叔叔。”
“理由?”
“羅里克叔叔為人忠厚老實,最關鍵的是,他對我父親忠心耿耿。”
“但羅里克是平民。”
“平民怎么了,我父親洛西也是平民出身?!?p> “你父親是凱恩的養(yǎng)子,背后也有我在支持他,但羅里克沒有任何靠山,你覺得他能坐穩(wěn)這個位置嗎?”
“沒有靠山就自己成為靠山唄?!备ダ茁柫寺柤纾霸僬f了,我父親好歹掌握著庫帕領的民兵武裝,若論個人武力,庫帕領的騎士中能跟我父親打成平手的也只有肖恩哥哥,這還是我父親刻意讓著肖恩哥哥的情況下,權力斗爭,爭來爭去歸根到底不過是比誰的拳頭更硬而已,我父親怎么就不能成為羅里克的靠山了?”
雅伯尼擺出一副說教的口吻,“讓平民掌握一些權力,會讓這些平民死心踏地效忠于你,但如果讓太多平民掌握了權力,權力王座的根基就會因此動搖?!?p> “雅伯尼伯伯,你這話說得就不對了,王的權力本來就是取之于民用之于民,沒有平民,王哪來的統(tǒng)治根基?!?p> 雅伯尼笑了笑,“帝國曾經(jīng)有過一位皇帝,他的治國思想與你今天發(fā)表的觀點如出一轍,但你知道他最后的下場是什么嗎?”
“是什么?”弗雷的表情稍顯好奇。
“他被臣子們背叛,被自己的親弟弟砍下腦袋從皇座上踢了下去,他的追隨者們被抄家血洗、株連九族?!?p> “歷朝歷代改革失敗的皇帝難免都會落得這般下場,但不能因為一次失敗的嘗試,就全盤否決這條道路的可行性,歷史的車輪永遠是往前轉(zhuǎn)動的,那些不思進取的頑固分子,遲早要被淹沒在人民的汪洋大海中,被歷史的車輪碾碎?!?p> 雅伯尼笑著擺了擺手,“小家伙,我說不過你,這個話題到此為止吧?!?p> 與此同時,在書房里打掃衛(wèi)生的女仆長蒂娜,在聽完雅伯尼與弗雷的談話內(nèi)容后,拿著掃帚的雙手劇烈地震顫了起來。
因為雅伯尼口中那個下場凄慘的皇帝,正是她的前一任主人,赫爾曼陛下,而那位她無比敬重的陛下,曾說過跟弗雷同樣的話!
晚餐前,蒂娜抓住了一個單獨的時機叫住了弗雷,在弗雷身前單膝跪下,從懷中取出一支做工及其精湛的銀色匕首,雙手捧著銀匕遞到了弗雷面前。
弗雷打量了一下面前的銀匕,匕格的位置雕刻著以新月為主的圖案,應該是某個家族的徽章。
弗雷凝視著蒂娜灰色的瞳眸,露出疑惑的表情,“蒂娜阿姨,你這是……”
“弗雷少爺,這支匕首送給你?!?p> “送我?”弗雷表情茫然。
“嗯?!钡倌赛c了點頭,自顧自地將匕首塞到了弗雷手里。
這只銀匕不知用何種材質(zhì)制成,異常地沉重,弗雷只用一只手根本拿不起來,雙手齊用都會覺得有些費勁。
“蒂娜阿姨,為什么忽然送我匕首?”
“因為……我喜歡你,所以我把我最喜歡的匕首獻給你?!?p> 弗雷露出了小白牙,調(diào)侃起來,“那這算是……定情信物么?”
蒂娜跟著露出了笑容,“算是吧……這只匕首也不是白送給你的,作為交換,等你長大之后,要幫我實現(xiàn)一個心愿?!?p> “具體是什么樣的心愿?”弗雷拿出開玩笑的語氣,“你該不會是打算讓我長大之后娶你為妻吧?”
蒂娜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俯身過來,在弗雷沒得及反應的時候,親吻了一下他的額頭,笑容變得玩味起來,“這事不急,等你長大了再告訴你?!?p> 弗雷呆住了,臉蛋上暈開兩抹緋紅,待他回過神來后,害羞令他迫不及待地想要逃離蒂娜,“蒂娜阿姨,要是沒別的事……我先去吃晚餐了。”
“好的,弗雷小少爺?!钡倌绕鹕硇辛藗€優(yōu)雅的貴族禮。
弗雷轉(zhuǎn)身走了幾步后,回頭看了一下站在原地的蒂娜,揮了揮手里的銀匕,“蒂娜阿姨,謝謝你的定情信物,我很喜歡?!?p> 弗雷離開后,雅伯尼從走廊的拐角處走了出來。
“看來,你找到了新的主人,卜洛洛家的當家?!毖挪釋⒛抗舛ǜ裨诘倌鹊哪樕?,“為什么是弗雷?”
卜洛洛家族由于兩百年前的詛咒從此不產(chǎn)男丁,為了延續(xù)家族的傳承,她們世世代代依附一些權貴家族為生。
卜洛洛家族認主的傳統(tǒng),便是由族長拿著世代傳承的秘寶新月銀匕雙手奉給認可的主人,當對方接過匕首,認主儀式便算完成。
就在剛才,蒂娜作為卜洛洛家族的現(xiàn)任族長,向弗雷完成了認主儀式,從此之后,卜洛洛家全體族人都要向弗雷獻出性命,為他效忠一世。
蒂娜那雙天灰色的瞳眸深陷回憶之中,“小家伙跟年少時的陛下很像,或許他能完成陛下未竟的偉業(yè),了卻陛下的遺愿?!?p> 當弗雷拿著蒂娜送給他的銀匕走進餐廳時,女仆們紛紛帶著難以置信的表情將目光投向他,在與弗雷視線交集之后,平日里不怎么愿意搭理他的高冷女仆們,紛紛提著裙擺向他行最高級別的貴族禮致敬。
珀爾賽貴為這個家的女主人,都從來沒有享受過女仆們的這種待遇。
看到這一幕的珀爾賽,立刻抱著不可思議的表情小跑到弗雷身前,迫不及待地蹲在他身邊追問道:“弗雷,你干了什么,她們?yōu)槭裁磳δ氵@么恭敬?”
“我也不清楚啊?!备ダ卓嘈α艘幌?,將目光聚集到了手里的銀匕,“或許是因為這支匕首吧?!?p> 珀爾賽認出了銀匕上的家族徽章,露出難以置信的表情,“你該不會是從蒂娜身上偷偷拿走了這支匕首吧?”
珀爾賽眼睛瞪得像銅鈴,用裙擺替弗雷把銀匕遮掩了起來,在他耳邊細聲說道:“蒂娜會殺了你的!趁她還沒察覺,趕緊把匕首放回她房間里!”
看著一驚一乍的珀爾賽,弗雷頓時哭笑不得。
“匕首是蒂娜阿姨送我的?!?p> “怎么可能?!”珀爾賽的眼瞼和瞳孔猛地向外擴張,打量了弗雷許久后,這才投去了半信半疑的目光,“蒂娜真的把這支匕首送你了?”
“對啊?!备ダc了點頭,“珀爾賽姐姐,你知道這只匕首的來歷嗎?”
“不太清楚?!辩隊栙悡u了搖頭,“但我知道這只匕首的前一任主人,是先皇赫爾曼陛下?!?p> 珀爾賽思索了許久,最終得出了一個勁爆的結論:“弗雷,你要當皇帝了!”
“嗯?”
弗雷愣住了,目光看向了珀爾賽,小小的眼睛,大大的困惑。
珀爾賽組織了一下措辭,解釋道:“我的意思是,近百年內(nèi),這支匕首的每一任主人都是皇帝,所以……依照這個規(guī)律……弗雷……你也要當皇帝了?!?p> “這匕首……這么邪門?”弗雷抱著驚訝的目光看了看手里的銀匕。
“弗雷,你到底做了什么,為什么蒂娜會心甘情愿把這支匕首送給你?”珀爾賽投來好奇的目光。
弗雷自己也摸不清頭腦,搖了搖頭,“我什么都沒做……”
“那蒂娜跟你說了什么沒有?”
“她說讓我長大之后幫她實現(xiàn)一個心愿?!?p> “我明白了!”珀爾賽一副悟了的表情,“那個心愿肯定是讓你登上皇座!”
“呃……”弗雷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些什么。
珀爾賽接過匕首幫弗雷塞進褲腰帶里藏好,拍了拍別著匕首的腰部,一副鄭重其事的表情囑咐了起來:“弗雷,這支匕首你要藏好,要是被心懷不軌的家伙看見,會有麻煩的?!?p> “好,我知道了。”弗雷鄭重地點了點頭。
“珀爾賽姐姐,關于蒂娜阿姨的事情,你了解多少?”弗雷忽然好奇道。
“卜洛洛家族……”
隨后在珀爾賽的介紹下,弗雷了解到了一些卜洛洛家族的事情,當他問及蒂娜為何隱姓埋名在雅伯尼的石堡里當女仆,珀爾賽對此也一無所知,她只知道蒂娜及一眾女仆是五年前一個雨夜中忽然來到庫帕領的。
除此以外,珀爾賽還告訴弗雷,如今的皇帝利奧,正在重金懸賞卜洛洛家族的成員,以及跟她們相關的消息,所以她才告誡弗雷,要藏好蒂娜送給他的銀匕,不能輕易在外人面前亮出來。
聽完這些事情,弗雷不禁在心中感慨,這個帝國南境毫不起眼的村鎮(zhèn),竟然埋藏著如此之多的秘密,他也因此對這里的領主雅伯尼,以及他那尚未謀面的外祖父,對他們的真實身份,感到愈發(fā)好奇。
騎士艾斯弗在外面奮戰(zhàn)了一整日,剛把戰(zhàn)馬牽進馬廄從里面出來,便被斯特家的一大家子人圍堵在馬廄門口。
“艾斯弗,你這個叛徒!斯特家的叛徒!”情緒失控的瓦隆妻子貝特拉指著艾斯弗的鼻子,劈頭蓋臉地怒罵。
斯特家的其他成員,也露出一幅幅憎恨的目光盯著艾斯弗,讓搞不清狀況的艾斯弗,一時不知所措。
為首的勃里格拄著拐杖來到艾斯弗面前,“孫兒啊,你為什么要向洛西通風報信?為什么要害自己的伯父?”
“我沒有?!卑垢ヒ荒樏H弧?p> “還在狡辯,若不是你這個叛徒向洛西通風報信,怎會害我丈夫入獄!”貝特拉指著艾斯弗的鼻子又罵了起來。
艾斯弗恍然反應過來,應該是他們針對洛西的詭計失敗了,反而被洛西戳破了陰謀,以至于瓦隆被當作幕后主使扔進了地牢里。
“欲害人者,終害己,瓦隆罪有應得?!卑垢ダ湫ζ饋恚澳銈冞@么想念瓦隆,為何不一起到牢里陪他?”
“艾斯弗,你……”勃里格拄著拐杖的手猛烈地抖動。
“好你個白眼狼,竟然幫著外人來害我們斯特家!你盼著我們?nèi)咳氇z是嗎?混蛋艾斯弗!!”貝特拉破口大罵。
“夠了,我受夠了!”
艾斯弗瞪了一眼貝特拉,身上冰冷的魔力頃刻彌漫開來,這股殺意滔滔的魔力將斯特家全員往后逼退了一步,貝特拉被這股飽含殺意的魔力籠罩著,險些喘不過氣來,非常識相地閉嘴了。
艾斯弗徑直走到他祖父勃里格面前,用冷峻的目光低頭俯視著年邁的勃里格,此刻勃里格才頭一次察覺到孫子艾斯弗已經(jīng)成長得如此高大了。
“我要分家,從今往后,我與斯特家再無瓜葛?!?p> 艾斯弗面無表情地撂下這句話后,在斯特家眾人詫異的目光下,徑直撞開了面前圍堵他的斯特家成員,揚長而去。
在庭院的拐角處,艾斯弗撞見了倚在墻邊的洛西。
“你都聽見了?”
洛西帶著笑意,拍了拍艾斯弗的肩膀,“走吧,我想你這個時候一定很郁悶,我請你喝酒吧?!?p> 艾斯弗點了點,隨后二人爬到了石堡哨塔的頂棚上仰面躺了下來,遙望著遠方快要落入地平線的夕陽。
“來點?”洛西小抿了一口手里的牛皮酒袋,向艾斯弗遞了過來。
艾斯弗接過酒袋后,咕嚕咕嚕往胃里灌。
“那群蠢貨,以為用銀幣就能收買你手下的民兵,真是愚蠢透頂,他們以為誰都似他們一般見錢眼開?!?p> “小艾,你很聰明,所以你成為了斯特家唯一的騎士?!?p> “我父親當年其實也可以成為騎士,只不過他運氣差了些,在戰(zhàn)場上死得太早了,還沒來得及接受授勛?!?p> “如今你已是能夠獨當一面的騎士,完成了你父親未了的心愿,他在遙遠的另一個世界,一定會為如今的你感到驕傲?!?p> “我決定了,我要建立新的分家!”艾斯弗忽然高舉酒袋,“從今以后,騎士艾斯弗·艾倫將建立一個享譽大陸的騎士家族,我的孩子,我孩子的孩子,都會被我培養(yǎng)成庫帕領最出色的騎士,比麥克,比你,都要更加出色?!?p> “為什么用你父親的名字作為家族姓氏?”洛西側(cè)過頭,露出好奇的目光。
“我要讓我的子孫永遠銘記我的父親,他雖然未被授封為騎士,但是他在我心中,已經(jīng)具備了成為騎士的一切。”艾斯弗笑著看向了洛西,“就如同你一樣,庫帕領的無銜騎士洛西,你在庫帕領許多人心目中,早已是一名騎士?!?p> 洛西笑容燦爛,錘了艾斯弗的左肩一拳,“你小子在這故意挖苦我是吧?”
“尊敬的騎士大人,我發(fā)誓,絕無此意?!卑垢ラ_懷大笑。
兩人對著赤紅的晚霞笑了許久后,艾斯弗忽然問道:“雅伯尼大人打算怎樣處置瓦隆那個蠢貨?”
“大人全權交給我處置了。”
“那你打算如何處置那個蠢貨?”
“你想我如何處置?”洛西笑了笑。
“砍了吧,留著礙眼。”
“要是被瓦隆知道他的侄兒這般無情,他肯定會氣得跳腳?!?p> “他的妻子剛才就已經(jīng)被我氣得跳腳了。”
洛西側(cè)臉瞄了一眼艾斯弗,“他們以為是你在向我通風報信,需要我跟斯特家的人解釋一下嗎?”
“沒必要,跟蠢貨們解釋是多余的?!?p> “其實我也不會把瓦隆怎樣,這段時間先讓他在牢里吃點苦頭,讓他長點教訓,就會把他放回去?!?p> “你沒必要告訴我這些,我已經(jīng)不是斯特家的人了,那些蠢貨會怎樣,我一點也不想關心?!?p> “行吧,那我們接著喝。”
“早被我喝完了,你還有嗎?”艾斯弗倒放酒袋,顛了顛。
“一滴不剩,你小子可真不會客氣。”
與此同時,斯特家一大家子人擠坐在領主配備給騎士艾斯弗的客房里,七嘴八舌地議論著怎么救出瓦隆,討論了半天,都沒有可行的辦法。
勃里格用手里的拐杖戳了好幾下地板示意他們閉嘴。
“父親大人,你有辦法了嗎?”隨著瓦隆妻子貝特拉的發(fā)問,眾人的目光聚集在作為一家之主的勃里格身上。
“我去找過雅伯尼大人,他刻意躲著不見我,女仆給我傳話,說雅伯尼大人已經(jīng)把瓦隆全權交由洛西處置?!?p> 眾人不約而同露出了驚訝的表情,隨即將目光聚焦在貝特拉的身上,貝特拉疑惑地環(huán)顧四周,猛地反應過來,提高了音量:
“要我低聲下氣求那個下民放過瓦隆,這種事情,我可做不出來,你們都別指望我去,我死也不去!”
勃里格怒目盯著貝特拉,“瓦隆是你的丈夫,你不去難道要我去?”
“瓦隆也是您的兒子!”貝特拉鐵了心,絲毫不顧及勃里格的面子,“派誰去都可以,但您別指望我去!”
勃里格舉起拐杖猛戳三下地板,宣泄著自己的不滿。
“都出去?!?p> 眾人紛紛露出不解的表情,但都不敢忤逆勃里格的旨意。
“曼迪,你留下?!辈锔耖_口叫住了瓦隆的長子。
“祖父大人,您有何指示?”
“曼迪,你幫我請米隆過來?!?p> “好的祖父?!?p> 十幾分鐘后,倉監(jiān)官米隆在外面敲響了房門。
“老師,是我。”
“米隆,進來吧?!?p> 米隆走進客房后,看見勃里格眉頭緊鎖坐在椅子上,行了個師生禮后,當即向勃里格投去疑惑的目光,“怎么了老師,遇上什么難事了嗎?”
“瓦隆被洛西關進了地牢。”
“這事我聽說了?!?p> “雅伯尼大人將瓦隆的處置權交給了洛西。”
“老師,您的意思……是讓我替您向洛西求情是嗎?”米隆立刻領會到了勃里格的用意。
勃里格默不作聲地點了點頭。
“明白了老師,我等下就去找洛西談,在此之前,學生有些話想跟您說。”
“米隆,你想說什么?”
“老師,您從執(zhí)政官這個位置上卸任多長時間了?”
“有二十年了?!辈锔衤冻鲆苫蟮哪抗猓懊茁?,你問這個干什么?”
“老師,那您又有多長時間沒去關心領民了?您知道他們現(xiàn)在最喜愛的官員是哪位嗎?”
勃里格猛地反應過來,“米隆,你是想說,我讓瓦隆收買民兵,干了件蠢事,是這意思嗎?”
“學生絕無此意,但此舉確實不太明智?!?p> “雅伯尼大人將民兵士長這么重要的位置交給一個下民,米隆,你對此難道一點意見都沒有嗎?”勃里格盯著眼睛問道。
“在雅伯尼大人看來,洛西比瓦隆、比我,比庫帕領任何官員,都更適合坐在民兵士長這個位置上,既然是雅伯尼大人的意思,我自然不敢有任何意見?!?p> 勃里格長嘆了一口氣,他再次意識到自己獨攬庫帕領大權的時代已經(jīng)徹底成為了過去式,曾經(jīng)的威信早已蕩然無存。
“老師,聽學生一句勸吧,您就安心頤養(yǎng)天年吧,庫帕領的事,以后您就別再操心了,好嗎?”
勃里格默不作聲,米隆從他的眼睛里看到的是不甘。
“米隆,瓦隆能否安然無恙從地牢里出來,就看你的了?!辈锔裆斐霾紳M褶皺的雙手握住了米隆的右手。
“老師,我怎么該怎么做?!泵茁∴嵵攸c了點頭,“如果沒有什么事情,我就先告退了,洛西那邊,我會去求情的?!?p> 退出房間后,米隆很快找到了洛西。
“洛西大人,晚上好?!泵茁е⑿柡蛄艘痪?,“我想你應該猜到了,我是為什么而來?!?p> “勃里格老爺子讓你來向我求情?”
米隆點了點頭,“洛西大人,我知道你最后一定會把瓦隆放了的,所以其實我可以什么都不用做,因此今晚來找你,還有另一件事。”
“是什么?”洛西露出好奇的目光。
“你兒子弗雷的撤離計劃,你看了嗎?”
洛西的眼神立刻變得警惕,“米隆大人,你對犬子有何看法?”
“毫無疑問,你的孩子弗雷是個天才,但是他也到了,是時候該需要一位老師的年紀了吧?”
在米德大陸的傳統(tǒng)中,老師的地位甚至要高于父母,因此拜師可是一件大事,需要慎重考慮。
“你想成為弗雷的老師?”洛西投去狐疑的目光。
米隆笑著搖了搖頭,“弗雷這樣天資聰穎的孩子,我這樣才能平庸之人,自然是沒有教導他的資格,但是我能為弗雷推薦一位合適的老師?!?p> 洛西眼前一亮,“愿聞其詳?!?p> “梅林·南德大人,曾經(jīng)是赫爾曼陛下身邊的首席謀士,出任過帝國的總管大臣,你聽說過這位大人嗎?”
“你跟梅林大人是什么關系?”洛西露出意外的表情。
梅林是加爾特帝國家喻戶曉的智者,梅林雖是平民出身,但是憑著驚人的智慧與治理才能,從一個小小的伯爵領司籌長做到了一方領主,再到先皇赫爾曼御前的總管大臣,他的聲名早已傳遍整座大陸。
米隆微微一笑,“只是跟梅林大人有些書信來往罷了,梅林大人對弗雷這孩子一直都很感興趣,如果你有這個意向,我可以把弗雷引薦給梅林大人?!?p> “米隆大人,感謝你的好意,眼下我要把心思放在接下來的撤離行動上,這件事,等我們安全抵達巴諾城之后,再談吧?!?p> “了解了?!泵茁↑c了點頭,“洛西大人,最后有一個小小的建議,希望你能夠認真考慮?!?p> “米隆大人,有何高見?”
“庫帕領人盡皆知,雅伯尼大人喜愛弗雷這孩子,所以無論他做出怎樣出格的舉動,雅伯尼大人都會庇護他,因此庫帕領之中沒任何人會愿意冒著得罪雅伯尼大人的風險,當面指責弗雷那些出格的行為、做出魯莽的舉動?!?p> 米隆頓了頓,接著說道:“但到了巴諾城之后,一切便不同了,巴諾城中的貴族不一定會賣雅伯尼大人的面子?!?p> “我明白了,感謝你的建議,今后我會嚴加看管弗雷的言行?!?p> “洛西大人,你能理解便好,弗雷天資聰穎,是個受人喜愛的孩子,我們都希望看著他安然無恙地茁壯成長?!?p> 石堡的廚房里,在弗雷的指揮下,蒂娜和一眾女仆,正在研發(fā)幾種他們前所未見的食物,而騎士小哥奧吉則被蒂娜臨時抓壯丁,在廚房幫忙打下手。
雙臂占滿面粉的奧吉,使出渾身解數(shù),蹂躪著面前木盆里的面團。
“弗雷,這樣真的能制作出松軟可口的面包嗎?”奧吉小哥一邊揉著面團,轉(zhuǎn)頭看向弗雷,露出不解的表情。
“再加把勁奧吉哥哥,面團揉得越久,烤出來的面包就越松軟?!?p> “弗雷少爺,這個罐子里裝的是什么?我看你下午的時候把里面的東西放進了面團里?!钡倌韧秮砹艘苫蟮哪抗狻?p> “里面裝的是酵母,一種用肉眼難以看見的微生物?!?p> 這個紫色罐子正是之前弗雷委托奧吉專程從他家地窖取來的,里面的酵母他已經(jīng)養(yǎng)了小半年了,通過這半年的迭代生長,已經(jīng)培養(yǎng)出了非常優(yōu)質(zhì)的酵母。
“是蟲子嗎?”蒂娜露出詫異的表情,“你把這東西倒進了面團里,做出來的面包還能吃嗎?”
弗雷頓時哭笑不得,“酵母是一種真菌啦,他跟森林里枯木上長出來的蘑菇是同一種東西,燉湯的時候不是也經(jīng)常用到蘑菇嗎?”
“原來如此,是用這種蘑菇調(diào)味嗎?”
“不是調(diào)味啦,是用來發(fā)面,你看這面團里,是不是有很多小孔,這就是酵母通過發(fā)酵釋放出了氣體,使面團內(nèi)部變得蓬松,這樣面團放入烤爐,通過高溫,面團內(nèi)部的氣孔還會進一步變大,這樣烤出來的面包就會變得松軟可口?!?p> “原來如此,這是眾神傳授給你的知識嗎?”
“算是吧?!备ダ仔α诵?。
“那這罐子豈不是養(yǎng)這種蘑菇的容器,需要每天定時給它澆水嗎?”蒂娜當即好奇起來。
“要澆水,但不用很多,一湯勺的量就夠了,最主要的,是要喂這些酵母吃面粉,這樣他們才會生出更多的寶寶?!?p> “它們還會生寶寶嗎?”蒂娜露出詫異的表情,拿起養(yǎng)著酵母的紫色陶罐,從上到下打量了一番。
“誒,別把罐子口的白布掀開。”弗雷及時制止了蒂娜想要掀開白布的舉動,“這些酵母就跟懷了寶寶的孕婦一樣,很容易受傷的,要特別小心照料,保持好干凈,除了每天定期給它們喂食之外,不能隨便把罐子打開。”
“明白了,要像照料孕婦一樣悉心謹慎?!?p> “蒂娜阿姨,這個罐子就交給你來保管好了,你要幫我好好照料里面的酵母?!?p> “每天要給它們喂多少面粉合適?”
“兩到三湯勺吧。”
“好的弗雷少爺,我會替你照料好這些蘑菇媽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