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腦海里揮之不去

　　“聶少，聶總，聶大神———”

　　寢室里，張敬提著兩份蓋澆飯和兩瓶可樂，恭恭敬敬地將其中一份放在聶瞻淇面前，還陪著笑臉，那架勢宛若清宮里的大太監(jiān)伺候萬歲爺似的。

　　“你也就在DDL前后是這幅態(tài)度了，”聶瞻淇手上打著游戲，根本不抬頭看張敬：“放那兒就行了啊，小張子有勞了，朕打完這把就吃?！?p>　　“唉，你怎么侮辱人呢？”張敬拍了聶瞻淇后背一巴掌以表示不滿。

　　“你再動勞資一下試試，后面那部分可沒人幫你啊。”

　　“錯了錯了，哥，我錯了，您是我哥，您是我爹了?！睆埦凑f罷，就上手給聶瞻淇揉肩。

　　“平時不努力，關(guān)鍵時刻抱佛腳，哪里有半點名校大學(xué)生的樣子。”坐在門口的座位上看書的柯之航冷不丁冒了一句，他一向看不上張敬這種考上大學(xué)后就各種擺爛不好好用功，荒廢人生的人。作為從小地方努力拼搏考過來的標(biāo)準(zhǔn)小鎮(zhèn)做題家，他一直把“艱苦奮斗，扎實能干”當(dāng)作人生哲理，平日里不是在圖書館，就是在寢室看書，周末還出門做家教，就差在頭上貼個大寫加粗的“卷”字，可謂卷王之王。

　　“切，哥樂意。跟柯卷王比不了哦?！睆埦幢硎咀顬椴环m然他大學(xué)這幾個學(xué)期成績都不咋地，但是目前為止還沒掛過科，只要聶瞻淇能保他一日，他就能多茍活一日。想著想著，他不禁得意起來，手上給聶瞻淇揉肩的力道不自覺就加重了點力氣。

　　“DEFEAT——”

　　“張——敬——”聶瞻淇生氣地扭過頭，瞪著身后的人。原來就是他那幾下重手，搞得他點錯了幾個鍵，最終失了這把晉級賽。

　　“呃……沒事啊，鄙人別的雖說不太行，但是打游戲還是可以的，要不現(xiàn)在我們就甜蜜雙排一把？”張敬趕忙拿起手機晃了晃。

　　“不了，我還想吃了午飯稍微休息會兒，等下三點的課。”

　　“那，要不您再幫我答個到？”

　　“做夢！下午的課你也翹啊？”

　　“這不是下午想打籃球么……”

　　“不是，我說下午這個課很難，不是我期末帶你一兩周就能過得那種?！甭櫿颁恳粫r無語，不過，籃球？張敬經(jīng)常打籃球么？

　　“哎呀，好了好了，說得跟我去了就能聽懂似的。”張敬不滿地嘟囔著。

　　“對了，你什么時候開始打籃球了？”

　　“高中？”

　　“不是，我說你來大學(xué)以后，之前叫你打球你都不去的?！?p>　　“我跟你說啊，是這樣的?！睆埦茨闷鹕w澆飯，一邊吃一邊回答：“聽說自從這個學(xué)期開始，有幾個漂亮小姐姐時不時也來打球，我這不是想湊湊熱鬧么?！?p>　　“庸俗！”柯之航翻書的聲音都稍微大了點，從鼻腔里擠出一絲鄙夷的嘆息。

　　“你懂什么，食色性也，何罪之有？“張敬手里拿著筷子指著柯之航，不滿道。

　　聶瞻淇也拿起蓋澆飯，緩緩打開包裝的塑料袋，思忖著：對啊，去年好像根本沒見過那個女生，那她是今年的新生么？可大一新生的話，怎么會十一點多還不回寢室？難道是研究生？研究生宿舍是不是不鎖門?。磕撬悄膫€系的呢？

　　“老張，我們明天和周五是不是下午沒課？”

　　“只要膽子大，天天寒暑假～”張敬嘴里嚼著飯，開心呢地回答道。

　　“明天和周五你打球不？”

　　“哎喲喂，你小子也想去看美女??？”

　　“少貧，打球罷了！”

　　“懂懂懂，聶哥一句話，小的赴湯蹈火！”

　　籃球場上，聶瞻淇背靠球場鐵絲圍欄，滿頭大汗，拿起旁邊的飲料就開始狂飲，目光不停地在球場上巡視，希望能找到那一抹熟悉的身影。說是熟悉，倒也不算太熟悉，就見過兩面而已，甚至連話都沒怎么搭上，更不知道人家叫什么?；蛟S年少時的感情就是這般莫名且突然，只匆匆一面，便驚艷了時光。

　　“唉，我說，你最近打球也太勤了吧？”張敬早已癱在一旁，用手遮住眼睛擋住午后刺眼的陽光，瞄了一眼身旁不停觀望球場的聶瞻淇，心中不禁疑竇叢生：“不對勁，你丫小子不對勁?。　?p>　　說罷，頓時坐起身，一手搭在對方肩上，一手指著他的鼻子說：“從實招來，你是不是看上哪個姑娘了？啊，不對，又或者是哪個帥哥？你不會真彎了吧？哈哈哈哈！”

　　“滾滾滾！”聶瞻淇一把推開搭在肩膀上的狗爪，連忙說：“熱死了，你離勞資遠(yuǎn)點兒！”

　　“嘿嘿嘿，肯定不對勁，你說這兩周咱們幾乎每個有空的下午都來了，除了上周末陪你參加校園歌手復(fù)賽和學(xué)生會活動，今天已經(jīng)是第四次來打球了，我這兩周的運動量快趕上我一學(xué)期的了?！?p>　　“你可給我閉嘴吧，瞧你那身板，真該多運動運動了?！?p>　　“哎喲喂，哥身板兒怎么了，哥身板兒硬著呢，不信你摸摸，這兩天還大了呢?！睆埦凑f著就把手臂彎起來，用力擠著自己的肱二頭肌，擼起袖子舉到對方面前。

　　“拉倒吧，勞資對男人不敢興趣?！甭櫿颁恳荒樝訔壍匕褟埦赐崎_，正想再罵他幾句，這時一顆籃球滾了過來。

　　“同學(xué)，這籃筐你們還用嗎？”

　　好熟悉的聲音?。?p>　　一抬頭，不正是她？真可謂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又可謂是眾里尋她千百度，更可謂是有緣千里來相會……聶瞻淇的腦海頓時亂作一團，怎么辦怎么辦，該說什么，該怎么做，今天穿的T恤是不是臟了，發(fā)型還好嗎，亂嗎，要不要整理整理。

　　“哇塞，美女唉，你好啊～”正當(dāng)聶瞻淇一腦子沸水翻滾之時，社牛張敬直接站起身，撿起那顆籃球，自信說嗨。

　　“我看你們在這邊休息，就來問一下，籃筐還用嗎？我和我學(xué)妹想過來玩一會兒?！贝藭r他倆才意識到，秦小蓁的身后還有兩位女孩子，女生看到他倆先是禮貌地點了點頭，然后在看到聶瞻淇后突然笑了，相互扯了扯彼此的衣服，交頭接耳起來。

　　張敬哪注意到她們是看到聶瞻淇笑了，他就覺得女生見到他就笑了，真的是，自己魅力可真大，不然她們?yōu)槭裁床蝗杽e的筐，非要過來他這一個呢?，F(xiàn)在的女生真的是，不矜持，嘿嘿嘿。

　　“學(xué)姐好！”聶瞻淇此刻才站起來打招呼，搶過張敬手里的籃球，走上前遞給秦小蓁，準(zhǔn)備趁此機會跟她多聊幾句。好巧不巧，一個突兀的手機鈴聲響起，秦小蓁拿出手機接起了電話：“喂，對，是我。怎么了？”她右手接著電話，伸出左手去接聶瞻淇遞給她的籃球，微微蹲了下身，屈肘將籃球夾在左臂間，順便用口型對聶瞻淇說了句“謝謝”。

　　“是哪一個藥品找不到了啊？

　　什么，你沒加嗎？那一步驟你沒加5號試劑嗎？

　　嗯……對啊，相當(dāng)于這兩天白做了……

　　別哭了，別哭了，我現(xiàn)在去幫你看看……”

　　秦小蓁打電話時背過身，又稍微走了兩步，但隱隱約約還是能聽到幾句她打電話的聲音。聶瞻淇根據(jù)他聽到的幾句猜到她可能是生物或化學(xué)系的，大腦飛速運轉(zhuǎn)，想著下一句怎么搭話，突然要她聯(lián)系方式會不會不合時宜，會不會被她拒絕。正思忖著，只見她跑到跟她一起來的兩個女生面前，三個人好像說了些什么，她把球給了她倆就走了。

　　該死，沒搭上幾句話！聶瞻淇在心里崩潰地責(zé)罵自己，好不容易等到機會，又溜走了，他怎么這么慫啊。

　　“妹妹，來打球?。「绺缃棠銈儼。　睆埦从妥旎嗟貨_那兩個女生喊道，她倆本就因為被學(xué)姐臨時鴿了，而在糾結(jié)要不要繼續(xù)打球，聽到張敬這一聲下頭的“哥哥妹妹”，便尷尬地連忙搖頭跑開了。

　　“哎？怎么走了?。俊睆埦聪蚯白妨藘刹?，自覺沒趣，扭頭對著聶瞻淇捋了下早已油嗒嗒的劉海：“都怪哥的魅力太強，把美女們都嚇跑了。對不住啊，兄弟?！?p>　　聶瞻淇本來就因為沒能和自己心心念念的人搭上話而懊惱，見到張敬這一系列騷操作，頓時氣不打一出來，上前用膝蓋對著張敬的屁股就是一踹。

　　“我X，聶瞻淇你特么孫子，踹我干嘛？”

　　聶瞻淇懶得理他，回到剛才休息的地方拿起喝剩的飲料瓶和籃球轉(zhuǎn)身就走。此時他的手機收到一個消息：“同學(xué)你好，恭喜你通過校園歌手的復(fù)賽，現(xiàn)通知你已經(jīng)順利進入決賽。請于本周日下午四點到校學(xué)生活動中心203室參加個人形象照的拍攝，收到請回復(fù)。”

　　“嘖，麻煩死了，隨便交個照片不行么？”聶瞻淇看到消息后，不耐煩地嘟囔了一句，繼續(xù)往寢室走去，也不管張敬在他身后各種叫罵聲。

　　回到寢室，聶瞻淇在收拾他去洗澡的東西，至于那個形象照拍攝消息，他根本懶得回復(fù)，甚至決賽都不想?yún)⒓恿?，真無聊。

　　“我去，今天那個漂亮小姐姐居然是這次歌手大賽的攝影師！”張敬的聲音突然從頭頂穿來，他一向不講究，下午打球出了一身臭汗還直接躺床上耍手機。

　　攝影師？聶瞻淇好像聽到了幾個關(guān)鍵詞，趕緊抬頭抓住張敬玩手機的手，準(zhǔn)備搶走手機來確認(rèn)剛才他講的是哪一個“漂亮小姐姐”。

　　“唉，唉，你丫的！你搶我手機干嘛？！”

　　“我看看你說的攝影師是誰。”聶瞻淇顧不上理會那個對自己怒氣滿滿的室友，快速翻動張敬的手機界面，終于看到了他朝思暮想的笑顏。那是一張秦小蓁手握相機的照片，照片里她一手握著相機機身，一手托著鏡頭，好看的鵝蛋臉躲在相機的后上方，一雙月牙兒般的眼睛笑得甜滋滋的。

　　是她！真的是她！！聶瞻淇高興得想大喊一聲“YES！”卻又被張敬搶回了手機。

　　“你小子，你看上了攝影師學(xué)姐了吧？”張敬奪回手機，狐疑地對聶瞻淇說。

　　“關(guān)你屁事！”聶瞻淇此時心情大好，笑著白了張敬一眼，拿起洗漱用品和換洗衣物，走出了寢室。沒走幾步，他突然想起來一件要事，從口袋里掏出手機，飛速回了個“收到！”便心滿意足地走向洗浴房。

　　“學(xué)姐，謝謝您！今天要不是您來了，我真的不知道該怎么辦了?！睂嶒炇依铮粋€學(xué)妹萬分感激地對秦小蓁道謝。

　　“不用謝，又不是什么大事，剛開始做實驗肯定會有各種各樣的狀況。一回生二回熟嘛?！鼻匦≥枋炀毜卣韺嶒灢僮髋_，做完實驗必整理這件事幾乎已經(jīng)刻進她DNA里了，操作臺沒整理好或者試劑和樣品沒按規(guī)定存放，都會令她就渾身不舒服。

　　“謝謝學(xué)姐！謝謝學(xué)姐！”那個學(xué)妹在一旁打著下手，一邊不停地感謝。

　　“好了，好了，‘不用謝’我都回麻了。下次操作的時候記得把每一步都記在實驗本上，這樣一是不容易出錯，二是每次復(fù)盤的時候也更容易發(fā)現(xiàn)問題所在?！?p>　　“那如果操作沒問題的話，還用復(fù)盤嗎？”學(xué)妹天真地問道。

　　“操作沒問題可不代表你的結(jié)果就百分百沒問題哦。”秦小蓁溫柔地?fù)u了搖頭，笑著對那個學(xué)妹回答道。

　　“啊——？”學(xué)妹泄氣地發(fā)出一聲質(zhì)問。

　　“你也不要太害怕，畢竟你剛開始做實驗，要學(xué)習(xí)的東西有很多，慢慢來，會好的。”秦小蓁收拾好操作臺，兩下揪掉實驗手套，轉(zhuǎn)過身對學(xué)妹說：“好啦，都十點多了，你還沒吃東西吧，趕緊去便利店買點吃的回寢室吧，晚了是不是回不去了？”

　　“嗯嗯！！謝謝學(xué)姐！學(xué)姐您也早點回去休息吧?。　睂W(xué)妹說完便跑去拿自己的書包，走之前還不忘繼續(xù)重復(fù)她的那句”謝謝學(xué)姐！“

　　“唉——好累啊——”學(xué)妹走后，秦小蓁疲憊地靠著實驗室的窗邊，抬頭看著月亮，稍作休息。這是她回國的第五個月，本來以為換了新環(huán)境可能會不太適應(yīng)，但畢竟是自己出生的國家，適應(yīng)起來要比想象中快得多。

　　說起來，她博后入職也快兩個月了，實驗室的學(xué)生和老師們目前看來都還挺好相處，學(xué)校環(huán)境也挺好。這么想來，自己推掉歐洲大牛導(dǎo)師的邀請，回國工作倒也不是件壞事。學(xué)成就應(yīng)該回來報效祖國嘛！想到這里，她伸了個大大的懶腰，起身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