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鑰匙與迷思

　　莫文知臉上的笑容僵住了。

　　他呆呆地看著宙，卻只見她那張五官精致的小臉上寫滿了認(rèn)真，烏亮的大眼睛便似真正的小女孩般天真而坦率。到這一刻，他連皮笑肉不笑都裝不下去了，因為他意識到宙確實且根本沒任何的理由拿這事來消遣自己。

　　“我……不是人類？您……您沒搞錯吧？”

　　嘴上是這么說，但問出這個問題的同時，就連莫文知本人都覺得無比荒謬：敢情他活了22年，竟然連自己是什么物種都不知道？！

　　“哦~抱歉，我的表述可能有點(diǎn)不清晰。我的意思是，你看著不像普通的人類哦！不然你怎么可能會問我這么多問題呢？”

　　說到此處，宙似乎想起了什么，忽然一臉喜色地一拍掌：“哦哈！我想起來了！你就是那什么‘洞察者’吧？嗯，肯定是了！你們這些人一個個都跟好奇寶寶似的——呃，好像也不全是這樣，哎隨便吧！所以你是洞察者吧？”

　　“哦……??？”

　　看著真如小女孩般雀躍的宙，莫文知好半天才轉(zhuǎn)過腦筋來，當(dāng)場便感到一陣無語：“所以，您這么說只是因為看出來了我是洞察者，而并非是我因為一些亂七八糟的原因變成了非人類，是這么理解嗎？”

　　“那肯定的呀！你又不是在灰霧里挖出來的那些稀奇古怪的玩意，不是人類還能是什么？哪怕你身上帶著一點(diǎn)灰霧的氣息，那也沒這么快就能侵蝕到這個程度的啊！”

　　說完，宙還理直氣壯地一叉腰，小臉上滿是“你怎么連這都不懂”的鄙夷。

　　看著她這般姿態(tài)，無言以對的莫文知頓時有點(diǎn)哭笑不得，卻一時半會想不出來應(yīng)答之言，思來想去唯有敷衍道：“行吧行吧，是我想太多了——不過話說回來，您似乎遇到過很多洞察者？”

　　“唔，我想想……”宙托著腮幫思索道，“在我近一千年的淺層記憶中，你是第二個洞察者。用人類的壽命標(biāo)準(zhǔn)來參考的話，應(yīng)該算不上多吧？”

　　“……”莫文知沉默了片刻，“那個，我能問一個問題嗎？”

　　“你不是一直都在提問嗎？問唄。”

　　“呃……您可不要生氣啊，我就是有點(diǎn)好奇哈，請問您今年貴庚？”

　　“就這？”宙似乎有點(diǎn)意外，“不過我也不知道就是，畢竟年齡這個概念對我來說根本毫無意義?！?p>　　“……”莫文知沉默良久，“我確認(rèn)一下，您的名字對應(yīng)的漢字，是宇宙的宙嗎？”

　　“啊？你才剛知道的嗎？”

　　古往今來為宙……

　　這一刻，莫文知赫然發(fā)現(xiàn)，鹿泉軒本就不平靜的表面下，水似乎遠(yuǎn)比他原來預(yù)想的要深得多。而且，自己這個“洞察者”的身份雖然還不知道有什么實際作用，但就目前看來，含金量似乎也遠(yuǎn)超預(yù)計？

　　啪！

　　一聲清脆的擊掌聲打斷了莫文知開始原來越不著邊際的YY。猛然回神，他發(fā)現(xiàn)宙正一臉好奇地看著自己，心底莫名便有些發(fā)毛：“那個，我臉上有什么東西嗎？”

　　“沒有，我只是突然想起來了，你剛剛進(jìn)來的時候明明還沒到正常的上班時間呀！那你是怎么打開倉庫門的？”

　　“??？用的是樓下安海爾給我的鑰匙?。　毙岬搅水悩託庀?，莫文知一顆心又提了起來：“那是三天前她親手交給我的，這該不會又出問題了吧？”

　　宙聞言亦是一臉不解地?fù)狭藫项^：“是小海爾給你的鑰匙，三天前？不應(yīng)該啊，鹿泉軒的所有鑰匙出借期限都只到當(dāng)天下班前??！她怎么可能會違反規(guī)則??？而且所有鑰匙都應(yīng)該有到時自動回歸的特性才對啊，真是奇了個怪了！你剛說的鑰匙呢，給我看看？”

　　宙的這番話透露出來了不少信息，不過莫文知當(dāng)下顯然也沒法去逐一琢磨吸收。眼見皺著眉頭的宙已向自己攤開手掌，心中亦有不安的青年便不再猶豫，立馬順從地將那把一直捏在手中的鑰匙小心翼翼地遞了過去。

　　讓莫文知有些意外的是，宙在接過鑰匙后臉色竟也變得凝重了起來。

　　在他緊張的注視中，宙直接把鑰匙湊到眼前仔仔細(xì)細(xì)地檢查了好半天，這才很是疑惑地把目光投向早已緊張得坐立不安的莫文知，說：“這就是一把普通的鑰匙啊，你確定沒搞錯——不對，你也沒理由騙我，那這可就不科學(xué)了！”

　　【你一個連自己是什么都不知道的存在跟我說科學(xué)，這才是真的不科學(xué)好嗎！】

　　就在青年內(nèi)心瘋狂吐槽的同時，宙卻是順手就把鑰匙遞還給他。

　　見狀，莫文知自是不可自已地猶豫了一下，但最終還是伸手接過了那無論怎么看都比平平無奇更平平無奇的鑰匙。手中掂量著鑰匙的重量，莫文知腦海中卻是猛然靈光一閃，回憶起了自己員工守則上那最為古怪的一條：

　　“第十三條：若您已閱讀到此條，請務(wù)必妥善保管鑰匙，并在正確的時刻使用它，祝您好運(yùn)，幸運(yùn)的洞察者·莫文知先生?！?p>　　【鑰匙……該不會吧？這么兒戲的嗎？】

　　“那個，您確定這只是一把普通的鑰匙，而不是什么隱蔽性特別強(qiáng)的FD嗎？”

　　“不知道，”宙真誠地攤手道，“畢竟我只是一名倉管而已，哪認(rèn)識得了這么多FD呢。如果你想要求證的話，那就得等研發(fā)那邊的小志出差回來了。他是鑒定師，肯定不會看走眼的?！?p>　　“……”

　　清悅稚嫩的話語聽在耳中，莫文知沉默以對的同時，心間卻莫名生出了幾分不安——這件事也未免太過于巧合了！正如日前他與柯麗雅友好交流之時一般，哪怕他問及諸如FD、鹿泉軒乃至世界意志之事都未曾有任何問題。偏偏剛一問及“鑰匙”二字，灰霧的后遺癥就來了！而且所展現(xiàn)的“癥狀”甚至還堪稱與當(dāng)下場景針鋒相對，以至于柯麗雅直接就斷絕了繼續(xù)解釋的念頭。

　　一開始他還沒覺得這有什么，但到了今日再聽宙如此一說，莫文知就是再遲鈍，也多少能從中嗅出點(diǎn)不尋常的味道來了。

　　想到此處，莫文知忽然覺得手中這把平平無奇鑰匙的分量一下子就變得沉重了起來。

　　【“在正確的時候使用它”？呵呵，那你倒是告訴我什么才是正確時刻啊！】

　　心如亂麻無端緒，百思無解徒增惱。

　　面對這道擺在眼前卻注定無法立刻解決的謎題，青年心中莫名地產(chǎn)生了一種既視感：

　　他至今為止所知、所遇、所做、所想都不過是一段又一段撰錄于紙面上的文字，而他也不過是那個被無形之手所操控，兜轉(zhuǎn)于那被精心羅織的大網(wǎng)之中，用以完成劇本的提線木偶罷了！

　　這種感覺很無稽，甚至還顯得格外杞人憂天，但卻在此刻不可阻擋地占據(jù)了莫文知的全部思維。

　　隱隱間他覺得自己此刻的狀態(tài)似乎有點(diǎn)不對，但在思維漸陷旋渦的當(dāng)下，莫文知意識的最深處卻竟然產(chǎn)生了一絲莫名的期盼，竟似在期待著自己身上將要發(fā)生的改變一般！

　　啪！

　　清脆的擊掌聲宛若驚雷炸響，把莫文知逐漸迷離的注意力盡數(shù)吸引的同時，也以風(fēng)卷殘云之勢把那些個雜亂的念頭一掃而光?；剡^神來的青年有些迷惘地看向擊掌之人，當(dāng)讀懂了那張娃娃臉上似笑非笑的表情后，他頓時驚出了一身冷汗。

　　“我剛剛……又著道了？”

　　“大概可能也許？”宙微微聳肩，“剛剛你身上灰霧的味道變重了?！?p>　　“呵呵！”瞬間明了的莫文知不由苦笑，“那您有辦法幫我嗎——永絕后患的那種?！?p>　　“唔……”宙沉吟片刻，“如果不考慮維持你的正常生物學(xué)特征的話，我有4種辦法可以完美處理掉你身上的灰霧殘留。不過你看起來也不像能接受這個前提的樣子，所以你也只好等小欣回來再讓她處理啦！術(shù)業(yè)有專攻嘛，現(xiàn)在我也只能提示你：沒事別想這么多有的沒的，也不要問東問西，乖乖等個幾天就是！”

　　聽到這似曾相識的提醒后，莫文知不由默然，半晌后才鄭重其事地點(diǎn)了點(diǎn)頭：“行吧，十分感謝您的提議！”

　　“小事小事，大家都是同事，互相幫忙也是應(yīng)該的啦！”宙擺了擺手，“你這人不錯，我記住你了，有空多來這里玩哈！”

　　看著小女孩臉上天真爛漫的笑容，感受到對方話中不加掩飾的善意，莫文知也不由得展顏笑了起來。爾后又和宙有的沒的閑扯了幾句后，自覺已在此間停留得有點(diǎn)久的莫文知便找了個借口告辭而去。

　　輕輕關(guān)上倉庫的木門，莫文知臉上的笑意亦漸漸斂去。下意識地摸了摸褲兜中的鑰匙，他終究還是有些無奈地?fù)u搖頭，低聲自嘲了起來：

　　“是福不是禍，誰讓我不是龍傲天呢，還能怎么著。車到山前必有路，湊合著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