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涼侯的女兒。
這個身份一度讓全場鴉雀無聲。
但有個頭鐵的士子還是站出來斥道:“即便是侯爺?shù)张欢龝Y也就罷了,連起碼的體統(tǒng)都沒有,靈堂豈是你能負(fù)劍進(jìn)來的嗎?”
牧歌的明眸斜去,乜著這個士子,淡淡道:“我負(fù)劍前來,你又能奈我何?”
那士子噎了一下,頗有種秀才遇到兵的無力感。
正當(dāng)他準(zhǔn)備向牧歌科普何謂女德,旁邊的士子拉拽了一下他,示意他趕緊噤聲。
大家剛剛背后罵罵余閑倒沒什么,反正那家伙在圣京本就聲名狼藉。
但北涼侯的女兒可不能隨便招惹!
那可是一個極為特殊的存在!
“她爹北涼侯是圣上的義子,她是圣上特封的郡主,你是要犯大不敬罪嗎!”
“郡、郡主……”
這個頭鐵的士子嚇得幾乎魂飛魄散。
其他士子們一聽,也紛紛欠身作揖。
那個管事沒有功名,直接就跪下了。
郡主是從一品,還是皇親國戚,就是孫鶴年見了都得畢恭畢敬。
“郡主安!”
主廳里響起一片問候聲。
牧歌依舊看著那個頭鐵的士子,重復(fù)道:“你能奈我何?”
這位士子的頭終于軟了,耷拉下來,彎腰作揖。
在死亡的威脅下,骨氣跟著底氣一瀉千里。
好在,牧歌隨即就轉(zhuǎn)回了頭,居高臨下的看著管事:“我姐呢?”
“在、在后院。”管事結(jié)結(jié)巴巴。
“領(lǐng)我去。”
“好……”
管事艱難的爬起來,小心翼翼地把牧歌領(lǐng)向了后院。
士子們面面相覷,有人當(dāng)即就竊竊私語了起來。
“孫兄的夫人是北涼侯嫡長女,這場合,娘家確實(shí)要派人來悼念,可怎么會是她?”
“誰知道,傳言當(dāng)年北涼侯的行事就比較肆意,鎮(zhèn)守北涼后,當(dāng)?shù)鼗娜吮姸?,可能又沾染了一些……嗯,?dāng)?shù)厝说牧?xí)性吧?!?p> “我還是有點(diǎn)想不通,一個侯爵的嫡女,怎么能被封為郡主?孫兄的夫人也沒封號啊?!?p> “都說了,北涼侯是一個很特殊的侯爵,他是圣上和圣后的養(yǎng)子,據(jù)說北涼侯的子女幼時都養(yǎng)在宮里,深受圣上的寵愛,特封一個郡主有什么稀奇?!?p> 其實(shí)這人只敢說出一個原因,另一個原因卻不敢說出來。
眾所周知,天元皇帝登基稱帝后,越發(fā)的刻薄寡恩。
為了確?;蕶?quán)穩(wěn)固,再大的功勛都至多封到國公。
想當(dāng)王?可以,等你死后給你追封一個。
更定下了鐵律,異姓不得封王!
哪怕是感情深厚的養(yǎng)子牧雄,他也只封了一個侯爵,就是怕對親兒子構(gòu)成威脅。
但人心都是肉長的,牧雄又立下了不世之功,于是皇帝就特封了牧雄的子女為郡王和郡主。
想以這個行動表明他始終視牧雄一家為自家人。
大景王朝也只此一例。
“至于孫兄的夫人為何沒有封號,我聽孫兄一次醉后提起,據(jù)說當(dāng)年圣上本想一塊冊封的,但被孫兄的夫人推辭了,理由是希望和孫兄相敬如賓、舉案齊眉,不愿孫尚書一家被禮教束縛。當(dāng)然了,主要也是為了孫兄的前程著想?!?p> 那人又補(bǔ)充道,引來一陣恍然。
郡主的丈夫是郡馬,聽著高大上,實(shí)則身份尷尬。
和駙馬一樣,屬于別人動不了你,你也動不了別人的那種。
一旦成了郡馬,就注定了混吃等死的命運(yùn),在朝廷中是絕無任何發(fā)展希望了。
而且誰家娶了郡主,一家人都得講尊卑禮數(shù),見到郡主不是作揖就是下跪,甚至還得被皇族府全程盯梢夫妻生活。
“孫兄的夫人,深明大義,真乃婦道典范!孫兄他……唉!”一個士子忍不住感嘆。
其實(shí)他還想說孫傳宗實(shí)在太薄情了,有如此賢妻,竟還去勾欄拈花惹草。
但這話他卻不能說出來。
畢竟對他們這些讀書人而言,去勾欄實(shí)在是再平常不過的事了。
讀書人去勾欄怎么能叫拈花惹草呢。
……
余閑和許策進(jìn)到內(nèi)院的靈堂后,按照禮節(jié),依次給孫傳宗的靈位上了香。
接著,就是回禮。
看著面容憔悴的牧氏,和那個懵懂無知的小女孩,余閑一時間有些不是滋味。
“節(jié)哀。”
余閑輕聲道。
牧氏默默點(diǎn)頭。
“小侯爺,這邊請吧?!?p> 這時,孫傳德不冷不熱地示意道。
余閑回看了他一眼,想起了孫傳宗的托付。
這家伙雖然愛逛勾欄,但似乎還是顧家愛妻的。
這種人,余閑前世見多了,記得剛?cè)肼殘鲞€是萌新的他,曾被一個摟著KTV小姐的領(lǐng)導(dǎo)敦敦教誨“玩歸玩,到最后還是要回家”。
話說回來,這個孫傳德一看就不是好東西,孫傳宗說這小子不僅妒忌他的嫡長子身份,還覬覦他的妻子,于是希望余閑能把他的妻女接出來。
但問題是,人家即便喪偶了,但仍然是孫家的人,自己怎么帶走啊?
為了營救這位寡婦,余閑絞盡腦汁,還好,剛剛進(jìn)門時想到了一招。
面對孫傳德變相的逐客令,余閑不緊不慢,遞給了許策一個眼神。
許策走到了孫傳德面前,把余閑擋在了身后,悲慟道:“孫公子,令兄文采斐然、才高八斗,我一向很欽佩的,卻不想命運(yùn)弄人,令他英年早逝,我實(shí)在是肝腸寸斷、心如刀割啊……”
孫傳德一臉懵逼,納悶大哥什么時候和國公爺?shù)膶O子交好了?
就在這時,余閑趁著無人注意,偷偷塞給了牧氏一張紙條。
牧氏抬起臉,詫異的看了眼余閑。
但看余閑鄭重的神情,她略微遲疑,還是悄然收了過來。
“走吧,表兄,想必孫兄在天有靈,是希望我們都能開心過好每一天的?!?p> 余閑拍了拍許策。
許策捂著臉,長吁短嘆的離去。
“莫名其妙?!睂O傳德咕噥了一句,然后對牧氏道:“嫂嫂,這兩人就是貓哭耗子,我發(fā)誓,定會替大哥討回公道。”
牧氏不言不語,蹲下來繼續(xù)燒冥紙。
孫傳德討了個沒趣,就扭頭繼續(xù)招呼客人。
牧氏斜瞄了一眼,然后快速打開那張紙條,只見上面寫著一行奇丑無比的字:孫兄說他藏了私房錢在書架子的第三層最右邊,若是還需要幫助,請差人送信。
除了瞳孔微縮,牧氏表面上仍是不動聲色,將紙條連同冥紙一同丟進(jìn)了火盆里。
正當(dāng)她若有所思時,靈堂外傳來了高亢的聲音:“北涼侯嫡女,紫霄郡主駕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