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煙中的精怪見許青提著醋缽大的拳頭奔來,身上陽氣竟猛地漲了兩三倍,轉(zhuǎn)而變?yōu)闅狻?p> “要遭!書生兇猛,不可力敵!若是吃了這一拳,恐數(shù)百年修行毀于一旦……風來?!?p> “嗚嗚嗚——”
陡然間,風聲大作,黑煙中的精怪做法招來狂風。
“定!”
長亭道人掐著決,一聲厲喝,狂風須臾消散。
“許君子放心,有貧道在,這精怪休想逃走。”
“道長高明!”
許青拍了句,立馬伸手攥住黑煙精怪的脖頸。
這一下其實是許青抓家里的大公雞抓慣了,下意識反應而已。
誰知卻歪打正著,那精怪被抓住脖子,一身的黑煙頓時消散,露出真身來。
竟是條碗口粗細的菜花蛇!
“君子饒……”
“好你個蛇妖!看拳!”
根本不顧蛇妖告饒,提拳便打。
“砰砰砰——”
院外,眾人起先聽得院內(nèi)動靜不敢上前,直到那中道觀的道爺說了句話才讓他們敢往前稍稍走了幾步。
“奇怪,剛剛還是大打出手,現(xiàn)在這是什么聲音?”
“好像……是在打沙包?”
“沙包?”
眾人按住心頭疑惑,想著過會便會消失了,誰知這打沙包的聲音一直持續(xù)了盞茶的工夫!
待聲音停止,躺在擔架上的法見和尚面色一松,說了句妖氣全無,精怪已被降服。
一眾護院立馬提著棍棒沖了進去,剛進院子,就被眼前一幕驚得半晌說不出話來
就見一威猛大漢滿頭滿臉的鮮血,坐在一灘爛泥般的血肉上,正沖他們微笑。
眾人不由得打了個哆嗦,連忙看向那道爺。
卻見道爺繃著臉,渾身發(fā)抖,顯然也是沒料到這書生竟如此勇猛,硬生生用拳頭將這三百年修為的蛇妖活活打死。
長亭道人心道,若是降妖失敗,以這兇惡書生當墊背,恐怕也會與這蛇妖一般下場,還好,還好……
“精怪死了!”
不知誰喊了一句,眾人便歡呼不停,將許青抬起來拋向天空,接住便再拋起。
這等人物,便是英雄在世,誰敢不欽佩?
“許秀才真乃神人也!”
長亭道人吶吶蹦出一句話。
張林難掩欣喜,與許青說了幾句便連忙去看四夫人與其女張小溪,好在兩人平安無事。
鬧了一會,張林大擺筵席,請來縣里許多有身份地位的人物作陪,又上書衙門,為許青請功,長亭道人也都成了陪襯。
以許青這般的能為,便是將來秋闈失利,未來也是一片坦途。
席間觥籌交錯,眾人輪番敬酒,許青來者不拒,一杯接一杯。
這些人哪個不是人精?
許青雖是平安鎮(zhèn)的泥腿子,可已有秀才功名在身,又勇猛近乎無敵,連妖邪都能打死,將來還不知怎樣了不得,現(xiàn)在好好籠絡一番才是正途。
這些人恨不得現(xiàn)在就與許青定下親事,好拴住了。
從這一天起,許青聲名大噪,甚至臨縣都只陽谷縣有個許秀才,文采斐然武藝超群,降妖除魔不在話下……
“老爺…老爺!不好了!”
“何事如此慌張?”
張林望著風風火火闖進來的下人很是不悅,半點規(guī)矩也沒。
“那狐貍精的尸首不見了!”
“啊?”
“好端端怎會不見了?”
“莫非是假死脫身?”
“不可能,吃了一頓許秀才那般重的拳頭,斷然不可能還活著?!?p> 桌上眾人七嘴八舌,臉上露出懼意。
“嗚——嗚——”
陡然間妖風大作,正廳上方飛過。
“張林!你好大的膽!竟敢讓人殺了我大哥!等我養(yǎng)好傷患,定讓你張府上下盡數(shù)陪葬……嘿嘿嘿……”
許青騰地追出屋外,卻見那妖風早已飛遠。
等他回來時,廳里擠滿了張府下人,請來作陪的那些人物也早已走了干凈。
“這可如何是好?那精怪說要滅張府滿門……”
“哎呦,咱們都活不成了,可那罪魁禍首許秀才卻不是張府的人……”
“老爺請的是道爺與和尚,并沒請他,他怎就為了錢財自作主張打死了那蛇精!”
“都怪許秀才!怎么就不知精怪裝死,可害慘我們了!”
“那精怪養(yǎng)好傷,不敢尋仇,卻要將火撒在咱們身上,這許秀才,當真可惡!”
……
諸如此類,聽得許青牙根發(fā)癢,說到底還不是眼紅他掙了銀子?
一股子醋酸味。
“怎么著?你還想也打死我不成?反正過不了多久也會死在精怪手上,還不如先死在你手里,打啊,打死我!”
“是啊,有本事你就將我們?nèi)即蛩溃彩〉木謩邮?!?p> 張林冷著臉,把桌子拍的咚咚響也沒能鎮(zhèn)住場面。
話是這么說不假,可人許青也不是故意的。不過以后真要被那狐貍精屠了滿門……
“你們這幫混賬東西!閉嘴!”
張大山挪著圓鼓鼓的身軀走了出去,罵道:“若不是許兄降妖除魔,你等豈還能好端端站在這說風涼話?”
“少爺?少爺個屁!反正都要死了,老子不伺候了!”
一家丁脫下小斯衣袍,望地上一甩就要跑路,還不忘啐口唾沫。
氣的張大山擼起袖子就要揍人,幸好被下人拉住,否則還不知道誰揍誰。
……
“哈哈!可笑!”
許青聽著這些話,大笑一聲。
與這些人置氣有什么意思,不過是些沒膽量的可憐蟲。
說風涼話的家丁,多半是當時便逃走的膽小鬼,現(xiàn)在知道精怪死的死逃的逃才敢站出來,說些嫉妒惡毒話。
“你們說過錯在我,我認,是我打死了蛇妖,讓狐妖連帶著你們都記恨上……但是,這話我不愛聽?!?p> 許青緩緩移步,走到一根碗口粗的木樁前,悍然出拳。
“卡啦”一聲,木樁登時折斷。
木樁是府內(nèi)護院練功所用,用材講究結(jié)實異常。
“讓我打死你們?好??!這一拳十八年的功力,你們擋得住嘛!”
“誰想死的,上前一步!看我敢不敢一拳打死!便是精怪我也打得,還打不得你們這幫嚼舌根的鼠輩!”
“老子今天掙了你們幾輩子都不見得能攢得起的銀子,縱是將你們?nèi)蛩酪操r得起,來啊!”
除卻扛人的四百四十兩外,降妖的五千兩與長亭道人均分,到手也近三千兩,賠個幾十條人命倒還真能富余不少。
這話也是說給張林聽,別給忘了。
過廳瞬間鴉雀無聲,無人敢上前,更有些反倒往后縮了幾步。
這好說話熱心腸的許秀才怎就突然兇神惡煞了?
怎的?掙了那多銀子,讓人說兩句也不行?
“哼。”
許青冷哼,不再管這幾人,而是轉(zhuǎn)朝張林。
“伯父,這世間豈有斬草不除根的道理?我許青自然不是為了銀子才與道長斬妖除魔,這只狐妖便算送的!你放心,決不多收一塊銅板!”
“許青,這事不怪你,不用放在心上,大不了我去將中道觀觀主請來坐鎮(zhèn),量那狐貍精也不敢造次?!?p> “噯,拿人錢財替人消災,我既收了伯父的銀子,豈能半途而廢?還請將貴府四夫人請來,我想問問她最近去了什么地方,才引來這兩只精怪。”
許青句句離不開錢,聽得張林心中悶悶,還能短了你的不成?
家丁依言喚來四夫人。
四夫人驚魂甫定,一雙美目躲躲閃閃,支支梧梧半天,就是不肯說這幾日去了哪。
最后還是從貼身丫鬟嘴里套出了話,原來近日四夫人常去城外的狐仙廟求子。
那狐仙喚作“送子狐仙”,求子頗為靈驗,往往數(shù)年不生的婦人去了,來年都能生個大胖小子。
一聽見這話,張林臉色變了又變,黑中發(fā)綠,那地方的跟腳,他是知道一些的。
這四夫人…恐怕是不能要了,索性給她些錢財,遣回娘家…
送子狐仙廟?
感情這狐妖還是個有家業(yè)的!
“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
“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伯父,張兄,告辭。我這便去除了那狐妖,好叫你家的奴仆心安。道長,咱們午夜送子狐仙廟見!”
許青向張林借了匹快馬,揚長而去。
法見和尚躺在客廳,悶哼不已,管他什么事?
……
谷地河畔,昨日那幾名挎刀的漢子又繞了回來,鬼鬼祟祟。
“老二,尋了一夜,還是未能找見那賤人,該如何是好?”
“是啊二哥,若是不能將那賤人頭顱帶回去,咱們?nèi)丝峙滦悦菀印!?p> “大哥、三弟,不必裝了,監(jiān)視咱們的小妖已經(jīng)走了。
三人生的五大三粗癩頭癩臉,模樣甚是丑陋。
說著,老二將手伸進河里,撈出一具渾身是傷的女尸來。
怪的是女尸在河水泡了幾日,竟未有半點浮腫。
老大看了女尸一眼,問道:“老二,咱們?nèi)齻€自打化形以來別說害人,就是嚇人有不曾有過,倘若不裝作兇神惡煞,哪里能混的下去,你把她撈上來,說不定是害了她?!?p> 老三也道:“大哥說得極是,如今陽谷縣境內(nèi),尋她的人不下百個,憑咱們?nèi)齻€如何保得了她?咱們是驢屎蛋子表面光,不能為做善事把性命搭進去……”
老二聞言也是怔了怔,看了眼遠處的山坡,那里有座簡陋小院。
“越是危險的地方便越是安全,咱們也來個燈下黑?!?p> 三人抬著女尸,鬼鬼祟祟翻進院子,又鬼鬼祟祟把女尸放在里屋床上。
“咯咯噠?”
三人走后,一只紅冠綠尾的大公雞不知從哪冒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