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些跟姬照輝交好的漢子們,看著姬照輝血染半身被抬走,心懷痛楚,如坐砧板。
一漢子起身責(zé)問道:“韓四通,姬大俠僅僅說錯了一兩句話,你便砍下了他一條臂膀,是何道理?”
韓四通已下得臺子,正朝南邊走去,轉(zhuǎn)身看了那人一眼,不慌不忙地說道:“宇文晦,大家有目共睹,我韓四通若不砍下他一條手臂,他姬照輝大有可能會要了我一條性命。”見大伙兒的目光稍作認(rèn)同,稍微停頓一下,接著說道:“不用我多說,你宇文晦應(yīng)該能掂量清楚,我韓四通的小命雖不值錢,但相比他姬照輝的一條臂膀,不也貴重百倍千倍?!?p> 眾英豪想想也是如此,也曾看見姬照輝出招凌厲狠辣,生怕不能置韓四通于死地,韓四通傷他,也算處于自保,過多斥責(zé)實屬多余。心想,他姬照輝若是愿意輕易罷休,也不會不聽江玉郎的勸解,而強行將主事之人請下臺去。
很多時候,有自己想的,也當(dāng)有別人想的。
姬照輝對已故之人蔣道功出言不遜,本為了激化矛盾,看江玉郎、張鳳翔等人怎么做。若不能做好中間人,息事寧人,或倒向自己這一邊,便可從道義上站穩(wěn)腳跟,憤然離開,日后說起,自不存在理虧之處。
江玉郎、張鳳翔等人,山神廟一戰(zhàn),已跟屠龍會正式敵對。開弓沒有回頭箭,唯有團結(jié)一心,剿滅屠龍會,方能給自己求個好前程。蔣龍威與屠龍會有著殺父之仇,不共戴天。想要他江玉郎為了照顧好姬照輝的感受,而與蔣龍威形成敵對,這等如意算盤注定要落空。別說他姬照輝僅被卸去了一條臂膀,就是被韓四通奪走了小命,江玉郎等人最多哼一聲,不會有任何其他作為。
那些不想與屠龍會為敵的英豪們,見姬照輝好不容易用一條手臂打開了局面,換來一次可以與江玉郎等激進分子形成敵對的契機,再進一步就可擺脫江湖道義的束縛,對事不關(guān)己之事高高掛起,要想他們就此輕易錯過,豈會甘心。
只見宇文晦走出涼棚,朝正欲回坐的韓四通喊話道:“韓寨主,不知你剛才是憑什么上臺?”
韓四通轉(zhuǎn)身說道:“宇文幫主,是來者不善?還是善者不來?”
宇文晦怒喝道:“韓寨主,你隨意傷人致殘,他人連說句公道話的資格都沒有了不成?”
韓四通冷笑道:“宇文晦,請問什么是公道?是蔣道功被屠龍會暗害,死的好?還是近年來,那些被屠龍會滅門的俠客豪杰罪有應(yīng)得?還是今日各路英豪為鏟除屠龍會,相聚正義山莊有錯?還是爾等為了一己之私,蓄意挑起事端,從而攪黃武林會盟,坐等眾英豪被屠龍會逐個殘害,爾等日后好向屠龍表功,成為其鷹犬爪牙?還是......”
宇文晦結(jié)結(jié)巴巴地說道:“你...你強詞奪理...你!”
眾英豪先前還覺得,韓四通隨意砍下姬照輝一條臂膀,縱然出于自衛(wèi),但也太過殘忍,很想責(zé)問幾句。沒想到聽韓四通這么一說,見宇文晦結(jié)巴難言,霎時有了茅塞頓開之感,立時覺得韓四通不僅無錯,反而做的恰如其分。心想,要是換成自己,可不只是砍掉他姬照輝一條臂膀的事。
西邊有人見宇文晦被問的啞口無言,站了出來,朝站在臺子邊的江玉郎喊話道:“江莊主,聽說屠龍會不僅勢力龐大,組織還極為嚴(yán)密。以在下愚見,要想將其鏟除干凈,非得推舉一位盟主出來主持大局、統(tǒng)一發(fā)號施令不可?!?p> 既是會盟,自當(dāng)選出盟主。眾英豪附和聲一片。
江玉郎跨步上臺,朝四圍一個拱手抱拳,朗聲道:“諸位英豪,剛才曹幫主提議,要想徹底剿滅屠龍會,就得推舉一位武林盟主出來,主持大局,統(tǒng)一號令。不至于群龍無首,各自為陣,各行其是。在下很是認(rèn)同,不知在座的諸位意下如何?”
眾英豪立馬言語紛紛,唱響場地。
“是??!俗話說的好,蛇無頭不行?!?p> “欲成大事,豈可群龍無首?”
“我看這想法再正常不過。好的緊?!?p> ......
江玉郎向四圍手一招,等議論聲稀薄了來,大聲說道:“在座的諸位,既一致認(rèn)同選出盟主主持大局,統(tǒng)一號令,實乃好事。那就請現(xiàn)在開始推舉盟主。”
那剛才提議推選盟主的曹幫主站了出來,大聲說道:“諸位,盟主一席,事關(guān)大伙兒的身家性命,事關(guān)江湖武林的興衰榮辱,馬虎不得。當(dāng)選出一位德高望重、德藝雙馨的武林前輩出來擔(dān)此重任,這樣大家才會安心,才會心悅誠服,才會事事聽他號令?!?p> 好些人噴口而出:“不錯,唯有德高望重、德藝雙馨之人才有資格領(lǐng)導(dǎo)群雄,發(fā)號施令?!?p> 一人大聲喊道:“我觀今日在座的諸位,最有資格擔(dān)任盟主人選的,非少林的留心空大師莫屬。在下斗膽提議,盟主之位,就由少林高僧留心空大師出任?!?p> 眾英豪一聽,全都朝留心空大師望去,只見他佛光普照,身后金光萬丈,心中不自然的認(rèn)同了來。隨著有心人的大聲叫囔,轉(zhuǎn)瞬間,場地之上附和聲一片,將盟主之位用口頭的形勢送給少林。
“阿彌陀佛!”留心空大師起得身來,大聲說道:“諸位英豪,承蒙你們看得起少林,貧僧心懷感激。但諸位的好意,貧僧可代少林心領(lǐng),絕不可代少林接納?!?p> 一人站了出來,大聲說道:“大師,您若不擔(dān)任盟主之位,我等自問沒有信心去剿滅屠龍會?!?p> 又一人站了出來,大聲說道:“少林寺被譽為天下第一名剎,禪宗祖庭,功夫圣地,歷來是江湖武林的泰山北斗。若留心空大師都不能勝任武林盟主之位,我等自問心虛心寒,那這盟結(jié)了也是白結(jié),不結(jié)也罷。”朝四圍一個拱手抱拳,大喊道:“諸位,各自還是打道回府,坐等屠龍會來逐個迫害好了?!?p> 留心空大師說道:“施主,物各有主,貌貴相宜。少林乃佛門清靜之地,從不參與江湖武林的恩怨紛爭,你讓貧僧來擔(dān)當(dāng)武林盟主之位,豈不是竊張公之帽,假李老而戴之。事與愿違也?!?p> 一人大笑道:“大師,此言差矣!自唐王加封少林寺以來,少林乃江湖第一大門派,數(shù)百年來積善于天下,不知化除了多少暴戾之氣,不知了斷了多少恩怨是非,又何來從不參與江湖武林的恩怨紛爭?”
留心空大師笑道:“施主所言甚是。不過貧僧乃方外之人,幾十年修的是禪、是佛理,不是力,勸導(dǎo)人向善可以,帶領(lǐng)眾英豪去殺生,怕是萬萬要不得。自不能主持以暴制暴的大局,實難勝任盟主之位,望各位英豪見諒。”右掌豎于胸前,微微一禮,道:“阿彌陀佛!”隨之坐了下去,面對眾英豪的囔囔之聲,靜默以對。
易經(jīng)有云:用九,見群龍無首,吉!
想那大宋自建國以來,重文抑武,崇道抑佛,路徑清晰,留心空大師身為一代高僧,焉能看不清楚形勢?且此次江湖英豪私自聚會,并沒有得到朝廷許可,外人看來,有違朝廷法度,大有以武犯禁之勢。只怕那,誰做盟主,誰將會成為朝廷不留余力打擊的對象。留心空大師心系佛門前程,又豈敢為了一個虛名,將少林寺推到風(fēng)口浪尖之上?
一漢子大聲說道:“諸位,以在下愚見,此次武林會盟,少林不愿領(lǐng)導(dǎo)群雄,會盟將不過是紙上談兵,意圖剿滅屠龍會也不過是望梅止渴、畫餅充饑。兄弟不才,不愿做這自欺欺人、且吃力不討好之事,只好先走一步?!背珗鲆粋€抱拳,極為惋惜地說道:“不能與諸位并肩作戰(zhàn),同進同退,望諸位體諒?!笨聪蚪窭桑蛦柲懿荒芟嗔粢环?,一同逼迫留心空大師坐上盟主寶座。
江玉郎見此人早上叫囂,以屠殺馮萬里、董曉婉、左圖鳴等人為樂,沒有達成所愿。此時又急著趕鴨子上架,逼迫少林高僧擔(dān)任盟主之位,用心如此險惡,再也不配被稱之為俠客豪杰,自沒必要再盛情挽留。連忙抱拳道:“宋大俠好走,恕江某有事在身,不能移步相送?!?p> 姓宋的言語既已出口,東道主又不出聲挽留,只好跨步而去,步子也見利索。
古槐坐在明智上人身邊,受明智上人微微提醒,起得身來,大聲說道:“諸位,佛門清靜無為,既無‘以文亂法’之心,也無‘以武犯禁’之意。留心空大師乃得道高僧,若強行將他推舉為武林盟主,主持以暴制暴的大局,好有逼迫佛陀殺人之嫌,極為要不得。以古某愚見,盟主人選,還是從長計議為是。”
好些與少林寺交好的門派、幫派,或個人,早就想為留心空大師發(fā)聲,苦于智窮計短,尋不到話頭。經(jīng)古槐這么一說,立馬鮮活起來,隨聲附和道:“古大俠言之在理,是我等思慮不周,還請大師見諒?!?p> 那些一心想將少林拖下水的人,見古槐的言語太過圓滿,無懈可擊,便也打消先前的念頭來,苦思冥想起其他應(yīng)對之策。
一人眼前金光一閃,大聲喊話道:“想那留心空大師數(shù)十年精研佛法,一心為善,豈能見屠龍會那些該死之人而不施救。可天理昭昭,有功該賞,有罪當(dāng)罰,蓄意殺人者必須償命。試問屠龍會那些惡魔作惡多端,焉能不接受正義的審判?豈是一句‘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就能了事的?”
好些人一聽,興味十足,大聲附和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