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王化貞奇謀
“后來,這熊廷弼這人脾氣太臭,不通情理,將朝廷官員得罪了個遍,遼東之事,日益艱難?!?p> 王化貞這話說的,太籠統(tǒng),不具體。
這又是什么春秋筆法?跟朕玩花樣?
朱由檢疑惑的皺起了眉,繼而笑道:
“看來這熊廷弼是個恃才傲物的人,也是有取死之道啊。比如說呢?得罪誰了?遼東之事,怎么就日益艱難了?”
王化貞看朱由檢贊同他,一臉自傲道:“皇上,可不是嗎?當時兵部尚書張鶴鳴就直接將糧草發(fā)到廣寧,經過熊廷弼駐地山海關的時候,據(jù)說招呼都沒打?!?p> 朱由檢迅速消化了下王化貞的話,這熊廷弼真的是因為脾氣不好才得罪人了嗎?
以朱由檢前世淺薄的人生閱歷,脾氣不好,只要有利可圖,合作的人,大有人在。
這熊廷弼,恐怕是擋了人財路,所以才遭人排擠,進而脾氣不好吧。
“熊廷弼確實是一塊臭石頭,還有嗎?”
王化貞聽到皇帝親口說熊廷弼,整個人都興奮了。
“還有,還有熊廷弼竟推薦佟卜年為登萊監(jiān)軍僉事,佟卜年是何人?能當?shù)侨R監(jiān)軍嗎?兵部尚書張鶴鳴直接將他下獄了。”
山海關-廣寧、登萊-撫順、朝鮮,這應該是當時的一個三方布置,三方共對建奴。
熊廷弼想讓佟卜年到登萊監(jiān)軍,這也是可以理解的布置,不過這佟卜年是誰,朱由檢還真不清楚。
“哦?這佟卜年,可是遼東人?”
“皇上,這佟家,可是將女兒嫁給了努爾哈赤,更有佟養(yǎng)性這等人在建奴處身居高位,可以說,舉族都是叛明之人,他佟卜年更是佟養(yǎng)性的侄子,怎可重用?”
這佟家,有點強啊。
“既然這樣,佟卜年又是怎么在我大明為官的呢?”
“這……”這話卻是把王化貞問愣住了。
朱由檢見沒人說話,直接道:“周應秋,你是吏部尚書,你來說說?!?p> 官員檔案,吏部尚書應該清楚。
“皇上,這佟卜年,萬歷四十四年進士,知河間府,后遷四川夔州府同知?!?p> 佟卜年,中舉是在萬歷四十四年,后金是也是萬歷四十四年建立,若說努爾哈赤布局深遠,朱由檢是不信的。
“佟卜年叛變,可有證據(jù)?”
刑部尚書蘇茂相搖搖頭道:“沒有,只是佟家舉族叛明,佟卜年不可能沒有和族中之人聯(lián)絡,免不了要私通建奴。”
這話把朱由檢都說沉默了,還能僅靠猜測就抓人嗎?
好一會,朱由檢才點點頭道:“佟卜年,還活著嗎?”
蘇茂相搖搖頭道:“在熊廷弼被斬首后不久,佟卜年就自盡于獄中?!?p> 聽到這話,朱由檢胸口仿佛被一塊石頭堵住了,堵得慌。
這,就是黨爭殺人嗎?
糧草不通過熊廷弼,又否認了熊廷弼推薦之人,這是被架空了啊。
遼東督師熊廷弼,被朝廷和遼東巡撫王化貞合起伙架空了。
會打仗的,被瘋狂拖后腿;不會打仗的,狂秀操作。
大明不亡,還有天理?
朱由檢閉上眼睛,深吸一口氣,按下當場就要斬殺王化貞的心意,語氣溫和道:“王化貞,后來呢?是怎么失陷廣寧的?!?p> “天啟二年十月,廣寧遼人大量西逃,往山海關而去,臣一力安撫住廣寧諸將,才穩(wěn)住局勢?!?p> “哦?為何十月才逃?”
王化貞自得的點了點頭道:“皇上,臣也是問過逃民才知道的,原來,這建奴必要河水封凍才肯打仗,不然騎兵輜重難以過河?!?p> 朱由檢聽見王化貞這么說,輕輕一笑道:“卿真乃知兵之人。”
這時候,朱由檢已將王化貞看作一個死人了。
“之后,熊廷弼兵出山海關,要求進入廣寧,說是厚積兵力,臣認為,如果守在廣寧,那廣寧東南的大明疆土怎么辦?就這么被建奴占了,建奴的氣勢豈不是更囂張,未戰(zhàn)而露怯,大明以后還怎么和建奴打仗?”
朱由檢點點頭道:“卿所言極是,不知卿當時做了什么布置呢?”
“臣和判將李永芳當時已聯(lián)絡多時,也對他的待遇給與了承諾,就從獄中放出了逃將孫得功,讓他做我中軍統(tǒng)帥,以安其心。”說到這,王化貞一臉惋惜道,“若是李永芳能奉上努爾哈赤的人頭,如此大功,他李家不得直接封國公?沒想到,李永芳后來竟騙了我,反勸降了孫得功?!?p> 天下間,竟有如此蠢笨之人,朱由檢都不知道這王化貞的騷操作,腦回路是怎樣的。
“愛卿如何就認為李永芳能被策反?”
“皇上,這是有先例的,韓宗功曾為努爾哈赤立下大功,卻被當時的登萊巡撫陶朗先隔著渤海策反了。當我大明的正官,不比當那建奴的偽官強上一百倍嗎?臣也不知道這李永芳竟如此不識抬舉?!蓖趸懖弊右还?,接著道,“況且毛文龍偷襲遼東,陶朗先派韓宗功增援,努爾哈赤聽說韓宗功來打他,就將李永芳打得臥床不起。就這樣的情況,臣就算是到了現(xiàn)在,仍認為當時策反李永芳沒錯。”
“愛卿所言極是,你繼續(xù)?!敝煊蓹z聽到這話,作為大明皇帝,竟無言以對。
策反本身沒錯,錯的是,你王化貞竟把這策反當成了戰(zhàn)爭的重心,還放孫得功出來領中軍討好李永芳。
蠢都不足以形容王化貞了。
“臣見士氣已盛,十月二十五日,就率兵兵出三岔河,既然敵人要打來,與其被動,不如主動找到戰(zhàn)略要地,以逸待勞?!?p> 說完,王化貞再次鄙夷道:“臣出發(fā)之前,早在十月二十日就知會熊廷弼,沒想到他到了十一月十一日才跟臣會師西平堡,說他才是知兵之人,讓臣聽他的,首輔葉向高也來信勸臣和熊廷弼要經撫相和,共對遼事,臣為了大局也答應了。十四日,他回了右屯駐地。”
也就是說,當時王化貞駐西平堡,熊廷弼駐右屯,倒也是掎角之勢,王化貞也確實是在和建奴對戰(zhàn)的第一線了。
不過,以熊廷弼,王化貞兩人的矛盾,這掎角之勢恐怕也就那么回事。
此人雖蠢,除了爭功,倒也不失為有勇之人。
倒是不知是認為建奴沒什么了不起的假勇,還是知道建奴厲害的真勇。
若是假勇,恐怕還是為了爭功,而不是為國之心;若是真勇,那王化貞還有幾分為國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