約摸小半個時辰,戴權(quán)帶領(lǐng)著一群小內(nèi)侍和宮裝麗人出現(xiàn)在內(nèi)書房。
內(nèi)侍和宮女每人手里各捧著一盤用蓋子掩蓋的精美御瓷。
每只御瓷邊上都雕花畫樹,以及一些精美的菜肴圖案,只一看盤碟,足于讓徐北云食指大開。
餓了的人,看見碗碟都想翻一翻。更別說徐北云眼前各色麗人端著的精致菜肴。
戴權(quán)甫一進來,差點嚇了一跳。
只見這涼王世子剛從地毯上坐起身,戴權(quán)也只當沒瞧見。他的主子都沒有發(fā)言,他也不好發(fā)話。
戴權(quán)指揮著眾位內(nèi)侍宮女分兩個案幾擺好菜品。
一個位于龍案桌旁邊的小幾上,另一個屬于徐北云的,在龍案二十步遠的右側(cè)邊上。
徐北云從地上起身,移步到屬于他的案幾上端端正正坐下。
內(nèi)侍宮女擺放好吃食之后退出了內(nèi)書房。
戴權(quán)將景順帝小幾上的吃食一一掀開盤蓋,然后拿起一旁的銀制筷子,依次從每一盤菜肴上面分夾吃上一口。
大約盞茶時間,戴權(quán)把銀筷子放好,從一塊錦帕上拿起一雙金筷子。
稍微用水清洗了一下,才躬身細聲道:“陛下,當用膳了?!?p> 景順帝聞言,放下朱批,移步到小幾前坐下。
接過戴權(quán)遞來的金筷子,夾起菜肴端起金碗大口地吃了起來。
也不知道景順帝是出于什么原因,此時竟胃口大開。
戴權(quán)瞧見陛下吃得歡,一雙眼睛咪了起來。樂呵呵地在一旁斟上熱茶。
忽而,戴權(quán)覺得身上似乎是被一雙眼睛給盯上了。
他停下手中的御盞,不解地望了一眼涼王世子。
只見涼王世子正用眼色示意他,怎么不來給他掀蓋子。
不過接下來,涼王世子朝戴權(quán)擠眉弄眼了一下,自行掀開盤蓋。
先是起身朝景順帝躬了一禮,謝過陛下的賜宴后。
方才重新落坐吃將起來,戴權(quán)瞧見了在心底微微松了一口氣。
一會,景順帝先于徐北云一步吃好,他接過戴權(quán)遞過來的茶湯,漱了漱口。再接過一盞參茶喝了一口。用精美羅帕擦了擦嘴,方才開口道:“徐小子,這飯菜可合你胃口?”
徐北云狼吞虎咽,先是點著頭回答,好不容易把嘴里的飯菜咽下,方才開口應(yīng)道:“極好極好,如果不是因為我現(xiàn)在的身份,我都想天天求著陛下賜宴?!?p> 餓極了的徐北云也不管好不好吃,先是一通馬屁甩過去再說。
景順帝看了一眼徐小子的吃相,聞言笑了笑。
宮里的飯菜也就宮外的人稀罕,他生于斯長于斯。不覺得有甚美味的。
這徐小子倒是個有意思的,哪怕是王爺被賜宴,他們那個不是吃得小心奕奕。
生怕一不小心就在君前失了儀,也不知道是這小子心思純粹,還是小小年紀心思重。
不過,想來他也就十三四歲,應(yīng)當不是個妖孽。且看之。
景順帝繼續(xù)返回龍案椅上,批起奏折。
戴權(quán)躬身侍立一旁,并沒有第一時間收拾碗筷,許是要等徐北云一起。不然倒像是要趕客似的。
徐北云總算是吃了個半飽。
何謂半飽?主要是菜品雖多分量卻很少。
且主食只有一碗,徐北云囫圇吞棗般把菜品都吃完。也才吃了個半飽。
景順帝側(cè)眸瞧見徐北云漱了口,緩緩開口道:“聽說朕的父皇找你要北涼香水了,你吃了朕賜的宴,該當回報朕才對。”
徐北云端茶的手停頓了一下,劍眉下的星眸一瞪,嘴巴快張成了圓形。
想了想,徐北云放下手中的茶盞,提著氣輕聲問道:“陛下,哪小臣的年俸…”
景順帝手中的朱批一停,抬起虎目掃了一眼徐北云,哼聲道:“且等上一等吧,現(xiàn)下國庫多艱。再說你堂堂涼王世子,也不差這一萬幾千兩?!?p> “陛下,正確數(shù)目是一萬五千三百兩,小臣算了一下,從小臣受封世子以來,一共是一年零六個月,每月八百伍拾兩,合計一共一萬伍千三百兩。我……”
徐北云小小抗議了一聲。
瞧見景順帝掃過來的虎目后,把要說的話給吞了回去。
大周宗室是沒有永業(yè)田的,都是需要他們拿銀錢來購買。
只是宗室也限定了額數(shù),唯一的好處就是不需要繳納田賦。
所以,宗室所有的歲俸都是以銀錢的方式發(fā)放。
太祖定下這條祖律也是為了避免未來的宗室過多,總會出那么幾個不孝子孫,大肆地圈地囤糧。
“戴權(quán),你親自督促,每月讓人從云中號取來五百瓶香水?!?p> 徐北云從坐椅上立起來,跳腳道:“陛下,一個月總共也就這么多,上皇哪邊要了一百,您這邊給不了這么多,最多也就八十了,陛下您總不能多于上皇,對吧?!?p> 景順帝在心里細算了一下他的后宮,算來算去不耐煩地道:“朕的父皇與朕不同。朕的后妃眾多,每月二百瓶,且不能再少?!?p> 徐北去懨懨地答應(yīng)了一聲。
看到徐北云這個樣子,景順帝啞然一笑,只要搞定后妃,他心情自然好了。
“忠順王遞了奏折,奏請朕下旨涼王,將香水放到內(nèi)務(wù)府的店鋪中售賣。朕替你回了他。你要知足?!?p> 哼哼,這個忠順王倒是打的好算盤,他也知道難從北涼口中刨食,如果是別個,那就是寫著交出香水方子的奏折了。
徐北云倒也識趣,忙躬身謝恩。
看來今天進宮也就混了個出入皇宮的金牌,一頓吃不飽的宴席。吃大虧了。
原本精品香水在神京的量是每月五百瓶,現(xiàn)下宮里要了三百瓶,下個月開始又得要好好想個借口才行。
“陛下,小臣向您求個恩旨?”徐北云從小案幾上走出到中央。小心地朝景順帝問道。
景順帝瞟了一眼徐北云,也不出聲。示意他有屁快放。
“陛下,當今云中號的香水都是有定量的。現(xiàn)在宮里要去了三百份。神京城中其他的勛貴就少了份額。
臣請陛下開恩,準許臣收擾一些難民,只要給他們一口飯吃。那么上山下海地替臣找一些原材料。那小臣也就不那么虧了?!?p> “哼!你北涼去年收擾山東和河南的難民還少嗎?你北涼意欲何呼?”
徐北云忙跪下請罪,朗聲道:“北涼也是陛下的臣民,何況這也多虧了去年水患難民,不然至今也不會有云中號的香水。
陛下且聽小臣一一道來,這香水最簡單的材料確實是一些花粉。但其中最為重要的是溶劑,此物確實是非常人之難尋。為此,北涼丟了數(shù)百條近千的人命。才換回來的材料。
陛下當知,北涼于去年開始,一直朝最北邊的羅剎國不停地派人潛伏過去。都是為了香水的溶劑。
而尋常的香薰大多是以燃燒或者以香囊散發(fā)而來的香味,而香水,卻是需要特定的溶劑化解為水。
你看,往這一抺,這,這,抺上之后。哪怕幾天不洗澡的粗糙漢子也是香噴噴的。”
景順帝頜首似懂非懂,戴權(quán)那老貨瞇著眼睛豎起耳朵聽涼王世子胡扯。以及他在指著身體各部位來示范。
景順帝瞧著徐北云說起香水一事,徐小子那雙眼中閃著的精光,不由得脫口而出:“徐小子,你長大后最想干什么?”
“小臣從小有個夢想,未來要當大周第一最富有的那個人。然后娶上幾位嬌妻,替我老徐家開技散葉的同時,也讓他們替陛下和大周效力?!?p> 徐北云一臉向往的神色,以及眼里對錢財?shù)南矏邸?p> 景順帝心里閃過一絲好笑,到底還是個孩子。
忽而他心神一動,開口道:“既然你那么喜歡銀錢,那正旦過后,你替朕下江南走一遭,朕有一事讓你去辦。辦好咯,自是有你的好處。”
徐北云聞言一愣,訕訕地答道:“陛下莫不是忘了小臣只是借用別人身份進的京,小臣現(xiàn)在的身份連舉人都不是,怎能替陛下辦得了大事呢。小臣也怕辦砸了,會挨板子。要不陛下您還是換一個人?”
“你且寬心,朕會讓你以繡衣衛(wèi)的身份出京。到時候戴權(quán)會于你交待清楚。”說完,景順帝繼續(xù)批閱奏折。
一會,景順帝抬起龍首,看著徐北云的一雙劍眉。
“雖說你現(xiàn)在借用別人的身份,但你畢竟還是涼王世子,明歲鄉(xiāng)試就不要去占用別人的名額了。好好地替朕把差事辦好,少不了你的銀錢?!?p> 徐北云只能躬身領(lǐng)旨,他原本進入國子監(jiān)也是想近距離地接觸這個時空的頂尖人才。并不是要以科舉為目的。
他在國子監(jiān)不停地自學期間,也是希望與這個時空的讀書人暢聊一二。
只有這樣,才好讓他更加溶入這個時空。
當然,如果被他網(wǎng)羅幾個他看得上眼的人才。那他做夢都會笑醒。
青竹墨畫她們四人在王府中雖按照他制訂的教材去教學。
但大多都是徐北云對于掌握鄉(xiāng)村為主的干部培養(yǎng)。
那些府縣甚至一省的主政人員,他眼下卻是兩眼一摸黑。
這些不是他當下能夠培養(yǎng)出來的,他也就只能夠培養(yǎng)培養(yǎng)村干部。
那些行省到府縣一級的人才,只能自己以后再慢慢培養(yǎng)。
或者是去忽悠一些沒那么迂腐,且稍微激進和真正把民心放在心中的有才之士。
徐北云堅信,雖說當下是封建時代,但每個朝代總是有那么一兩個真正心懷天下的讀書人。
前世華夏已經(jīng)有人趟過了這條路,若說完全照搬吧,肯定不行。
畢竟時空和年代不同,徐北云現(xiàn)在也是摸著石頭過河,所有的教程都是停留在紙面的教材上。
徐北云肯定不是搞推翻封建哪一套,畢竟他自己都是掌權(quán)受益者。
他是想結(jié)合一下,看能不能摸索出一條不一樣的道路。
原本是想等把江南的商局布完,再回北涼尋一個村鎮(zhèn)。以當下時空結(jié)合前世的一些村干部思維,先在北涼整理出一套村干部的實訓出來。
現(xiàn)在他在見了大周兩個帝皇之后,他在心中把這個計劃給打消了。
就從隨護他進京的三百騎,甫一進入神京就被探事司發(fā)現(xiàn)開始。
徐北云才驚覺,是他過于小看這個時空的人物了。
故而在國子監(jiān)一年來,他從不涉及朝中政事言論。
若不然,按照他前世參軍五年的熱血性子。一早就已經(jīng)在國子監(jiān)中開噴了。
不過現(xiàn)在還好,能讓他及時把原計劃稍微改正一下。
他準備將這一計劃在耽羅島來進行實驗。
雖說那邊現(xiàn)在已經(jīng)經(jīng)營了一年多,但是目前還是在建造造船廠和一些工業(yè)用品的工坊。
耽羅島現(xiàn)在還沒有開始遷移普通民眾,只有等所有的工坊和船廠以及軍事設(shè)施完成了,徐北云才準備大量移民上島。
正好與他心中的一些計劃改變契合,當下也就只能等待了。
他從不會把北涼的安危放在大周帝皇對他的信任之上,他需要在海外有一個屬于他自己的基地。
這樣的話,他的選擇性就高了,進可攻退可守。
想到這里,徐北云雖然對景順帝讓他下江南一事雖有疑慮。
但既然天子沒有明說,當下也不是他能夠知道的。
且等明年開春后下江南再見機行事吧,畢竟他原計劃也是需要往江南走一遭。
“怎么?你還等著朕賜你夜宵?”景順帝頭也不抬的開聲,他這是在趕人了。
徐北云聞言,略微回過神來,先是大禮謝恩賜宴后方才告退。
隨戴權(quán)出了內(nèi)書房,走出大殿門外。
戴權(quán)笑著和涼王世子告罪,說他還要侍奉陛下,只能讓隨身的一個小內(nèi)侍送世子出宮。
戴權(quán)待徐北云一行六人離了紫宸殿,轉(zhuǎn)身趨步回了內(nèi)書房。
他甫一進入內(nèi)書房,只見景順帝此時已經(jīng)從龍椅上站起身,在軒窗下抬眼望著外面的夜色。
“你說他是真的只愛銀錢?還是只因為他面對的是朕?”
“老奴覺得吧,不管他再怎么隱藏,一個不管老百姓死活的人。也不是一個心有丘壑的人。何況涼王世子還小,且又在京中,陛下正好可以好好調(diào)教之?!?p> 戴權(quán)著重地把調(diào)教二字說出。繼續(xù)像木頭人似地躬著身子侍立一旁。
“朕也覺得他不是一個妖孽?!边@是肯定句。
縱古至今,有哪個妖孽能把銀錢看得如此重要,竟把普通百姓的生死完全不在乎似的。雖說帝皇當也應(yīng)該把一切生死看淡。
但前提之下,是他已經(jīng)坐上了這九五之尊。否則,何以得民心。
得民心者方得天下,這是亙古至今不變之法。
也就有了那句打江山容易守江山難。
“一個聰明過了頭的小少年,他不是以詩罵了那魏同叔嗎?朕就讓他下江南。瞧瞧江南士子對他又是怎么樣的一回事?!?p> 這段話是景順帝在心中所念,并沒有說與戴權(quán)聽。
景順帝回想起徐北云的那句小王兄,虎目深處間快速隱現(xiàn)出一絲殺意。
戴權(quán)有點詫異,侍奉陛下許多年了。他自是能夠感覺到天子此時心中浮現(xiàn)出的殺意。
不過,他仔細思量一下。
想來此殺意不是針對涼王世子,只是不知道朝中又是哪位臣子惡了天威。
極致平底鍋
這幾章是很重要的過度,對主角未來的布局有關(guān)。如果不喜歡權(quán)謀的??梢蕴^。隨后又會有園子戲的。 今天一覺醒來,健康碼變成了黃碼。哎?。∫院笕绻麤]有什么突發(fā)的事情發(fā)生。應(yīng)該是每天一章4000字。謝謝喜歡這本書的書友們。感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