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說賈母在賈政的護送下,帶著邢王二位夫人并一大片丫鬟婆子,退出榮禧堂準備離開時,黛玉走在后面余光瞧見探春并沒有跟上,而是走向政舅舅的書案上拿起一紙張,見她從驚喜到詫異再到滿臉震撼的神色間互換。
想著,林黛玉欺身上前,從探春愣神中取過了那張紙。一讀,神色間幾無和探春有異。林黛玉松開被探春反應過來抓住的紙張,也不和她去搶。
林黛玉想起剛才于堂上的徐北云,心下忖道:雖只見過兩面,看起來待人溫潤如玉,但他目光中一閃而過的凜冽神色,還是被她敏感的捕捉到了。
迎春和惜春瞧著驚奇,雖此時榮禧堂上除了她們四人,再無一人,但她們二人卻不敢在二老爺的榮禧堂中失了禮數。只是站在原地等待黛玉和探春。
探春急忙從案桌上找來紙筆,趴在案上照著紙上的字體臨摹起來。
雖說她極其喜愛書法和詩句,但這是徐北云寫給她父親大人的,所以她并不敢像昨晚那樣,搶先從珠大嫂子那邊拿走,她只能就地臨摹起來。
對于她那位嫂子來說,府中的事,除了環(huán)哥兒和月例錢,她大嫂子對其他事從不關心,這才也是她敢拿走原稿的原因,而她在榮社堂卻不敢造次。
彼時賈政把賈母送回榮慶堂后返回,正瞧見趴在案桌上臨摹的探春,神色先是一怒,繼而細思一會后神色一動,開口說道:
“三丫頭,你得空時倒是可以堂往桂花院多走動,可以請你云哥哥多指點一下你,清臣的書法已然有大家風范?!?p> 探春聞得賈政之言,手忙腳亂地站直身子恭身聆聽,黛玉并迎惜二春,瞧見她局促的神色,想笑卻又不敢笑。
探春在她父親看不到的地方,皺著英眉用眼神瞥了一眼林黛玉,二姐姐性子那么好,定是被林姐姐給阻止,故意不讓她出聲提醒老爺回來。
林黛玉瞧見探春的臉色,似是被她發(fā)現了,最后用繡帕輕掩朱唇,輕顰淺笑。
此時榮禧堂上的她們四人卻不知,賈寶玉在他的院里望眼欲穿地等著他的姊妹們,等她們過來一起抄書寫字。
探春在聽到老爺的話后,心里已然是有了計較,然后就和黛玉迎春并小惜春告辭賈政之后,出了榮禧堂往東而去。
…………
話分兩頭
徐北云早已先一步向賈政和賈母告辭離開,因為他還有要緊的事要辦。
二來他此時也不太方便繼續(xù)留下,畢竟事由因他,他從鴛鴦復雜的眼神中走出榮禧堂,帶著晴雯往桂花院那邊趕。
卻在回去的路上,碰見一位三十多的婦人,手里攥著一個六七歲的小孩,徐北云和晴雯側身讓了一下。
那婦人也不理會他倆,繼續(xù)口中罵著話,手里攥著小孩朝榮禧堂急步走去。
徐北云和晴雯聽著罵聲,心下一樂,二人相視一笑,繼續(xù)往自家院里走著。
晴雯跟在他的身后蹙眉想著心事,一不察覺,許是走得急了,腦袋直撞在停下身量中的徐北云背上。
她撫了撫額頭,只覺得公子腰脊有點硬。鼻子挺了挺,櫻桃小嘴翕動,可見是撞疼了。
晴雯抬首瞧了一眼,才知道自家公子為什么突然停下,卻看見一人神色有點小慌亂地停在路邊,正是陪同鴛鴦帶她去桂花院里的平兒。
許是瞧見平兒臉上不自然的神色,徐北云笑了笑,說道:
“可是巧了,一天竟能讓我撞見姐姐兩次,看來,姐姐和我上輩子還真是關系親故,想來才會讓我一天之中短短時日。撞見平兒姐姐兩次。”
平兒和晴雯一聽,兩人神色各異,平兒是嬌羞,晴雯是想拿眼神去戳自家公子的后背,公子真真是不知羞。
平兒局促地說道:“云大爺說哪里話,婢子只是下人,忙活時一天不知穿行幾趟府中,和云大爺撞見可再是輕巧不過?!?p> 徐北云心忖道:自己果真是個直男,腦海中想到竟是這么不堪的搭訕之句,看來往后得要多多練習才行,想到這里,出聲問道:
“平兒姐姐這是打那兒去?!?p> 平兒一聽,杏眼先是在徐北云臉上瞧了瞧,她之前羞恥之下,跑回了鳳姐院。
平復了一下心情之后,就往東府侍奉她奶奶去了,后來東府那邊也傳遍政老爺要對寶二爺用家法的事,她奶奶一時脫不開身子,先打發(fā)了她回來。
“我也聽說了寶二爺的事情,那些耳報神也沒說個明白,云大爺可是得緊不得緊?”
徐北云聞言,心知善良的平兒這是在關心自己,不過平兒就是這樣的人,哪怕是府里任何一個人,她都不忍惡言相向,平時還會幫著一些做錯事的小丫鬟講好話。
想來她只是把徐北云當府中半個主子這樣對待,才會出言關切。
也恰是平兒這種不爭不搶的善良脾性吸引,徐北云覺得,倒是可以從王熙鳳貪錢處入手,當下想來平兒對賈璉的心態(tài)已經徹底死心,以后肯定會更加敬而遠之。
雖說原著中,賈璉休了王熙鳳就把她給扶正了,但最終關于她的結局流傳著有幾種,最有代表性的就是慘死,和被發(fā)賣。
初讀紅樓時,所有十二金釵包括副冊丫鬟她們,平兒雖說顏值不是前十的,但平兒卻是留給他印象最深的,甚至一度超過了一些金釵。
或許這是性格原因,有些男生喜歡溫婉女人,有些喜歡工于心計的女人,有些又喜歡強勢的,但徐北云最喜歡的,是原著中平兒的溫婉善良。
徐北云把榮禧堂的經過敘說了一遍,并讓她不需擔心,也請她不要把賈璉所說的事放在心上,以后如果有任何事,都可以來桂花院找他,二人閑話敘說了一會,各自離去。
晴雯跟在公子身后,一雙杏眼里滿是果然如此的神情,不過她也只是剛來桂花院半天,對她侍奉的公子品性只知一二,所以當下并不敢出言諷刺。
當然,她和平兒短短的接觸過程中,她大概也猜出一二,鴛鴦讓她稱呼為平兒姐姐的性子,她現在只是單純覺得,她關心的是公子未來正牌夫人的性格,至于姨娘,她不關心。
主仆二人回到桂花院,徐北云落座,晴雯奉上香茗后,就坐在一邊做著女紅,時不時抬首瞧一眼正在奮筆中的公子。
正當徐北云收筆,把筆收進筆架后,從院外走進王寧的身影,此時晴雯的身影藏在桌案后,從王寧的目光中并沒有看見她,王寧以為院中沒人,所以開口說道:
“世子,徐將軍和我爹已經在外面的院子中等候?!?p> 不等徐北云接話,倒是晴雯一聽‘柿子’,粲然一笑,朝著徐北云說道:“公子的幫閑中還有叫柿子的啊,婢子我也是挺喜歡吃柿子的?!?p> 也幸好晴雯心大,倒是沒有對徐將軍三字有過多的解讀,許是鴛鴦已經和她說過,自家公子本就是邊軍中的弟子。
所以公子和軍中的人互有往來,倒不會出乎她的意料,只是對有人以柿子為名感覺到詫異。
王寧聞聽后,瞧見世子面色一黑,就知壞事了,他倒是不會去怪接話的晴雯,也是不敢。
徐北云早已數次囑咐過王寧以后喊他公子。
只是王寧他才剛從軍卒中轉換為長隨,心態(tài)還是軍人的習性。所以私底下還是習慣稱徐北云為世子。
徐北云黑臉倒不是怪王寧失言,而是聽晴雯說喜歡吃柿子,他只是單純覺得有被冒犯到了而已。
看著惶惶不安的王寧,他擺了擺手,然后從座位中起身,晴雯瞧見了。忙放下手中針線,準備隨行,還沒等她從繡墩上起來,就聽見徐北云對她說:
“你就不用跟隨了,在院里好好待著?!?p> 晴雯對消失在院里徐北云的背影,撅了撅嘴,許是覺得公子還不信任她,黯然傷神。
此時,四道身影走進院中,一時讓桂花院落猶似百花爭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