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七絕齊聚
又過些時，一聲長嘯遠遠傳來，氣息充沛，綿綿不斷，嘯聲未歇，一位白衣人已是奔騰而至。此人高鼻深目，面如刀削，卻是歐陽鋒。
歐陽鋒與在場之人打過招呼，腿不略彎，便平地拔起，直直落在西側(cè)石臺之上，盤膝坐在墊上。他左右顧視一番，忽然道：“少林高僧怎么沒來？”
王中孚一愣，問道：“哪位少林高僧？”
歐陽鋒面露驚色，道：“王宮主不知么？有一位高僧隱居在少林藏經(jīng)閣內(nèi)，這位大師武功高絕，遠勝于我。你們開這華山論劍之會，竟不請他來此，豈不是笑話么？！”又道：“裘幫主可是認識這位高僧的?！?p> 王中孚奇道：“我是真的不知?！庇洲D(zhuǎn)頭望向裘千仞，道：“裘幫主與這位高人熟識？怎不早說？”
裘千仞咳嗽一聲，道：“我與這位大師曾經(jīng)有過一面之緣……”
他心思急轉(zhuǎn)，又道：“這位大師無名無姓，不慕名利，自身武功也是意外之下得來，并不為其看重。他曾再三囑咐我，莫要將其身懷武功之事泄露出去，也不可再去打擾他，以免為他帶來無窮煩惱。這次華山論劍我未提他，也是為此?！?p> 黃藥師忽然嘆道：“真隱士高人也！”
歐陽鋒一怔，暗自想道：“那老和尚有些呆氣，怕是真會說出這樣的話。真可惜了他這一身的武藝！若我有此武功，還用七人論劍這般費事？我把其余六人都打殺了，豈不是爽利！”又轉(zhuǎn)念一想：“若他真的前來，我又平添一個強勁對手。不來為好！不來為好！”心下頗感慶幸。
王中孚與林朝英對視一眼，同時嘆息，心中念頭頗為一致：“咱們平白少了一位同道中人?！?p> 裘千仞看看這個，又瞧瞧那個，暗自觀察眾人的面部神色，見到大家都露出相信之態(tài)，不禁松一口氣。
正在此時，一陣爽朗笑聲傳入在場眾人耳中，一個聲音無奈道：“洪兄，如今乃是華山論劍，你卻一路與我談?wù)撁朗吵院?，怕是不太合適吧！”
另一個聲音笑道：“美食豈可辜負？要知比武論劍不過一時，吃吃喝喝卻是一世！如何不談？又豈能不談?。俊?p> 隨著話聲臨近，一位身著百衲衣，背負綠竹棒的長臉乞丐和一位面容英武，腰懸佩劍的黃衣人并肩走來。兩人來至在場眾人面前，與眾人一番廝見。正是洪七與段智興。
等到洪七與段智興躍上南面兩座石臺坐好，裘千仞斜睨洪七一眼，道：“洪七，希望你的武功與你的舌頭一樣進步，能夠拿出些讓我眼前一亮的東西?！?p> 洪七拍了拍腰間掛著的一只朱漆葫蘆，笑道：“我嘛，還是老一套，十八招掌法來回地練，怕是要叫你失望了。”
王中孚笑道：“洪兄，你大概不知道，是裘幫主一力舉薦你參與此次論劍的。”
洪七不禁愕然，轉(zhuǎn)向裘千仞。后者卻已移開目光。
隨著洪七與段智興入座，華山論劍的七人終于齊聚。恰于此時，北風(fēng)驟起，天空中灑下片片雪花，不多時便在地上臺前鋪滿一層，然而卻侵不得在場七人周身數(shù)寸的范圍之內(nèi)。
裘千仞向四周環(huán)視一圈，發(fā)現(xiàn)眾人的目光集中在他的身上，便道：“人已聚齊，華山論劍大會，開始！”聲浪滾滾，傳與在場每一個人的耳中，令大家的精神為之一振。
裘千仞道：“此次大會共有三條名目，一是決定《九陰真經(jīng)》歸屬；二是各論武道見解，互通有無；三是動手切磋，分高下，定名次。如今先來談?wù)摗毒抨幷娼?jīng)》歸屬，大家可暢所欲言?！?p> 歐陽鋒道：“這還有什么好談?wù)摰?？九陰真?jīng)就在裘幫主、王宮主和林殿主的手上，你們真能交出來不成？”
王中孚笑道：“歐陽先生這話說得過了，既然說了大家議論，便是要大家好好商量出一個辦法來，彼時有了公議，我等自當(dāng)遵從?！?p> 歐陽鋒聞言，眼珠轉(zhuǎn)了一轉(zhuǎn)，道：“好！既是如此，那我提議：你們將《九陰真經(jīng)》拿出來，供在場每一人觀看，如此做法最是公平！”
他一言既出，在場眾人反應(yīng)各異。
裘千仞面色淡然，眼中毫無波動；王中孚與林朝英一人微笑，一人冷笑；黃藥師眉頭一揚，卻未說話；段智興面現(xiàn)糾結(jié)之色，看向洪七。
洪七大聲道：“歐陽鋒，你想得什么美事！憑什么便要人家把到手的經(jīng)書拿給你看！若是換了你擁有經(jīng)書，讓你白白給我看，你可肯么？”
歐陽鋒道：“《九陰真經(jīng)》的主人黃裳早已死去，這部經(jīng)書如今乃是無主之物，又何分你有我有？莫非……”他的視線在裘千仞、王中孚和林朝英身上轉(zhuǎn)了轉(zhuǎn)，輕哂一聲，道：“堂堂武林宗匠，就這么一點氣度么？”
林朝英冷笑一聲，轉(zhuǎn)向黃藥師，道：“黃島主的意思如何？”
黃藥師一怔，沉吟片刻，道：“如此武林寶典，誰不珍視？如今賢伉儷和裘幫主各持真經(jīng)一部，不如便維持原狀?！?p> 林朝英點了點頭，又問段智興：“段兄以為如何？”
段智興道：“黃島主的意見便很好。”
洪七未待林朝英開口，已笑著道：“不必問我，我與黃兄、段兄的看法一致?！?p> 林朝英旋即瞥了歐陽鋒一眼，隨即收回視線，不再說話。歐陽鋒面上坦然，心下卻暗自憤恨。
王中孚忽然看向裘千仞，笑著問道：“裘幫主對于歐陽先生的提議，有何看法？”
裘千仞瞥了歐陽鋒一眼，淡淡道：“無稽之談。”他瞧著場內(nèi)面色各異的眾人，道：“《九陰真經(jīng)》乃是先天典籍，其中別有真意，且與諸位的路數(shù)大多不合，若是強求一觀，非但無益，反而有大害。”
歐陽鋒冷“哼”一聲，道：“危言聳聽！”
裘千仞伸指搖指于他，只見歐陽鋒的面色驀然漲紅，張了數(shù)次口，卻發(fā)不出半點聲音來。
王中孚輕輕彈指，只見一道小小白影倏忽閃過，擊在歐陽鋒額頭之上，旋即融化。而后者的臉色恢復(fù)正常，舒出一口長氣。
另外幾人看得真切，那物乃是一片尋常的雪花。幾人面面相覷，心下不由驚駭。
王中孚笑道：“裘幫主何必動怒？說了允許大家暢所欲言，就要容下不同之聲?！?p> 裘千仞俯視目藏憤色的歐陽鋒，道：“我是讓他長些記性，知道什么話該說，什么話不該說?！?p> 王中孚一笑，掃視眾人一眼，道：“裘幫主方才所言，確是正見。在《九陰真經(jīng)》之中，有很多引人入歧途的內(nèi)容，稍有不慎，便是遺禍無窮?！?p> 黃藥師道：“愿聞王宮主高見。”
王中孚道：“我所得到的乃是《九陰真經(jīng)》下部，僅觀此書，可以發(fā)現(xiàn)其中頗多應(yīng)用之武學(xué)，然而彼此互不統(tǒng)屬，且狠戾之氣甚重，若無高明內(nèi)功與心性統(tǒng)御，未傷人前反而傷己?！闭f著便舉出幾個例子，如“九陰神爪”“摧心掌”“白蟒鞭法”之類。
眾人認真聽著，心下暗暗驚訝，覺得這些功夫確是狠辣陰毒，非是正道。只有歐陽鋒暗暗欣喜，盡力記下王中孚所述內(nèi)容，打算私下研究練習(xí)。
王中孚又道：“其實此經(jīng)品類博大，倒不全是陰私之功，還有如‘大光明拳’等煌煌正道之武學(xué)，然而越是如此，越是疑情重大。諸位請試想，將正邪融為一爐，另出一家，何等艱難？若有一著不慎，便是走火入魔的下場！”
這話說得十分鄭重，令眾人面色皆是一變，就連歐陽鋒心下都犯起嘀咕，對于真經(jīng)所載武功產(chǎn)生了猶疑之心。
黃藥師道：“方才王宮主說，若無高明內(nèi)功與心性統(tǒng)御，則會傷人傷己。換句話說，若有高明內(nèi)功與心性，就可將真經(jīng)武功統(tǒng)御自如。還請宮主指點，何為高明內(nèi)功與心性？”
王中孚哈哈一笑，道：“黃島主果然聰慧，但是這個問題還是請裘幫主講來，他手中的真經(jīng)上冊，便有此類真旨。”
黃藥師聞言，便將視線上移到裘千仞身上，目露探尋之色。
裘千仞道：“王宮主所言不假。我手中的真經(jīng)上冊，多為內(nèi)功心法，確是整合經(jīng)中武功的根本?！鳖D了頓，又道：“其實若說九陰內(nèi)功，也是頗為雜亂，有‘九陰鍛骨篇’‘療傷篇’‘閉氣篇’等多種，也有一些如點穴解穴、輕功身法、勁力心神運用等品類。除了這些，還有一篇總綱……”
歐陽鋒忙道：“總綱講了些什么？”
裘千仞頓住話頭，向歐陽鋒瞧去，目中隱現(xiàn)冷芒，令后者暗暗心驚，不禁閉上了嘴巴，又重重“哼”了一聲。
他重新移開視線，道：“這篇總綱乃是梵文漢聲，除非同時精通梵文漢話之人，不然看不明白?！?p> 他的話音一落，黃藥師和段智興均是心頭一動。黃藥師學(xué)究天人，本身精通梵文；段智興自家不通梵文，家中長輩卻多在天龍內(nèi)寺出家，精研佛學(xué)，通曉梵文之輩亦是不少。
洪七忽道：“裘大哥，按照你的說法，就算得到《九陰真經(jīng)》上冊，因為缺了總綱，所以也練不成上乘內(nèi)功。是不是這樣？”
裘千仞道：“是也不是?！?p> 洪七奇道：“你打什么啞謎？到底是不是？”
裘千仞露出一絲微笑，道：“洪兄弟，你把事情想得簡單了。其實九陰內(nèi)功不是關(guān)鍵?！彼f至此處卻是頓住。
洪七叫道：“然后呢？”
裘千仞皺眉思索一番，道：“不是我故弄玄虛，而是此事千頭萬緒，一時不該從何處說起?！?p> 黃藥師道：“時間有的是，裘幫主可以慢慢說來?！闭f著以灼灼目光直視裘千仞，顯然對此頗感興趣。
其余人亦道：“在下洗耳恭聽！”
裘千仞的視線轉(zhuǎn)了一圈，發(fā)現(xiàn)眾人眼中均露關(guān)注之色，便道：“好，那我便試著說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