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試探，此牛翠花非彼牛翠花
牛家堂屋，松木大桌上。
花氏弓著腰的站在花耀祖身后，拿著公筷不斷給他夾菜。
牛壯實(shí)在主位端坐，吭哧吭哧喘著粗氣。
牛翠竹和楊氏兩口子一臉不自在的坐在旁邊，又是不滿又是憤恨。
鄭老婆子雖然也不喜花耀祖母子，可她倒是很樂意見到花氏這幅卑微的模樣。
只有李氏和花耀祖一臉得意，高人一等，昂著脖頸子大口掃蕩。
崔樺進(jìn)來看到這一幕，不動聲色走到花耀祖身后，推開花氏。
下一秒，一碟子大肥肉就糊在了花耀祖臉上。
“這不是咱們考了十幾年都沒考上秀才的花大童生嗎？不知道你表妹我的這種伺候方式，可合你心意？”
花耀祖都懵了，鼻孔里都是肉湯。
“牛翠花，你這個賤蹄子，你瘋了不成？”
李氏見兒子受辱，瞬間抓狂，甩圓了胳膊就往崔樺臉上招呼。
崔樺剛想后退躲避，卻不曾想，唐筠先她一步，死死掐住了李氏手腕。
“我唐筠的娘子，還輪不著你一個外人上手?！?p> 李氏看清楚攔住她的人是唐筠后，突然就笑了。
“我當(dāng)是誰呢？原來是咱們的唐大夫子??！一個臭教書的，等我兒當(dāng)了大官，一句話就能砍了你的腦袋，看你還狂不狂？”
唐筠的挺身而出取悅了崔樺。
她一把把唐筠拉到自己身后。
“我們家唐筠是臭教書的，那你兒子是什么？靠女人過活的臭軟蛋，大慫包？還想砍我相公腦袋，下輩子吧你！”
李氏兩眼一瞪。
“賤蹄子，你什么意思？”
崔樺雙手叉腰，“你是豬腦子嗎？我的意思是，你這個軟蛋兒子，這輩子都不可能考上秀才！”
一句話，成功激起了花耀祖的怒火。
他赤紅著眼眸，就想去揍崔樺。
可是這次，唐筠沉浸在剛剛崔樺的那句“我相公”里沒拔出來，崔樺又被花氏抱住，沒挪動腳步。
就這樣，花耀祖結(jié)結(jié)實(shí)實(shí)的一腳，狠狠地就踹在了花氏的大腿上。
這一刻，牛壯實(shí)像瘋牛似的，再也抑制不住。
一拳下去，花耀祖就跟他的兩顆后槽牙說了拜拜。
李氏欺負(fù)花氏慣了，可她面對牛壯實(shí)時，卻不敢囂張，典型的欺軟怕硬。
“他姑父，你手下留情??！祖哥兒要被你打死了！”
牛壯實(shí)沒搭理她，回頭抱起花氏，就回了里屋。
“竹哥兒，去請余郎中?！?p> 這次的余郎中很幸運(yùn)，雖然也是一路狂奔，可好歹他人在牛翠竹背上待著，也不算累。
只可憐了牛翠竹，一口氣喝了三瓢涼水，才勉強(qiáng)緩過勁兒來。
好在花耀祖是個真真實(shí)實(shí)都軟蛋，這一踢，并沒有給花氏造成實(shí)質(zhì)性的傷害。
余郎中啰啰嗦嗦的掏出兩貼膏藥。
“喏！把這個給你媳婦兒貼兩次，就又能活蹦亂跳了！”
牛壯實(shí)接過膏藥，黑著臉又鉆進(jìn)了里屋。
然后大家就聽見了他罵罵咧咧的聲音傳了出來。
“蠢婦，看吧！這就是你護(hù)了幾十年的好侄兒！”
“背著老子接濟(jì)他們！你以為老子不知道？”
“臭娘們兒，瞎湊熱鬧，那臭丫頭一身肥肉，踢一腳又不會死！”
崔樺……
憋笑的余郎中。
親爹，就不能小聲點(diǎn)兒嗎？我不要面子的嗎？
“大哥，天色晚了，牛郎中年紀(jì)大，睡得早，你給他送回去吧！”
余郎中抬頭看了看天，被正當(dāng)午的日頭刺了個老眼一昏。
一扭頭，把屋里姓牛的，挨個兒瞪了一遍，連糞蛋兒都沒放過，完事兒才拿起桌上的銅板走了。
心中發(fā)誓，以后再也不上牛家看病了，一家子沒一個討喜的。
花氏緩過來后，還想撐著起來出去，畢竟那母子倆還沒走，她怕再生事端，又鬧騰上。
可牛壯實(shí)老臉一板，她就不敢動了，只能乖乖的躺著。
等崔樺他們再回到堂屋時，桌子上僅剩的兩碟子肉菜已經(jīng)被李氏和花耀祖吃的干干凈凈了，就還一盤水煮菜無人問津。
李氏看到牛壯實(shí)，急忙放下筷子，給花耀祖使了個眼色。
花耀祖抓著一塊兒肉骨頭啃的正香，李氏不停督促，他才趕忙放下骨頭起身。
“姑父！”
簡單叫了一句，就又坐回去繼續(xù)啃著骨頭不說話了，他平日就自詡讀書人，頂著一股子囂張氣焰，即使在牛壯實(shí)面前，也是不知道收斂！
李氏沒法子，只好自己腆著臉繼續(xù)往前湊。
“他姑父，絮娘怎么樣了？我進(jìn)去看看她吧！”
絮娘是花氏的閨名，平日里李氏都是連名帶姓叫的。
牛壯實(shí)一巴掌拍在大桌上，嚇的花李氏一哆嗦，險些沒坐住。
“別在老子面前假惺惺的，你一來，老子就知道你沒憋好屁?！?p> 李氏勉強(qiáng)穩(wěn)了穩(wěn)心神，垂著三角眼，從懷里摸出塊兒帕子，就可著勁兒的擠眼淚，那模樣，跟當(dāng)初從原主手里騙銀子時毫無出入。
“他姑父，你也知道的！我們家那邊要加寬河道，現(xiàn)下官府下了死命令，讓一日之內(nèi)，必須搬家，祖哥兒他爹沒了，我們孤兒寡母的，實(shí)在是無路可去，這才想著來投奔她大姑。”
唐筠看了一眼一身菜汁子的花耀祖，滿臉嫌棄，順勢還拉了崔樺一把。
待移步旁邊后，他才緩緩開口。
“據(jù)我所知，開辟河道一事，乃官商合力所為，凡需搬遷移戶者，皆可領(lǐng)取官府下放給予的二十到五十兩不等的補(bǔ)償費(fèi)用?！?p> 他這話是說給崔樺聽的，一是想提醒崔樺不要又被李氏誆騙，二也是想試探試探崔樺，看看她能不能聽懂自己所言。
可崔樺并沒有多想，看到牛壯實(shí)蹙眉時，下意識就開口解釋了起來，完全沒想到，唐筠也是能說大白話的。
“爹，唐筠是說，他們有拓寬河道的補(bǔ)償款，兜里銀錢比咱們還富余！”
李氏手指微顫，卻還是強(qiáng)裝鎮(zhèn)定。
“賤蹄子，大人說話，你一個外嫁女插什么嘴！去去去，一邊玩兒去?！?p> 她光顧著裝可憐，全然沒發(fā)現(xiàn)，在她罵完崔樺后，牛壯實(shí)眼里的怒火燒的更旺了。
“牛翠竹，你死了不成？人家屎都拉到老牛家門檻上來了，你還跟木頭樁子一樣杵著！”
牛翠竹反應(yīng)過來，抄起掃把劈頭蓋臉就往花耀祖身上招呼。
花耀祖不防，被打的滿院子亂竄，好不容易才躲在李氏身后，狼狽的逃了出去。
崔樺在一旁看的好笑，時不時還會跟唐筠來個眼神互動。
可唐筠卻笑不出來。
他很確定了，此牛翠花，非彼牛翠花。
崔樺不察，還在虎笑。
“大哥威武！大哥牛皮，大哥再多打兩下，妹妹給你刷個穿云箭！”
牛翠竹雖然聽不太明白，但也知道崔樺是在夸他，高興的嘴都合不攏了。
心想村里的老話兒說的真靈，姑娘家嫁人了，果然就不一樣了。
今兒這事兒若是放到以前，妹妹不僅不會給他加油助威，恐怕還會幫著花耀祖倒打一耙呢！
“嘿嘿，妹妹你要是喜歡，大哥以后見那小子一次就打他一次?！?p> 唐筠看到兄妹二人擠眉弄眼的，突然就覺得哪哪兒都不得勁兒。
攥著拳頭猛咳。
“牛翠花，時辰不早了！”
崔樺抬頭看看天。
肉手一揮，“是不早了，你先回去午休吧！我剛剛沒吃飽，留下來再墊吧幾口。”
唐筠……
“那個，我也沒吃飽，也想……”
還不等他說完，崔樺就一臉不可思議的瞪向了他。
“十張餅子你吃了八張，還沒吃飽，你肚子是無底洞嗎？”
牛壯實(shí)聽到這兒，倒是欣慰的看了唐筠一眼，又想到上次的誤會，就一改對唐筠的嫌棄，主動留下了他。
“臭丫頭，男人多吃幾張餅子怎么了？好女婿，今晚就留下吃，咱們爺倆兒好好喝兩杯?！?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