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干物燥,小心火燭——”
窗外,打更人的聲音回蕩在寂靜的街道上,桑若有些睡不著,穿著中衣就起身來到了山河樓背后的院子里,又有些后悔沒多穿一件衣服,她坐在臺階上抱著膝蓋,想著今天的事情。
這些日子,蘇逸和皇家之人扯上了關(guān)系,也不知是好是壞,那秦軒一看就不是善茬,指不定會給蘇逸帶來禍端,但她這兄長手段倒不小。
想著想著,桑若出了神,卻忽然聽到一個聲音,她以為是守夜的侍衛(wèi),再一聽,還有另一個聲音,是蘇逸的。
桑若躡手躡腳繞到院子的假山旁,小心地探頭一看,蘇逸正和一個渾身黑衣的人交談,那人看身形是個男子,但不是秦軒。
桑若聽不清談話的內(nèi)容,但看得出來,蘇逸很高興。她不敢在這里多待,怕被發(fā)現(xiàn),沒聽出什么所以然后就回到了房間。
別人不知道,她可知道,蘇逸的山河樓,表面上是個酒肆,實際搜羅著天下的情報,她這兄長,這些年也苦啊。
留給他們兄妹倆相聚的時間不多了,父親一周后就會到武國,那時,他們又該分開了。
桑若突然覺得有些無力,她也曾勸過父親讓蘇逸回來,可父親愣是鐵了心要讓蘇逸一個人待在武國,父親的強勢,他們這些子女最是明白。
第二日,蘇逸派人來請桑若吃早膳,桑若一進房門,就歡喜地喊蘇逸:“兄長!晨安?!?p> “昨晚睡得可安穩(wěn)?”
“桑若睡得很安穩(wěn),桑若一路上舟車勞頓,真是很久沒睡得這么香了。”桑若眨巴著眼睛,有些擔心不會昨晚被蘇逸發(fā)現(xiàn)了吧。
“那就好,我還擔心你初來武國,不習慣呢。”蘇逸給桑若夾了些菜,松一口氣似的一笑。
“父親,快來了吧?”
桑若夾菜的手一頓,很快又恢復過來:“是,還有六天。”
“來這么早?”
“父親還是那句話,早做打算總是好的。”
氣氛有些低迷,那個人一直是壓在兩兄妹心上的石頭,也是使他們被迫分離十年的元兇。
“沒事的,桑若,這次有兄長在,父親不會怎么樣的?!?p> 桑若嘆了口氣:“兄長,父親的脾性……”
“哐當”一聲,門被推開,打斷了桑若的話。
“誒,吃著呢?!鼻剀幋┲簧戆导t色衣服,銀絲繡邊,眸子里盡是張揚冷傲。
秦軒來山河樓從不需要通報,直接進來就是,令他驚喜的是,桑若也在這里,這般突兀,不會嚇著她吧。
蘇逸有些無奈:“桑若還在呢,能不能敲個門。”
“下次注意,下次注意?!鼻剀幋蛄藗€哈哈。
“你怎么來了?還這么……明目張膽?”自從朝廷出事之后,秦軒哪次不是帶著個斗笠偷偷來,今天直接坐著秦王府的馬車來了。
秦軒的臉色沉了下去:“赤景帝到皇城了?!?p> “這么快?”蘇逸眉頭緊皺,陡生寒氣。桑若還算淡定,只是放到桌子下的手不停在顫抖。
秦軒以為蘇逸是因為赤景帝來得太早而驚訝,扯過一張坐墊坐下:“不僅是赤景帝,麗通帝和申重帝也已經(jīng)進入了武國境內(nèi),兩日后就到皇城?!?p> “那赤景帝現(xiàn)在人在何處?”桑若突然開口詢問,秦軒有些奇怪,不過還是答道:“釋帝已經(jīng)派人接入皇宮了?!?p> “那你來山河樓到底干什么?”蘇逸壓下寒氣,又恢復了云淡風輕的樣子。
“釋帝聽聞你的酒釀得極好,命我前來取酒?!?p> 蘇逸更奇怪了,這酒雖好,但比起御酒卻還是有些距離,釋帝沒必要特地派一個世子來取他這民間之酒。
秦軒看出了蘇逸的疑惑,四下無人,房間里只有他們?nèi)齻€人,桑若應(yīng)該也掀不起什么風浪,便小聲說:“陛下想殺了赤景帝,轉(zhuǎn)而嫁禍山河樓。”
“區(qū)區(qū)山河樓,有什么值得釋帝嫁禍,況且明眼人都能看出釋帝的心思,難不成,釋帝想開啟與赤國的大戰(zhàn)?”蘇逸這般說著,內(nèi)心卻隱隱有些不安。
“不知,但釋帝吩咐了,要我?guī)阋黄疬M皇宮。”秦軒擔憂地看著蘇逸。
皇命不可違,釋帝恐怕來者不善,蘇逸取出珍藏的老酒,準備跟秦軒走。
“可桑若怎么辦?”秦軒問蘇逸。
“世子殿下放心,桑若在山河樓等著兄長便是,若是有不好的消息,桑若也會及時脫身。”
“好,桑若姑娘小心些?!闭f完便帶著蘇逸走了。
桑若在樓上看著馬車走遠,迅速下樓,來到山河樓后門,那里,有一輛豪華的官家馬車,后面跟著一眾侍女和侍衛(wèi),桑若不禁暗罵,果然,父親的人來著真快。表面上桑若是一副終于可以見到父親的小女兒的高興做派,由侍女扶著上了馬車,馬車朝著皇宮駛?cè)ァ?p> 桑若不安地坐在馬車里,手緊緊攥著袖口,步搖上的珍珠因為馬車的顛簸不住地抖動,聲音很小,卻擾得桑若有些不安,兄長的身份,怕是被發(fā)現(xiàn)了。
皇宮里,釋帝看著精神抖擻,跟傳言中那副深受打擊的模樣完全不像,但若是仔細觀察,眼底有些青色,這些日子當還是沒有休息好的。
“來來來,赤國皇帝請上座。”
“釋帝客氣了。”
“赤國皇帝,這也是怪朕,沒算準你到達皇城的時間,看看,看看,連個正式的迎禮都沒備好,赤國皇帝,你可要見諒啊。”釋帝說這話時全不見歉意,字里行間的意味倒像是在怪罪赤景帝來得太早。
“欸,這怎么能怪釋帝呢,怪朕,沒事先通知,就提前到了皇城,還請武釋帝不要怪罪?!?p> 武釋帝暗自嗤笑,哼,還算他識相。
“四國會晤在七日后開始,赤國皇帝來得這般早,可是有什么要事。”武釋帝心里打著小算盤,哪個國家的事務(wù)不繁忙,提前這么多日子來,絕對有事。
“釋帝還真是料事如神啊,朕這次前來,確實是還有一件事要解決,這些日子,朕為這事情可沒少操心?!背嗑暗蹏@了口氣,緊皺的眉峰表示這真的是一件很糟心的事情。
“哦?什么事情讓赤國皇帝這般糟心?”
“釋帝應(yīng)該知曉,朕心系皇后,妃嬪極少,所以子女也是很少的,朕有四個兒子,卻只有一個女兒,朕這女兒自小體弱多病,把朕和她母后看得是心里又焦又急啊,自小便將她養(yǎng)在手心里,去年剛剛及笄,身子現(xiàn)在是養(yǎng)好了,可是她的婚事確實遲遲定不下來,朕是坐看又看都找不著一個合適的駙馬,此次來到武國,朕也將她帶上了,希望能為她覓得一個如意郎君。”赤景帝將茶一口飲下,看著真真是一個疼愛女兒的好父親,為了女兒的婚事不惜向武釋帝親自開口。
“竟是如此,不知令愛現(xiàn)在在何處?”
“算算時間,應(yīng)該已經(jīng)到宮門外了?!?p> “那還不快快請進,來人,迎赤國公主。”
赤景帝輕抿一口續(xù)上的茶,眼底帶著奸險的笑意。
武釋帝則在內(nèi)心冷哼,這老狐貍就是想聯(lián)姻,最近因為神地的事,天下暫得太平,但麗國和申國已經(jīng)隱隱有聯(lián)合之勢,這才如此迫不及待地送女兒,這公主也不知道是什么時候進入皇城的,竟一點消息都沒有。
“赤國公主到——”
安北憶帶著面紗款款走進大殿,端莊大氣,又不失柔美,纖纖素手輕搭腹前,盈盈蓮步穩(wěn)重又輕靈,頭上金質(zhì)的步搖輕輕搖晃,更襯得她尊貴,柳眉皓哞,又顯得她清冷脫俗。
“北憶拜見釋帝,拜見父皇?!卑脖睉浶辛藗€標準的大禮,聲音清雅,聽得釋帝那是一個心神蕩漾,至少在赤景帝看來是這樣。
“北憶丫頭,不必多禮,來人,賜座?!?p> 看著安北憶有些緊張,釋帝忙安慰道:“今兒朕與你父皇就嘮嘮家常,北憶丫頭不必拘謹?!?p> 話是這么說,可是這氣氛依舊十分尷尬,兩國皇帝和一個小小公主一起用膳,怎么看都不合禮節(jié)。
釋帝與赤景帝隨便扯了些與婚事無關(guān)的事,緩和一下氣氛,安北憶也知趣地沒有說話。
說著說著,兩國皇帝仿佛真的熟絡(luò)了不少,赤景帝幾次想開口談?wù)摪脖睉浀幕槭?,卻被武釋帝堵得愣是談?wù)摬黄饋怼?p> 武釋帝見時機成熟,說:“赤國皇帝,今天朕準備不周,深感愧疚,特地在民間尋了難得的好酒,這酒你可得好好嘗嘗?”
“哦?什么酒竟比御酒還好?”赤景帝幾次話被噎回去,心里的怒氣越來越多,連笑意都淡了不少。
“赤國皇帝,一嘗便知?!蔽溽尩凵衩匾恍?,讓小太監(jiān)帶蘇逸和秦軒進來。
“草民(微臣)拜見陛下,拜見赤景帝?!?p> 蘇逸和秦軒齊齊行禮,抬頭看見安北憶,秦軒怔住,又很快恢復過來,蘇逸瞧見安北憶,便知是怎么回事,眼底對赤景帝又多了些憎惡。
“來人,給秦世子和蘇逸賜座?!?p> “謝陛下。”
太監(jiān)接過蘇逸手中的酒壇給釋帝和赤景帝倒上,秦軒和蘇逸也有一盞,安北憶以茶代酒,這時再帶著面紗已經(jīng)不合時宜,只能摘下,秦軒案下的手一緊,安北憶,竟就是桑若,那蘇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