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醒的是淺家的二小姐,睜開朦朧的睡眼,“咦?”
待看清眼前局勢,不說大吃一驚,小驚還是有的。于是,還如睡自家牙床一般,一躍而起,那躍下之處便是深不見底的清月崖了。
這一變故誰也沒想到。
鳳顏今日不知為何,竟睡得稍沉,但此時也驚醒了來,見此,袖中白錦已出,纏住了淺城的腰身,這才救了二小姐的命。
百鳳翎早已飛身過去,助小妹一臂之力。
煙雨南掌中運力,掛在半空的二小姐便終于安然落在了實地,落入了百鳳翎的懷里。
百鳳顏趕緊上前來扶住,“城兒,沒事吧?”眼中是真實的關心。
“沒有,姐姐救了城兒一命?!睖\城看著扶著自己的百家兄妹,很是感激,笑著對百鳳顏說道。又見旁邊剛才救了自己的青衣男子,長身而立,舉止優(yōu)雅,一雙暖目,不過細看,眉眼之處與百鳳顏甚是相像,便說道:“這位想必就是鳳翎哥哥吧,好久不見,多謝鳳翎哥哥救命之恩,你和顏姐姐長得真像。”
說著又向百鳳翎作了一揖。
百鳳翎見她剛才臉色還被嚇得發(fā)白,此時稍作好轉,已經可以跟自己開著玩笑,便放下心來,轉身指著一蘭衣男子,“這是九靈山少宗主煙雨南,你小時候總是追著叫南哥哥的便是?!?p> 淺城看著笑著看著自己的人,趕緊又作了一揖,臉上一絲勉強的鎮(zhèn)定和大方,從小最怕南哥哥,因為總是一副大人做派,“南哥哥,也好久不見,城兒貪玩,讓世兄、讓諸位見笑了,出來多時,娘親必定掛念,先走一步,先走一步?!?p> 二小姐說著倒真的先行離開了。
也是,此時不走,難道還要一一見過嗎?
百鳳翎陪著百鳳顏也趁機與眾人道了別。
還是君逍遙與淺家往來頻繁,有意解難,先開口,“二小姐好些年沒見,更有趣了。”
玉無簡有意無意說道:“君神醫(yī)素來與淺家交深,淺家大小姐想必也到了吧?!?p> 君逍遙倒是難得神色微變,并未回他的話。
煙雨南看著身后神色各異的人,莫名頭疼,也不怪他,他師父將他從小養(yǎng)成了世外之人的性子,從不喜歡這些虛禮俗情,便道:“今日各位旅途勞頓,此時美景也看了,我們先各自回去休息,明日再暢飲一回?!?p> 二小姐看著眼前的崖壁,有種欲哭無淚的感覺,剛才走得著急,也沒辨方向,沒想到走到了此處,崖壁這么高,自己要再往前走,今晚大概就別想睡覺了。
正躊躇時,卻聽得崖壁間有人說話。
“夫人說的江湖三美,企何嘗不知,京州美便是北陵堡主北陵美,花州凌便是百夫人占凌,林州碧便是林州淺夫人。比相貌,倒是這北陵美得了頭籌;比武功,這占凌為先;比機智,那淺夫人定勝得幾分,人稱碧月夫人?!?p> 二小姐聽得話里涉及娘親,小心往前進了幾步。
見崖邊立著兩人,二小姐雖在眾人面前有意隱瞞自己會武功,但此時無人,便施展了龜息之法,倒要聽聽還有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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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無簡還是站在剛才二小姐睡著的那顆樹下。
依稀聽得淡淡腳步聲,由遠而近,便轉身看著往回走的人,臉上是沒忍住的幾絲笑意。
果不出所料,往那邊走便是比清月崖更高的獨步峰,那么高的崖壁,不懂武功的二小姐如何過得去?可是,若過去了,那淺家二小姐便并不是江湖傳言中武功修為甚淺的二小姐了。
所以,玉無簡不過在等一個答案而已。
淺城一臉深思,差點就沒注意到樹下立著的人,待看清時,依稀覺得好像是剛才煙雨南帶的那群人中的一個。
此人一身紫色修身長衫,長衫上精致繡紋,貴氣得很,只是人顯得幾分清瘦,頭上玉冠,待轉身來,淺城才看清這男子面容俊美,只是有幾分蒼白,一雙褐色的眼眸,透著幾分狡猾。
此時,那嘴角藏不住幾絲笑意。
二小姐自然知道他為何發(fā)笑。
若是平時,還會強忍著說一兩句客氣話,只是今日確實沒了那份興致。
便淡淡收回視線,自行回了靈山居。
留下那莫名其妙的一人,暗自盤算。
玉家居于建州,善兵器,江湖上的兵器一半以上出自建州,出自玉家。在江湖上,玉家以輕吟劍譜聞名,劍法高超,精妙無雙,其變化之快,天下無人擋其銳。
輕吟劍乃玉家第二十七代家主玉銘郎親鑄而成,只有青陽山的無魂劍堪堪與之匹敵,但劍法之精妙,玉家更高一籌。
在歷屆武林盟主中,玉家人十之有半,所以,玉家人培養(yǎng)子弟及弟子向來是往武林盟主方向培養(yǎng)的。
上一屆武林盟主之爭中,玉天不幸敗在煙雨隱的傾月刀下,便未再踏入江湖一步。
所以,此次來九靈山的玉家人便是長子玉無緣及次子玉無簡。
玉無緣性情淡薄,輕吟劍法已入至上之境,但與世無爭,玉家現如今真正掌事的便是玉天的次子玉無簡,據說玉家四子還有三妹玉無歡和四弟玉無塵,不過此次沒來。
玉無緣依舊一身白衣,站在靈山居南院中的一株茂樹前。
“盛夏之時,大哥可是在悲春傷秋?”玉無簡不知何時已經在玉無緣的身后。
“有事就說?!庇駸o緣依舊看著樹,并沒有看他一眼。
“大哥答應的事情,不會反悔吧。”玉無簡確認道。
“淺家,不是你想得到就能得到的,這,便是做哥哥的對你的提點?!庇駸o緣終究是看向了自家兄弟的眼睛。
玉無簡劍眉緊鎖,眼中凌厲更甚,“我本也可如大哥一樣寧靜致遠,可是,卻沒大哥的福分,不是嗎?這宴會馬上就要開始了,可不要錯過了淺大小姐的琴音啊?!?p> 看著遠去的身影,玉無緣一聲長嘆。
一昔錯,終身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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淺城自幼不喜歡熱鬧的地方,看著這九靈山天臺上的熱鬧場景,二小姐真想找一個涼快的地方呆著。
這樣想著,二小姐便也這樣做了。
看著亭下來往的人,二小姐晃動著手中的羽扇,躲在一叢梔子花樹后,給自己帶來一絲涼意。
只是偶爾有端酒送菜肴的九靈山弟子經過,便得多瞧她幾眼,一個妙齡少女,一身青色紗裙,閑坐亭中,怎么看怎么愜意。可再看到手中執(zhí)著的羽扇,又怎么看便怎么不搭,只是送茶的也就那幾個人,一來二往熟識了,也沒人拆穿她,二小姐落得個自在。
亭下天臺上早已擺好了十幾桌上好檀木桌,桌旁都已經坐定了各位江湖豪杰,可算是高朋滿座,賓客盡歡了。
淺城看向自家爹爹那桌,便見著與爹爹年紀相仿的一人。
此人風度翩躚,沉著大氣,若不是鬢邊那幾縷白發(fā),很難看出已是年近半百之人,從那穩(wěn)如泰山的氣韻看著,此人大概就是九靈山的主人,武林盟主煙雨隱吧,小時候是叫他煙雨叔叔的。
二小姐少時離家,記憶很模糊,只是記得是位很正派的叔叔。
煙雨隱右手邊便是爹爹和娘親。爹爹儒雅淡然,娘親貌美內敏,和爹爹真配。
下首便是百家夫婦,奇怪了,這百墨軒昨日尚且不在,今日為何會在此處?
二小姐羽扇稍停,略作思索,也無頭緒,便又繼續(xù)往下看。
煙雨盟主左手邊是一對老者,能坐此桌的,便只有那屋家的人了吧?
屋家家主屋企年逾古稀,夫人木敏兒也近花甲之年,二老武功修為更是深不可測,雖已垂垂老矣,但身體依舊健朗,絲毫不顯老態(tài),屋家二老喜游歷,那靈州屋家早已經交付給兒子屋天旭管,此次因屋家有貴客,屋天旭便飛鴿傳書二老,二老素來欣賞煙雨隱,如此,倒也爽快答應走了九靈山這一趟。
二小姐之所以知道這些,只因昨日崖邊說話的兩人便是這屋家二老,昨日偷聽,算是受益匪淺,從這二老口中把江湖的派別知道了個遍。
又想到昨日二老說的一事,便舍了此桌,看向玉家人所在的那桌。
這桌便是煙雨南坐了上首。
依舊是昨日清月崖邊見過的那群人,那紫衣公子也在。
二老說玉家大公子性情淡泊,與世無爭,難得靜得下心修學之人。為人雖然冷淡無情,但卻是下一屆武林盟主的角逐者。此人難道就是煙雨南旁邊一身白衣,安安靜靜、清清淡淡坐著的人?
那旁邊紫衣之人可就是玉無簡了吧,與玉無緣眉眼間有幾分相似,只是玉無緣面相柔和,這玉無簡卻是劍眉入鬢,幽眸冷厲,直鼻薄唇,斷不是一優(yōu)柔寡斷之人,難怪當得起建州玉家。
只是,想起二老昨日所說的話,還有昨日清月崖邊,玉無簡嘴角的笑意,二小姐對他的印象不是很好。
接著便是百鳳翎了,比昨晚清月崖邊所見,更賞心悅目幾多。
再便就是逍遙哥哥了,想起昨晚逍遙哥哥等在院前許久,只為給自己把把脈的執(zhí)著,二小姐嘴角有暖暖的笑意,離家多年,許多變了,許多又沒變,真好,逍遙哥哥依舊一身白衣,眉柔目暖,舉止優(yōu)雅隨意,渾身都散著溫溫暖暖的光。
二小姐有幾分驕傲之意,還是自家逍遙哥哥好。
至于姐姐和昨日再見很覺投緣的鳳顏,此時正與一群女眷坐著。
淺城正待慢慢欣賞美女們,卻隱隱覺得有道目光已經發(fā)現了自己。
正待尋時,亭上卻是一陣瓦裂木碎。
二小姐看著砸下來的陰影,就在猶豫著到底要不要施掌武功的時候,轉眼自己已經身離亭子,安安然然站在了天臺上,和那位砸進亭子的人一起接受著眾位佳朋的洗禮。
不對,還有身后救了自己的玉無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