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化敵為友
大同指揮使府。
議事大廳。
石亨，石彪，徐彬，面面相覷。
大廳正中，將大同城連帶著周圍方圓十里地展現(xiàn)的纖毫畢現(xiàn)的沙盤上，紅藍(lán)兩色的小旗，密密麻麻，就像是圍站在周遭的三名武將的腦子一樣雜亂。
代表著京營的紅旗，牢牢的把持著大同四面的城門和中心的指揮使府，將代表著邊軍的藍(lán)色小旗牢牢的鎖在了內(nèi)城當(dāng)中。
看上去，形式大好。
實際上，殺機四伏。
原因倒也簡單，京營屢遭大戰(zhàn)，現(xiàn)在滿打滿算，也就是一萬出頭。
倒是邊軍，雖說這些年李讓沒少干侵占軍田，吃空餉的事情，但大同畢竟是邊關(guān)重鎮(zhèn)，一夜混戰(zhàn)之后，依舊有三萬多人。
如果說京營包了餃子，那這個餃子，著實有些過分的皮薄餡大了！
招降？太容易反客為主，雖說京營才是客！
不管？只怕已經(jīng)從作業(yè)的混亂中反應(yīng)過來的邊軍將佐們稍微勾勾手指頭，一波就能把大同城給捅破咯！
至于別的法子，只怕，當(dāng)年秦武安白起的法子，才是最穩(wěn)妥的。
石亨狠狠的扯了一下自己脖子上厚重的披膊，似乎是有些氣悶，要是現(xiàn)在城里關(guān)著的，是數(shù)萬瓦剌人，別說動刀子了，只怕依著他的性格，就連坑都懶得挖，直接一把火燒過去，白茫茫大地一片真干凈，那里會有半點猶豫。
可眼前，這可是三萬多大明邊軍，即便任誰去想，三萬多人里面，會是瓦剌人細(xì)作的，也不會有幾個。
問題就是，誰也不知道，到底那幾個人，會是誰！
“娘的，好好的一鍋湯，就壞在了幾顆老鼠屎手里！”
石彪瞪著一雙豹眼，惡狠狠的罵了一句，無奈癱坐在身后椅子上，氣的直喘氣，雖說心思沒有自己的叔父那么縝密，可眼下的局勢，他也是知道的，想要騰出手腳，就要自斷一臂，馬青和李讓雖說輸了，可留下這么一個陰毒的陽謀，真是厚禮蟹。
“呦！王百戶，這么快就好了，快請進(jìn)，大帥他們正等著呢！”
正當(dāng)三個人大眼瞪小眼的時候，門外湯文瑜的聲音突然響了起來，隨即憋悶的大廳便吱的一聲被人從門外推開，一張滿是朝氣的年輕面龐，連帶著明媚的陽光一起照了進(jìn)來。
“王斌兄弟，幸得無恙??！”
石亨展開了自己的緊鎖的眉頭，笑著說道，隨即，便被王斌手中厚厚一疊的文卷吸引了目光。
“托了石都督的福，也辛虧作業(yè)小石將軍緊急關(guān)頭趕來。哎呦，這里，倒是好大的一鍋夾生飯啊！”
大同版奪門之變的四人組到齊，也不過用了兩句話的時間就重新將注意力重新轉(zhuǎn)回到了沙盤之上，直到王斌砰的一聲將手中厚厚的卷宗扔到了沙盤之上，將另外三人辛苦了一上午好不容易捋清楚的城內(nèi)布防撞了個七零八散。
“好了，三位大人，不用再瞪著眼珠子了，解題之法，不在沙盤上，而在這些卷宗里面！”
眼瞅著眼前三個人將瞪得通紅的眼珠子從沙盤轉(zhuǎn)移到自己的身上，王斌不慌不忙的點了點眼前厚重的卷宗，繼續(xù)說道:
“眼前這些，是從宣德五年之后，每一年軍田變化的勘定：長話短說，您三位可以直接看第一冊和最后一冊，二十余年，大同軍田變化清晰明了：高級將佐利用天災(zāi)人禍，不停地兼并普通軍戶手中的田畝，而今，總旗以下的軍戶，所占田畝總數(shù)，已經(jīng)不足三成了！”
石彪和徐彬好奇的打開了眼前的卷宗，可石亨似乎已經(jīng)覺察到王斌想要說些什么，機警的收回了自己的手，若有所思的等著王斌繼續(xù)往下說。
“可總旗以下軍戶，卻占到了大同軍戶總數(shù)的九成半！”
王斌說完，劈手從石彪和徐彬手中奪下了卷宗，重新丟回到厚厚的故紙堆中，隨即將桌邊的油燈傾倒在卷宗之上。
火焰猛地升騰了起來，王斌的倒影，在沖天的火光中，閃爍不定。
“燒了這些，大同的圖冊田畝就重新回到了宣德五年之前，那個時候，九成半的底層軍戶享受著八成的軍田：那個時候，正常的軍戶家，至少有四五畝地，六口之家，辛苦一年，半干半稀，對付的過去，要是年景好些，逢年過節(jié)，還能扯幾尺布，做個新衣裳！”
“有了希望，這三萬多大軍，就是我們最堅固的盟友：京營一旦開始清理田畝，重新授田，同時打開招募，將三萬多邊軍分散吸納，不要半個月，大同京營人數(shù)就能翻倍，而頑固的邊軍卻剩不下幾個人，到那時候，剩下這幾個人，還不是任幾位揉搓！”
石彪笑了起來，徐彬想了一下，也笑了起來，只有石亨，隔著熊熊燃起的大火，細(xì)細(xì)的打量著面前這個年輕人。
石亨看著王斌，王斌也看著他，終于，石亨也笑了起來，將自己手中舉著的蠟燭，一柄丟進(jìn)了燃燒的卷宗當(dāng)中！
“一語驚醒夢中人，王百戶謀略之深遠(yuǎn)，著實讓某家佩服，要是不嫌棄的話，不如來某家牙帳任職，不出三年，不，兩年，某至少能為小王兄弟弄一個三品的指揮使的位置，如何？”
指揮使？
王斌笑著搖了搖頭。
不過也只是大同這種兵城的方寸景象。
昨夜的血戰(zhàn)，潛龍已經(jīng)出淵，偌大的大明江山，才是他施展抱負(fù)的舞臺。
“謝都督的美意，只是宣府之外，陛下及百官乃至五十萬軍安危尚且在一線之間，斌實在無法安坐大同城，危機既然已經(jīng)解除，我自當(dāng)星夜兼程前往通報，只是想要問都督借一支精兵，好鑿穿敵陣！”
石亨眼中的光芒稍稍暗淡了一些，但嘴角的笑容卻是顯得更加濃郁了。
“如此，倒是某唐突了，彪兒，叔父身負(fù)大同守護(hù)，無暇分身，這次面見陛下，由你親自挑選一百精銳，護(hù)送王百戶！”
喏~
石彪微微一愣，但隨即便高興的領(lǐng)下了這個任務(wù)。
“唉，大同這邊，似乎要變的沒啥意思了，王斌，我也和你一起去宣府那邊，我倒要看看，也先二十萬鐵騎，到底是個什么成色！”
徐彬懶洋洋的站了起來，打著哈切走出的大堂。
石亨孤零零的站在沙盤邊，微微的笑了起來。
大明宣德之后，沉寂的軍界，似乎在危機下，就要重新變得好玩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