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月后,胡人大敗,兩國開始議和,將軍因守邊有功,天子下旨傳他回京受賞,臨起行前,將軍一人一馬來到了茶館
他一改戎裝,穿著一身利落干練的玄衣,劍眉星目,氣宇軒昂,多年的軍旅生涯使他眉目間透著一股堅毅,一股軍旅之人獨有的肅殺氣息自他周身彌漫,無論走到哪里他都會引得周圍女子的側目
他翻身下馬,就這樣站在茶館門口,他看上去有些拘謹,整理了一下衣襟,他推開了茶館的大門,今日不是老板娘出來表演古琴的日子,前廳沒有她的身影,茶館中的“伙計”小嫣見是將軍來了,起身行禮
說道:“將軍前來可是尋我家老板娘?”
將軍點了點頭
“將軍稍等,我這就去通告老板娘”
約有一盞茶的功夫,老板娘穿著一身淡雅的鵝黃色衣裳出來,她躬身行禮,將軍卻悄悄地在她耳邊留下一句話,便匆匆忙忙的離去了
卻道是那一句
“待我功成名就,許你一世繁華”
老板娘愣在原地,片刻后薄唇微抿,匆忙回到屋內就開始準備把自己嫁出去了......
屆時已是初秋,那燕子盤旋著飛向了南方,終是不再陪伴于老板娘身邊。
卻說這皇城之內,天子高坐明堂,九層臺階之下,將軍正跪在朝堂之上
“將軍,此次守邊多虧了你鎮(zhèn)守雄關,快快請起,若無你,國家疆土難保啊?!?p> “謝陛下,陛下謬贊,都是托了陛下的洪?!?p> “將軍也到了婚配年紀了,你自幼是由邊境老兵們撫養(yǎng),你這婚事,朕替你做主,將長公主許給你可好啊?”
將軍虎軀一震,跪伏在地上,長揖不起
“臣已有心悅之人,望陛下成全”
皇帝眼睛微瞇
“你是想當堂抗旨,還是覺得這天下間還有長公主配不上的男人?你雖自幼無父無母,可你忘了教你武功的師傅嗎?他的玄孫可剛五歲大!”
將軍跪在堂前,指關節(jié)捏的發(fā)白,深深地無力感將他包圍
天子拂袖,道
“退朝!”
長公主成婚,是普天同慶的大事,老板娘自然也聽說了將軍在朝堂上的所作所為,她知道消息的那一天,剩下的半壇女兒紅被她全部喝完,她醉倒在平日里為他專門準備的桌前,淚已是和著酒穿腸而過,她喃喃道
“我不怪你,天子的令,誰能違抗呢.”
第二年初春,長公主與駙馬成婚,普天同慶,就連平日冷清的小城也熱鬧起來,可近幾個月茶館的大門一直緊閉著,就連一眾女子也被遣散。
成親這天,向來不曾化妝的老板娘涂上了胭脂,額頭上點著一火紅的花鈿,穿著一襲火紅的嫁衣,那嫁衣如火,仿佛能燒斷天涯。
有詩云:“云鬢銀釵金步搖”。那便是此刻的老板娘。
她面向皇城,三叩首,卻久久不曾起身,待起身時,已是一枝梨花春帶雨,遠風中似乎傳來一聲嘆息,不知割裂了誰的繾綣歲月
“待你功成名就,已是她人之君”
兩日后,一陣急促的馬蹄聲敲響了寧靜的古城,將軍玄衣束發(fā),敲了兩下茶館的門,門內一清幽的女聲傳出:
“客官,小店已經閉門謝客了,若想吃茶煩請到別處吧”
聽著她沙啞且虛弱的聲音,將軍的心似乎被揪住了,他推開門,道:
“我是來尋人的”
推開門,只見酒壇散落一地,房間中滿是酒氣,老板娘背對著門席地而坐,身邊是一襲火紅的嫁紗,那嫁紗已染上些許酒污,卻依然掩蓋不了它驚為天人的美
她轉過身,見來人是他,一時間有些不知所措,只能急忙行禮
“民女..參見...參見駙馬....”
他淚落如雨崩
“我已安置好了我?guī)煾岛退募胰?,我?guī)汶x開,此后天涯海角,萬水千山,我陪你去看,你愿意和我走嗎?”
她美目中似有星辰閃爍,可旋即黯淡下來
“駙馬何出此言,民女命如紙薄,受不得駙馬爺這般相待”
“況且,這月十五,我也將要出嫁了。”
她指了指桌上的嫁衣
“我親手做的,比起皇室匠人的,如何?”
她勉強擠出一點笑顏
他的拳在手中緊了又緊,最終松開,臉上的淚,已然沾濕了衣襟
“有過之,無不及”
她笑,他的淚已然難以止住
“駙馬燕爾新婚,民女也將要出嫁,獨處久了恐惹人非議,駙馬,請回吧”
“我離去之前,可否讓我看一眼...你穿上它的樣子?”
“民女的嫁衣,一生只穿一次,將軍,快快請回吧”
他沉默良久,然后從馬匹的包袱里拿出一塊玉佩。
“在下感謝老板娘知遇之恩,這塊玉佩便做我的賀禮”
將軍把玉塞進老板娘手里,在她的額頭上蜻蜓點水般留下一個吻便翻身上馬了
他搖搖手,落日的余暉下,他的身影似乎有些落寞,風把他的聲音吹進茶館
“若有來生,你我同淋雪,共白首,生亦同眠,死亦同穴,可好?”
老板娘終于止不住眼中的洶涌,她望著將軍離去的方向,低聲呢喃道
“你怕不怕,我們的此生,是上輩子說的來生?!?p> 小城又是一年春,那燕子,盤旋著從南方返還,卻不見了茶館中,那兩道熟悉的身影......
后來,老板娘又去了皇城,在皇城邊緣開啟了酒館維持生計,在駙馬府的不遠處買了一座府邸,可駙馬終究也不知,那燕還居內,住的到底是何人?
駙馬去世前,曾下令打造一直金質銀翅的燕子,待安葬時放于他的手中。
“也許這樣,來生,我便可將你牢牢的握在手中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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怨栥
一個小短篇,希望大家能夠喜歡,【抱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