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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見所愛

第五十一章:伸出的手

一見所愛 鼠鼠的奇妙寫作 3896 2023-05-06 09:35:50

  “起來……起來啊……小家伙,你只有這么一次機會,如果你真的還想活下去……”

  一個沙啞的男聲響起,我只覺得兩眼發(fā)黑,嘴巴發(fā)澀。

  頭頂上似是有光傳來,讓這黑暗的空間變得空靈,我像是被剝奪了感官,明明是跪趴在地上,卻感受不到任何的觸覺,像是在深海中浮著,漸漸的,連呼喚我的聲音也在遠去。

  這次,我的耳邊不再有扇葉的擺聲,地上的光影卻還在變換,光芒被什么東西來回遮擋著,我沒再見著我的老師,像是真正地落入了海底。

  我沒被那黑色的大手給抓住,也沒落在別人的言語之中。

  海底空無一物,在這里,我自由了嗎?

  抬起頭,我仍能看到天上的星光映入水中,那光芒被海水分散,既朦朧又通透。

  從空中到了水下,我仍在另一種困境之中。

  我不得不承認,過去的一切還是那么的揮之不去。紫色的霧氣似乎隨時都會在這周圍泛起,我心里也還惦念著那句話——在我看來,一個只顧著自己的人,這輩子很難得到幸福。

  所以,將信任交于他人到底能獲得什么。

  一切的開始……

  那個還略顯稚嫩的我……

  那個還在結緣山做著修仙夢的我……

  那個被我否定的“我”。

  結緣山并不是一個熱鬧的地方,盡管每到秋天,這里的楓葉都會爛漫的火紅。

  這里的景色很適合熱戀的情侶到來,可事實上,來到這里約會的修士大多都是一些落魄的家伙。

  在這結緣山生活的七年里,我不止一次躲在樹叢后,偷聽著他們的談話。

  有些語氣比較和緩的,像是老夫老妻那樣互訴衷腸,勸彼此不要有壓力,對現狀滿足;而另一些來此的男女,大多是剛認識不久,言語中不耐其煩。

  無論哪種,唯一可以肯定的是,到結緣山這兒來確實是委屈了他們。

  我不確定我那時是否也有這樣的想法,畢竟,我得承認,無端偷聽別人的談話確實是一件很惡劣的事情,更何況是情侶之間的談話。

  所以,如果我偷聽別人的目的不是為了了解外面的世界,那我就不得不承認我那時更為卑劣的想法——我不想再生活在這瘋子的身邊了——就算她是我娘又如何?連方爺都為了自己的小命不再經常過來,我又何必要獨自留在這里呢?

  入魔加上獸化,讓她的樣子不再如從前,在意識到自己的想法不被控制,頻繁出格之后,她更是盡力不再靠近我,用她僅存的那點理智反復告訴著我不要靠近她。

  讓我把她留在這里吧,這大概就是她最有可能想要向我傳達的信息。

  還在地球的時候,我的老爸就曾借著說笑的勁頭跟我說過:“如果我以后跟后邊那個老頭一樣老年癡呆了,就把我一個人丟在山里吧?!?p>  這話說的,還真有他的風格。

  到了這個時候,我媽的語氣也總是會變得嚴厲,“你爸這個人也真不會說話,怎么說的都不知道——”

  “所以啊,我哥和我爸都是冷血動物?!?p>  我可太知道她想說什么了。

  所以現在,我絕無任何理由拋棄一個連話都不能說清的人,更何況她是我的娘,一個從我出生至今一直在為我付出的人。

  等一下就回家吧,今天的話也快聊完了呢。

  楓葉徐徐下落,日漸西沉,眼前這與我同樣失意的女人似乎還有話要說。

  她的另一半大概是走了,她也沒具體跟我說是什么原因。

  從前這一對兒小夫妻來這里的時候,把正在偷聽的我逮了個正著,常在河邊走哪有不濕鞋。

  那時這女子還捏著我的臉跟他丈夫說,要生一個像我一樣的小孩,她似乎很喜歡那種5歲臉上肉嘟嘟的番薯頭小鬼。

  我不知道她叫什么,只知道她稱他丈夫為宋啟,所以我現在稱呼她為宋夫人,雖然更多的時候還是稱呼她為大姐姐。

  后來我六歲的時候,她也是如此親切;只是沒想到,今年她也變得跟我一樣喪,只是兩年的變故,就讓生活變得一團亂麻。

  命運來的總是太突然,那聲音正催促著我快點離開。

  “走啊,走啊,我叫你走了。”

  “宋夫人應該沒什么惡意吧,都跟我在這里聊了快半個月了。”我想它總是這樣喜歡小題大做,從第一次跟她們夫妻倆見面時,就一直讓我保持距離。

  說什么凡事都要有一手后手的準備,我是覺得沒有那么必要,至少現在就在家附近,又不是下山,這里我再熟悉不過了,如果連這都要時刻保持警戒那活著也太累了點。

  比起去揣測別人,那時的我更愿意相信我眼前所見的一切。

  天光漸熄,剝去了楓林中的熱烈,楓葉暗紅,暗淡了言談中的欣喜。

  時間飛逝,卻令人煎熬,如同楓葉凋落,難以令人察覺。

  宋夫人像是在與我做著最后的道別。

  對于失去摯愛的她而言,話題總歸是傷感的,可我卻直到現在才感到了意外。

  倒不如說這兩個星期的交談里,我們竟意外地談論起了生活的美好。

  我不知她對于接下來的生活是做何感想,我真的很希望我能夠幫助到她。

  雖然說出的話如日漫亞撒西男主那樣爛俗,毫無實質性的意義,但在那時我確實只能想到這樣的話來表述我的意思。

  “大姐姐,雖然這么說沒什么原由,但我還是想請您繼續(xù)活下去,如果明年的今天還能在這里見到你的話,我會很開心的。”

  “為什么……為什么你會這樣說?”她瞪大了眼睛,以一副難以置信的樣子看著我。

  我哪里有說錯嗎?為何我會感到心虛?

  “我……我只是希望你能夠不要那么傷心,好好……活下去?!边@確實是我真正的想法,可我為什么會下意識地向后退了一步?

  我踩碎了腳后的楓葉,那“咔嚓”的一聲,像是夢境破碎的聲音。楓林遮天蔽日,從剛才就已經是暗紅色了的。

  這里早就不再溫暖,你又為何會認為窺伺于你的會是陽光呢?

  此刻,我已落入了“巨獸”的血盆大口之中。

  “你是覺得我不開心嗎?”她崩塌的臉上抽搐出了笑容。

  還沒聽清她最后說的是什么,我便沒了意識。

  所謂付出什么就能獲得什么,只要付出真心那也一定能換來真心,你想要綁架別人來分擔你生活的壓力那也只能得到綁架,這樣才叫作合理,對嗎?

  往后的八年里我似乎總是在換著方式來盤問自己。

  公平正義,對錯與否是否真的有那么重要。

  想到這里,我才明白了為何將這么簡單的一個問題想了八年之久。

  也許一開始出發(fā)點就是錯的,這不是合不合理的問題。

  這并不重要,對嗎?

  對錯與否,這并不重要。

  重要的是接下來該怎么做,要怎樣做才能擺脫困境。

  生活一次又一次地將我摔在了地上。

  我落不著安逸,我的心始終難以恢復平靜。

  自負、憤恨、不甘讓我一次又一次地從地獄般的困境中歸來。

  在人生的終點線之前,我的四肢停止了運作。

  可我仍在呼吸著啊……

  我還在呼吸著……

  要就此放棄嗎?就這樣離開嗎?

  我想我大腦缺氧已經想不了那么多了。

  我什么也看不清,只是這樣艱難地呼吸著,像是又快走到了生命的盡頭。

  得上我這毛病的人,大概最后都得如此。

  我感到陣陣的窒息感,像是溺水,像是在真空,像是被什么凝重的東西給堵住了鼻子。

  我不止一次來到這個境地過。

  可我還是害怕,害怕自己怎樣都無法做到。

  在這個軀殼之外,我知道有人還在盼望我活下去,所以我還在盡力地吊著一口氣,努力不讓自己閉上眼。

  我是該繼續(xù)活下去,還是就此作罷?

  這樣毫無尊嚴地活著到底還能得到什么?

  兩眼發(fā)黑,冒著冷汗,這身體已經快不屬于我了……

  無論在生理上還是心理上,我都應該到此為止了。

  可我為什么還在一口一口地吐納著氣,折磨著自己呢?

  活著,真的能有那么樂觀嗎?

  關于地球上的日子,我早就懺悔完了,或者說永遠也懺悔不完。

  而現在,如果再站起來……對于生活,所謂的掙扎,所謂的熱忱,是否真的只是一場揮霍?

  我害怕,如果失敗了,只能證明自己……真的只是一個過不好日子的庸人。

  可為什么唯獨是我……唯獨是我……要面臨比別人更多的困難。

  厄運落在我的眼前,我的眼眸再一次被鮮亮的紅色鋪滿。

  只是這一次,我聽見了孩童的嬉笑聲,一個追著另一個跑。

  在結緣山的泥地里,在家門口的河流里,在沾滿露滴,望不清樹影的白霧里。

  像是時光倒流,或者說另一個輪回。

  我還在墜落,像是又一次見到了過去,被身后之人緊緊地抱住。

  那并不是過去的我。

  它輕輕湊到了我的耳邊,像是請求,像是寬慰。

  如同孤身漂泊在一片無際的藍海中,直到這時我才睜開了眼,看見了倒映在海里的天。

  “請不要否定這份活著的真實?!?p>  我落淚了,那淚滴像是來自很久很久之前;恍如隔世,所有的經歷又像是剛剛才發(fā)生。

  這聲安慰屬于我。

  那份已然溜走的,卻又回流到我眼前的,那抹紅色;我似乎一開始就沒注意到,這抹紅色不是從我軀干上流出的;而是在我眼前,在我的眼眶之上——它是從我看不到的地方流到我眼前的。

  在我眼前,那抹紅色是什么?

  是我踩在腳下的紅色楓葉?還是飛在我頭頂上的紅色蝴蝶?又或是剛好飄落在我手上的紅色羽毛?

  我絕不想就這樣放棄,抱著疑問而走。

  我努力睜大了眼睛,向頭頂上費力地望去。

  這時我才看清了我眼前的東西——那只流著鮮血,還在奮力拉著我身體前進的右手,它還在工作著,只是我沒了知覺。

  我嘗試伸出左手去幫助它一起前進,這很困難,在精神恍惚之前我就沒能做到。

  可是在它放棄之前,我還不該放棄,對嗎?

  它并不討厭這樣的我。

  就這樣繼續(xù)前進吧,不要去管熊疑的叫聲,也不要去在意唐鑫的眼神,更不要在意這路上那怪物的殘肢是否還危險。

  我處理不了那么多信息。

  看著眼前還在向著那丹藥前進的雙手就好,無論它是否屬于我。

  就像眼前到了終點才伸出去拿丹藥的左手那樣,我將那丹藥輕而易舉地送入了自己的口中;自私,貪婪,這才是我作為一個人而存在的本性。

  只有靠著這樣的辦法,我才能靠著自己的雙腳重新再站起來。

  如我所說的那樣,如果這里只有一個人能站起來,那么那個人一定得是我。

  我審視了周圍的情況,血流了太多,我也沒那么大的精力去收回來了。

  我點了一團火,將這里付之一炬,托著唐鑫的右手,我們離開了這里。

  唐鑫的身體太重了,我也只是有一個站起來的力氣而已,在離開這里之時,我不免要抬起頭向正前方看去。

  眼前,在火中倚靠著的熊疑向我擺了擺手,他的笑容被火光閃爍的難以形容,像是自嘲又像是祝福......也許是在詛咒也說不定。

  就此告別了嗎?作為你生命中的最后一個過客,你前面又是希望我就此結束?還是活下去呢?

  可能兩者都有,這種感覺很難明說。

  我承認,我們倆之間確實有一些共同點,但這并不意味著你完全懂我,老家伙。

  “要在這腐爛的人一直都只有你而已?!笨粗厣弦煌蛔茻墓治?,我小聲念叨著,拖著唐鑫,離開了這里,不再看向熊疑一眼。

  也許我現在才走到了你的昨天而已,但那只是我的今天,這絕不是以后,對嗎?

  我希望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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